0.7%的生存概率在馮天懿腦中一閃而過。
    然後被【戰士相】碾碎。
    “零，計算火山爆發精確時間！”他在水中轉身，六重人格之力在體內咆哮。少了三重人格，戰鬥節奏確實有斷層，但這反而迫使他更極致地運用剩下的力量——不是簡單的疊加，而是重組。
    【智者相】分析怪物的能量流動：【哲學家相】推演十七種異能的組合可能；【戰士相】將推演結果轉化為肌肉記憶；【騙子相】幹擾怪物的感知；【醫師相】維持自身生理極限；最後，【空白】統籌一切，如同交響樂團中沉默的指揮。
    而他的對手——那個自稱已成為“深海本身”的怪物——正舒展著新生的八條觸手。每一條觸手的吸盤都在張合，釋放出不同顏色的相位能量：電光、冰霜、火焰、毒素……十七種異能，分裂在八條肢體上。
    “你在計算如何殺我？”教授的聲音從怪物頭部傳出，帶著深海回響般的混響，“但計算需要數據。而我的力量……每秒鍾都在進化！”
    第一條觸手抽來！那不是簡單的物理攻擊，觸手在揮動過程中表麵鱗片開合，噴射出高壓水刃！馮天懿側身閃避，水刃擦過外骨骼裝甲，留下深深的刻痕——這還是在海水中被阻力削弱後的威力！
    “蘇半夏，幹擾他的意識！”馮天懿在通訊中喊。
    深潛器內，蘇半夏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集中。星瞳全力爆發，銀灰色光束穿透海水，直射怪物頭部！那是純粹的精神衝擊，針對教授那已經異化的大腦！
    怪物動作一滯。
    有效！但隻有0.3秒。
    就這0.3秒，馮天懿動了。【戰士相】主導下的極限突進，刀鋒直指怪物胸口的能量核心——那裏是十七種異能匯聚的節點，也是教授人類軀體最後殘留的部分。
    刀尖觸及鱗片的瞬間，怪物第二條觸手從下方襲來！觸手尖端張開，裏麵不是吸盤，而是一張布滿利齒的嘴！它要咬斷馮天懿的腰！
    【騙子相】激活！馮天懿的身影突然一分為三，真假難辨。怪物的咬擊落空，咬碎了一個水分身。而真正的馮天懿已經變招，刀鋒上挑，斬向那條觸手的根部！
    噗嗤——
    深藍色的血液噴湧而出，瞬間染紅周圍海水。怪物發出痛苦的咆哮，那聲音如同鯨歌混合著金屬摩擦，震得整個建築都在顫抖。
    但馮天懿沒有追擊，而是急速後退。
    因為零的計算結果出來了：“火山爆發倒計時：八分十七秒。建築結構將在五分四十三秒後開始崩潰。更緊急的是——檢測到建築下方有大規模生命反應正在蘇醒！”
    話音未落，海底地麵開裂。
    不是火山爆發，而是那些埋藏在沉積物之下的東西……爬出來了。
    那是更多失敗的實驗體。但和漂浮在培養囊中的那些不同，這些是被“廢棄”的，隨意堆埋在建築地基下方。他們的身體已經嚴重畸變，有的與海底岩石融合，有的長出了甲殼和螯肢。數量……成千上萬。
    他們睜開了眼睛。
    眼睛中沒有理智，隻有饑餓。
    “我的孩子們……”教授怪物的聲音帶著扭曲的慈愛，“餓了七十年……現在，開飯吧。”
    畸變體大軍如潮水般湧向深潛器、湧向零、湧向馮天懿！
    “蘇半夏，升空！”馮天懿大吼。
    深潛器推進器全開，向建築頂端出口衝去。但三條觸手從不同方向攔截，封死了去路！更可怕的是，那些畸變體中有一些會飛——他們背部長出了肉翼或噴水推進器官，如同深海蝙蝠般撲向深潛器！
    零衝過來，雙臂化為高速旋轉的切割刃，在深潛器周圍清出一片真空區。但畸變體太多了，殺之不盡。
    馮天懿深吸一口氣——盡管吸進的是循環液氧。他知道不能再保留了。
    “零，給我爭取十秒。”
    “明白。”
    AI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鬥力。它不再保留偽裝，機械結構完全展開，背部伸出四根輔助臂，每根手臂都搭載了不同的相位武器。它在深潛器周圍高速移動，所過之處，畸變體如麥子般倒下。
    馮天懿則閉上眼睛。
    【空白】人格主導。
    這不是攻擊形態，也不是防禦形態。而是……溝通形態。
    父親馮天恩留給他的遺產中，除了九相之力，還有一種更隱秘的能力：相位共鳴。不是操控能量，而是與能量“對話”。馮天懿一直不敢輕易使用，因為共鳴的對象一旦過於強大，他的意識就會被反向吞噬。
    但現在，他別無選擇。
    他的意識擴散出去，穿過海水，穿過建築牆壁，穿過層層岩層……抵達了下方那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火山是有“意識”的。
    那不是智慧生命的意識，而是星球本身的脈動，是地殼板塊擠壓的能量，是岩漿奔流的軌跡。馮天懿觸碰到了那股龐大、混亂、但又遵循著某種原始法則的意誌。
    “我需要你的力量。”他用意識發出請求，“不是抽取，是借用。作為交換……我會給你一個出口。”
    火山“聽”懂了。
    地殼深處，岩漿的流動方向開始改變。不是停止噴發，而是將一部分能量分流，通過建築地基，注入到那些畸變體體內！
    畸變體們突然僵住。
    然後開始……膨脹。
    他們的身體如同吹氣球般脹大，皮膚龜裂，露出下方灼熱的岩漿光芒。他們不再攻擊，而是痛苦地掙紮，然後一個接一個地——
    自爆。
    岩漿能量在他們的畸變身體中失控，引發鏈式反應。成千上萬的畸變體變成了活體炸彈，在建築內部炸開！衝擊波、岩漿碎片、高溫蒸汽……整座建築瞬間變成了煉獄！
    教授怪物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八條觸手瘋狂揮舞，試圖抵擋爆炸衝擊，但那些自爆的畸變體太多了，無差別攻擊覆蓋了每一寸空間！
    “你做了什麽？！”教授的咆哮中第一次出現了驚慌。
    馮天懿睜開眼睛，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與火山意識共鳴的副作用。他看向怪物：“給了你的‘孩子們’一場盛大的解脫。還有……一個火山噴發的替代宣泄口。”
    建築開始崩塌。
    但不是從上往下塌，而是從地基開始向上噴發！岩漿從裂縫中湧出，順著建築內部通道向上衝，如同一座倒置的火山噴發口！
    “零！蘇半夏！跟著岩漿流向上衝！”馮天懿吼道。
    這是瘋狂的計劃——利用岩漿上湧的推力，把他們像炮彈一樣射出深海建築，衝出海麵。但前提是，他們能在岩漿抵達前不被燒成灰燼。
    深潛器全力加速，順著建築中央的主通道向上衝。零緊隨其後。馮天懿則反向衝向教授怪物——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怪物正在被岩漿吞沒。它的觸手拍打著滾燙的熔岩，發出滋滋的燒灼聲。但它的核心部位有相位護盾保護，暫時無礙。
    “馮天懿！”教授看到他衝來，獨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我們可以合作！我有裂縫另一端的完整坐標！我知道他們真正想要什麽！”
    “說。”馮天懿停在怪物麵前十米處，身後是洶湧而來的岩漿牆。
    “他們不是要毀滅人類……他們是想……回家！”教授嘶喊，“裂縫另一端……是一個瀕死的維度！他們的文明走到了盡頭，需要新的家園！而地球……是最近的適宜世界！”
    馮天懿瞳孔一縮。
    “你父親馮天恩發現的不是和平共存的方法……是移民協議！用一半人類的生命能量作為‘船票’，換取另一半人類的‘升華’！”教授的聲音越來越急促，“他騙了所有人！包括你！”
    “證據呢？”
    “在你體內！”教授指向馮天懿的心髒，“九相之力……那不是人類的潛能！那是他們給你的‘定金’！等你集齊十二鑰匙，打開裂縫，你的身體就會成為他們降臨的‘錨點’！你從頭到尾……都隻是容器！”
    岩漿已經湧到馮天懿腳邊。他的外骨骼裝甲開始發紅、融化。
    “還有呢？”他的聲音異常平靜。
    “種子！十七個種子不是用來毀滅世界的……是用來篩選‘合格移民’的！”教授狂笑，“他們會用相位波動掃描全球，隻有通過掃描的人才能活下來，成為新世界的居民！其他人都隻是……燃料！”
    “那你為什麽反抗？”
    “因為我發現了真相！”教授的獨眼中流下藍色的液體，不知是血還是淚，“我不想當燃料……也不想當篩選者……我要自己成為‘神’，建立自己的規則！但他們都騙我……馮天恩騙我……裂縫那端的生物也騙我……”
    岩漿吞沒了怪物的下半身。相位護盾在高溫下閃爍不定。
    “最後一個問題。”馮天懿問，“怎麽阻止裂縫完全開啟？”
    教授盯著他，突然笑了，那笑容裏有瘋狂，有憐憫，還有一種詭異的解脫。
    “阻止不了……裂縫的開啟是雙向的……他們那邊……也在努力……”他的聲音開始模糊，“但如果你真想試試……就去‘寂靜王座’的廢墟……伊戈爾的遺體裏……有他留下的最後信息……關於如何……”
    話沒說完。
    岩漿徹底吞沒了怪物。
    相位護盾破碎的瞬間，馮天懿看到教授的獨眼最後看向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對不起。”
    然後，一切都消失了。
    岩漿的洪流將馮天懿席卷。外骨骼裝甲徹底融化，高溫灼燒著他的皮膚。但在意識模糊前，他感覺到一股力量抓住了他——是零。
    AI用殘破的機械臂拖著他，順著岩漿流向上衝。
    視野變成一片赤紅。
    耳邊隻有轟鳴。
    不知過了多久——
    轟！！！
    他們衝出了海麵！
    岩漿、海水、蒸汽混合成巨大的水柱，將三人拋向天空。馮天懿在最後關頭抓住零和蘇半夏，【醫師相】榨取最後的力量，在三人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能量緩衝層。
    他們在空中飛行了數百米，然後重重摔在海麵上。
    幸運的是，這裏已經是海嘯區邊緣，海麵因為海底火山爆發而劇烈起伏，反而緩衝了墜落衝擊。
    馮天懿趴在殘破的深潛器外殼碎片上，大口喘息。全身燒傷嚴重，但還活著。零的機械結構損壞超過60%，但核心仍在運轉。蘇半夏昏迷不醒，但呼吸還在。
    遠處，海麵上隆起一座新的島嶼——那是火山噴發物堆積形成的。而原來的深海建築，已經永遠沉入了岩漿和海水之下。
    通訊器裏傳來石猛虛弱但欣喜的聲音：“馮天懿！你們還活著嗎？六個節點全部穩定了！相位場開始恢複！伊萬那老家夥……撐過來了！他說要等你回來喝酒……”
    馮天懿笑了，笑著笑著，咳出一口血。
    他們贏了。
    暫時。
    他望向天空。南極方向，那道空間裂痕已經完全閉合。十二把鑰匙毀了，教授死了，十七個種子被岩漿埋葬。
    但教授最後的話，如同毒刺般紮在他心中。
    九相之力是“定金”？
    他是降臨的“錨點”？
    父親……在騙所有人？
    “零。”他嘶啞地問，“教授說的是真的嗎？”
    AI沉默了很久。
    久到馮天懿以為它已經損壞了。
    然後，零說：“我的數據庫中，沒有相關記錄。但邏輯上……有可能。”
    “什麽意思？”
    “如果裂縫另一端是瀕死維度的文明，他們確實需要大規模移民。而地球相位能量與人類生命能量的共鳴現象，是‘歸墟’項目早期就發現的。理論上，可以用生命能量作為維度穿越的燃料。”
    零停頓了一下：“至於九相之力……根據現有數據，這種能力的出現概率為十億分之一。如果是自然覺醒，確實過於巧合。”
    馮天懿躺在海麵碎片上，望著天空。
    雲層正在散去，露出久違的星空。
    但他眼中的星空，突然變得陌生而恐怖。
    如果一切都是騙局，如果父親的遺願是讓人類一半成為燃料一半成為移民，如果他自己從重生開始就隻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那麽，他這三個月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麽？
    “我們回去。”他最終說，“去寂靜王座廢墟。我要看看伊戈爾到底留下了什麽。”
    零看著他：“即使真相可能……讓你無法承受？”
    馮天懿閉上眼睛。
    “我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除了這條命。
    而如果連這條命，從一開始就不屬於自己。
    那真相再殘酷，又能怎樣？
    海麵上，救援飛機的探照燈劃破夜空。
    但馮天懿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