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鎮守府正堂，氣氛肅殺。所有西河鎮頭麵人物再次齊聚。厲天南高坐主位，方經曆陪坐下首，麵色陰沉。堂下，擺著“血爪”那柄巨大的骨斧（已清洗）、趙鐵山的寒鐵長刀、幾塊“赤火石”樣品、以及“五毒叟”的儲物袋（已清空危險物品，隻剩空袋和幾樣無關緊要的雜物）。
    厲天南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緩緩掃過堂下眾人，最後落在肖揚身上。
    “肖鎮守，”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本官巡視數日，見西河鎮確有其不凡之處。然，亦有數事不明，需你當眾釋疑。”
    “其一，西河鎮戍衛，員額逾製，甲械過甚，此非邊鎮應有之態。作何解釋？”
    “其二，與紫霄宗交易‘赤火石’，此物非凡俗常見，交易頻繁，恐有資敵（指生番？）或滋長其力之嫌。”
    “其三，黑風坳之戰，雖雲自衛，然殺俘甚眾，有傷天和，恐激蠻變，不利邊疆久安。”
    “其四，”他頓了頓，目光陡然銳利，“境內屢發毒害之事，治理顯見不力。那‘五毒叟’之物在此，其與貴鎮，到底有何糾葛？是否藏有不可告人之隱秘？”
    一連四問，句句誅心，直指西河鎮“擁兵自重”、“資敵”、“殘暴”、“藏汙納垢”！
    堂內空氣仿佛凝固。方經曆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肖揚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拱手，聲音清晰而沉穩：
    “厲大人明鑒，下官一一回稟。”
    “其一，西河鎮戍衛，確有一千五百餘眾。然，此非逾製，實乃迫不得已！大人可知，西河鎮立鎮以來，先後遭水匪‘翻江蛟’、生番‘血牙’大舉侵襲，更有邪修‘五毒叟’暗中投毒謀害！若無此等兵力，西河鎮早已化為焦土，數千百姓淪為刀下冤魂！所有兵員、甲械，皆有賬可查，來源清白，皆為保境安民，何來‘逾製’之說？莫非大人認為，我西河鎮百姓，合該引頸就戮？”
    “其二，與紫霄宗交易‘赤火石’，乃正常商貿。此石為本地特產，紫霄宗器堂用以輔助煉器，有正式契約，價格公允，所換皆為鎮中急需之鐵料、藥材、書籍。交易往來，郡衙亦有報備（看向方經曆）。何來‘資敵’？莫非與修行宗門公平交易，便是罪過？那我東洲與各宗往來之城鎮，豈非皆有罪？”
    “其三，黑風坳之戰，乃‘血牙’部落悍然入侵，焚我村寨，殺我百姓，最後通牒索要我鎮守人頭！西河鎮被迫自衛，血戰方得幸存。戰場之上，你死我活，豈有留手餘地？殺俘之事，多為潰兵反抗或傷重不治。我西河鎮亦收容數百降俘，給予生路。敢問大人，若易地而處，當如何？莫非要以德報怨，任其屠戮？”
    “其四，”肖揚聲音陡然提高，帶上了一絲悲憤，“境內毒害之事，非是治理不力，實乃有邪修‘萬蟲窟’餘孽，勾結官府敗類，屢施暗算，欲亡我西河鎮！”
    他猛地從袖中取出那本“密賬抄本”，雙手高舉：
    “此乃我鎮戍衛，昨夜於清瀾郡城‘萬蟲窟’秘密巢穴中，起獲的賬冊！其中清晰記錄，該邪修組織，多年來向郡守府‘刁’參軍等多位屬官行賄，打探消息，行方便之門！更有甚者，近日曾支付重金，用於打探‘監道司’上官隨員動向！”
    “西河鎮屢遭投毒，非我鎮守府無能，實乃奸邪勾結，防不勝防！‘五毒叟’確係‘萬蟲窟’門人，其襲我鎮，是否為滅口？是否為某些人清除障礙？下官不敢妄言！但此賬冊在此，鐵證如山！”
    “西河鎮上下，浴血守土，反遭邪修暗算，奸吏構陷！今日，懇請厲大人，秉公執法，徹查郡城奸邪與‘萬蟲窟’勾連之罪，還我西河鎮一個清白！也給這怒江兩岸，無數飽受蠻夷、匪盜、邪修荼毒的百姓，一個交代！”
    肖揚聲如金石，字字鏗鏘，將賬冊重重放在厲天南麵前的案幾上！
    堂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讓震住了！方經曆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而下，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本賬冊。厲天南的臉色，也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他盯著那賬冊，又看了看麵如死灰的方經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快的驚怒與權衡。
    他自然知道“萬蟲窟”是什麽東西，更清楚與這等邪修勾結是多大的罪名。賬冊雖未直接指向他，但他的隨員被牽扯，方經曆手下實錘，這趟“巡視”已然變味。若強行壓下，西河鎮勢必不會罷休，一旦鬧大，甚至捅到紫霄宗或者更高層麵，他厲天南“監察不力”、“縱容屬官勾結邪修”的罪名就跑不了。可若順勢查下去……方經曆是他此行“合作”的對象，許多事情……
    短暫的沉默，仿佛過了許久。
    厲天南緩緩伸手，拿起了那本賬冊，翻開，仔細看了幾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半晌，他合上冊子，看向肖揚，目光複雜。
    “此事……本官知曉了。”他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賬冊，本官會帶回，詳加核查。若確有其事，監道司自會按律處置，絕不姑息。”
    他頓了頓，又道：“西河鎮……保境安民，確有功績。然，兵事、外務，還需謹慎，不可授人以柄。至於那‘萬蟲窟’餘孽，繼續清剿，務必肅清。本官……會呈文州府，說明此間情由。”
    這番話，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已是極大的讓步。他沒有再提“自解兵權”、“赴郡城質詢”，反而變相認可了西河鎮的“功績”和剿滅“萬蟲窟”的正當性，並將“勾結邪修”的皮球踢給了郡守府和需要“核查”的監道司內部。
    “下官，謹遵大人教誨。謝大人明察！”肖揚深深一揖，不再進逼。見好就收，這個道理他懂。現在撕破臉，對西河鎮沒好處。
    厲天南沒有再多言，起身，深深看了肖揚一眼，那眼神中有審視，有忌憚，或許還有一絲極其複雜的、類似於“此子不可小覷”的意味。然後，他一揮袖，帶著賬冊和隨從，徑直離去，甚至沒有再看方經曆一眼。
    方經曆如喪考妣，踉蹌著跟上，來時的那點得意和陰狠，早已蕩然無存。
    巡視，以一種誰都沒想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西河鎮，再次頂住了狂風暴雨，而且，狠狠反擊，讓對方崩了牙。
    一月後。
    西河鎮仿佛經過了一場淬火，愈發顯得精悍而充滿活力。城牆徹底完工，四門巍峨。鎮內新開了數家工坊，坊市街更加繁華。戍衛營經過擴編和整頓，士氣高昂。新研發的“高效止血散”和“簡易防毒麵罩”開始列裝，效果顯著。
    秦銳因功正式晉升為戍衛營副營正，與養傷中的趙鐵山並稱“西河雙壁”。周巡、陸明、蘇婆婆、“啞叔”得到重賞，其在反諜、防毒領域的地位無可替代。“鷂子”拿到了豐厚的報酬，並成為西河鎮在灰色地帶的重要情報夥伴。柳娘子帶著醫療隊，救治了無數傷員和病患，聲望日隆。
    紫霄宗孫師叔再次來信，語氣熱絡了許多，對“止血散”和“防毒麵罩”表示出濃厚興趣，提出了新的交易請求，對“聯合勘探”之事，口氣也軟化了，同意以西河鎮為主導。
    清瀾郡城傳來消息，“刁”參軍及數名涉案佐吏被“監道司”帶走調查，方經曆雖未直接下台，但也焦頭爛額，威信大損，短時間內無力再對西河鎮用強。“萬蟲窟”在清瀾郡的據點被掃清後，暫時沒了動靜，但“鷂子”警告，其宗門內的報複，恐怕正在醞釀。
    肖揚獨自站在“墨工閣”頂樓，這裏是“道研院”和核心研發的禁地。他手中，係統界麵清晰顯示著西河鎮最新的評估數據：
    【西河鎮綜合評分：89】
    人口：6580 | 經濟：85 | 軍事：92 | 文教：83 | 基建：82 | 民心：93 | 治安：88
    核心指標超越“楓葉鎮”：軍事、民心。
    “89分了……追平了。”肖揚低聲自語。距離“鋒芒畢露”任務目標（綜合90分，兩指標超越）隻差臨門一腳。但這一步，或許才是最難的。
    “鷂子”的最新情報就放在手邊：厲天南返回州府後，對“賬冊”事件處理得雷聲大雨點小，隻處置了幾個小蝦米，對方經曆隻是“申飭”。但“監道司”內部對西河鎮的“關注等級”已暗中提升。“萬蟲窟”一名真正的執事“百足道人”已離山，疑似奔清瀾郡而來。紫霄宗內部，對西河鎮的“價值”評估也在上調，合作與覬覦並存。
    “追平了第一，真正的麻煩，也才剛上門。”肖揚望著窗外繁榮的城鎮，眼神幽深。
    “萬蟲窟的執事，監道司的‘關注’，紫霄宗的‘合作’，還有那位絕不會甘心的方郡守……”
    “這第一的位子，果然燙手。”
    他收回目光，看向係統界麵中，那個因【簡易科研界麵】而新出現的、閃爍著微光的可研發項目——【初級靈氣感應與引導（殘缺）】。這是陸明整理“五毒叟”遺物和自身知識，結合西河鎮實際情況，提交的第一個“修仙”相關的基礎研究項目，旨在嚐試讓極少數核心成員，擁有最微弱的靈氣感知能力，或許能提前預警某些“非常”威脅，或輔助藥材培育、礦石鑒別。
    風險極大，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
    肖揚的手指，懸在“確認投入研發”的選項上，久久未落。
    窗外，暮色四合，西河鎮的燈火次第亮起，勾勒出一座邊城倔強而充滿希望的輪廓。更遠的黑暗中，無形的風暴正在匯聚。
    是固守現有的成果，還是冒險向前，觸碰那未知而危險的力量？
    肖揚的眼中，閃過決斷的光芒。
    “既然躲不開，那就……”
    “走得更快，站得更高。”
    他的手指，輕輕點下。
    【確認投入研發：‘初級靈氣感應與引導（殘缺）’。預計時間：90天。資源需求：……】
    新的篇章，在風險與機遇中，悄然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