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突然靜了。
    不是尋常的風停，而是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斷了流動，連馬蹄揚起的塵埃都懸浮在半空，帶著一種詭異的凝滯。林辰勒住韁繩，低頭看向腳下——戰馬正踏著一片白茫茫的雲海，四蹄下沒有實體，卻穩穩當當，仿佛踩在堅實的地麵上。
    前方的“玄源閣”越來越清晰。
    那不是樓閣，更像一座懸浮在雲海中的城池。無數亭台樓閣依山而建，飛簷鬥拱刺破雲層，閃爍著玉石般的光澤；一條蜿蜒的白玉階梯從雲端垂落，直通向他們腳下的雲海，階梯兩側刻著的，正是玄源玉上的古老紋路，流轉著淡淡的青光。
    最驚人的是，整座城被一層半透明的光罩籠罩，光罩外是翻湧的雷雲，紫色的閃電在雲層中遊走，卻始終無法穿透那層薄薄的光膜。
    “這是……玄源閣？”林辰失聲，他從未想過，世間竟有如此神跡般的地方。
    墨淵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這裏是玄源遺族的浮空城，藏於青風山脈的靈脈節點上，尋常人就算站在山腳下，也看不見分毫。”
    玄源遺族……母親的部族！
    林辰心頭劇震，催馬跟上墨淵，踏上了那條白玉階梯。腳剛落下，凝滯的風突然恢複流動，帶著一股清新的草木氣息，階梯上的紋路亮起，仿佛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越往上走，空氣中的本源之氣就越濃鬱，林辰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沉寂的玄源心似乎被喚醒了，發出微弱的悸動。他掌心的玉印也泛起淡淡的青光，與階梯的紋路遙相呼應。
    “玄源閣的人，都像你一樣強嗎？”林辰忍不住問。能建造如此浮空城，守護如此濃鬱的本源之氣，這個部族的實力恐怕深不可測。
    墨淵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閣中分為‘守閣衛’‘尋源使’和‘掌玉者’。我是守閣衛統領，墨青是尋源使中的佼佼者。至於掌玉者……”他頓了頓，“你見到就知道了。”
    話語間，兩人已經走到階梯頂端，穿過一道無形的屏障，進入了玄源閣的範圍。
    眼前的景象再次顛覆了林辰的認知。
    城內沒有尋常城池的喧囂，街道兩旁種著散發著熒光的奇花異草，穿著素色長袍的人來來往往，他們的氣息都很平和，卻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力量。最讓林辰驚訝的是，每個人的眉心都有一個淡淡的青色印記，與他掌心的玉印相似，隻是更淺、更模糊。
    “他們眉心的印記……”
    “玄源印記。”墨淵解釋，“出生在玄源閣的人，都會覺醒一絲玄源氣息，凝成印記。隻是大多很微弱，像你這樣能讓印記顯現在掌心，還能引動玄源心的，萬中無一。”
    林辰下意識地摸了摸掌心，難道這就是母親部族的“天賦”？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墨淵哥！你可算回來了！”
    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少女快步跑了過來，梳著雙丫髻，臉上帶著活潑的笑容，看到林辰時，好奇地眨了眨眼：“這位就是……林辰？”
    “嗯。”墨淵的語氣柔和了些許，“這是小棠，掌玉者的弟子。”
    小棠對著林辰做了個鬼臉：“我知道你！墨青哥在閣裏天天念叨你，說你拿著半塊玄源玉，還能引動本源之氣，肯定是個厲害角色……咦？你的玄源印記怎麽在手上？而且……”她湊近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你的氣息怎麽這麽弱？跟個剛入門的學徒似的？”
    林辰有些尷尬，總不能說自己為了淨化殘魂，暫時變回了“廢柴”。
    墨淵輕咳一聲：“小棠，別胡鬧。帶他去見掌玉者，墨青呢？”
    “墨青哥在‘觀星台’等你呢，說有重要的事匯報。”小棠吐了吐舌頭，轉向林辰，“跟我來吧，掌玉者爺爺早就等著見你了。”
    林辰跟著小棠穿過幾條街道，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玄源閣的人對他似乎並無敵意，甚至帶著一種……莫名的熟稔？這與他想象中的“尋仇”或“質問”截然不同。
    小棠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邊走邊說：“你別緊張，掌玉者爺爺人很好的。他說你是‘玄源歸位’的關鍵，也是化解我們和林家恩怨的希望呢。”
    化解恩怨？林辰心中一動，剛要追問，小棠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一座懸浮在半空中的白玉殿宇：“到了，那就是掌玉者爺爺的‘聽風殿’。”
    殿宇沒有根基，完全懸浮在幾棵參天古木之間，殿前有一座虹橋，連接著地麵。殿門緊閉，卻能感覺到一股溫和而磅礴的氣息從裏麵散發出來，讓林辰體內的玄源心悸動得更加厲害。
    “你自己進去吧，掌玉者爺爺說要單獨見你。”小棠對著他揮揮手，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林辰深吸一口氣，踏上虹橋。剛走到殿門前，殿門就自動打開，露出裏麵空曠的大殿。
    大殿中央沒有座椅，隻有一個蒲團，蒲團上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穿著樸素的灰色長袍，正閉目養神。他的眉心沒有玄源印記，卻給林辰一種與玄源玉同源的感覺，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塊活的玄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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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老者睜開眼，聲音平淡無波，卻像直接響在林辰的識海裏。
    林辰走到他麵前，剛想行禮，就被老者抬手製止：“不必多禮。坐吧。”
    林辰在他對麵的蒲團上坐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這就是掌玉者？他身上的氣息比墨淵還要恐怖，卻又溫和得讓人無法產生敵意。
    “你一定有很多疑問。”老者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比如，玄源閣為何不向林家複仇，比如，玄源心到底是什麽，比如……你母親的事。”
    林辰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期待：“您知道我母親？”
    “知道。”老者點頭，“她叫靈溪，是我最疼愛的弟子。當年她執意要嫁給林嘯天，我是反對的。”
    靈溪……這是林辰第一次知道母親的名字。他的眼眶瞬間紅了：“那她……還活著嗎？”
    老者的眼神黯淡下來，輕輕搖頭：“她在生下你後，就被當年的‘叛徒’找到了。為了保護你和玄源玉，她……燃盡了自己的玄源之力，與叛徒同歸於盡了。”
    林辰如遭雷擊，愣在原地。母親……死了？不是病逝，是為了保護他而死？
    巨大的悲傷和憤怒湧上心頭，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叛徒是誰？是灰袍老者那個部族的人嗎？”
    “不是。”老者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是玄源閣內部的人。當年部族內亂，一部分人想利用玄源心的力量稱霸，被靈溪的父親鎮壓，卻有漏網之魚逃了出去，一直伺機報複。”
    林辰的腦子嗡嗡作響，原來母親的死，也與部族內亂有關！
    “那玄源心……”
    “玄源心不是力量，也不是器物。”老者打斷他，語氣變得嚴肅，“它是玄源遺族的‘魂’。當年部族先祖以自身魂脈為引，融合天地本源，才孕育出玄源心，用來平衡部族的力量，防止內亂。靈溪將玄源心封印在你體內，一是為了保護它，二是因為……你是她和林嘯天的孩子，是唯一能同時被玄源遺族和林家血脈接納的人。”
    林辰這才明白，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母親的“後手”——一個用來化解恩怨、平衡力量的希望。
    “那您找我來，是為了……”
    “為了讓玄源心徹底覺醒。”老者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玉印上，“你淨化殘魂時，玄源心的力量已經初步顯現，隻是還不穩定。需要在玄源閣的靈脈核心處，用雙玉合璧的力量，讓它完全蘇醒。”
    “雙玉合璧？墨青的暗玉……”
    “墨青已經將玉帶來了。”老者微微一笑，“等你恢複力量，就可以開始了。”
    林辰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看來，玄源閣確實沒有惡意，反而在幫他。母親的遺願，似乎很快就能實現。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墨淵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掌玉者！不好了！墨青他……墨青他不見了！”
    林辰猛地站起來：“什麽？！”
    老者的臉色也沉了下去：“怎麽回事？不是說他在觀星台嗎？”
    “觀星台隻有他的玉佩，人不見了！”墨淵衝進來，手裏拿著半塊暗玉，正是墨青的那塊，“而且……觀星台的‘測源鏡’碎了，上麵沾著……沾著黑煞之氣！”
    黑煞之氣？林辰心中一緊，那不是灰袍老者操控的力量嗎？
    老者猛地站起身，周身的溫和氣息瞬間變得淩厲：“查！立刻封鎖所有出口，就算把玄源閣翻過來，也要找到墨青！”
    “是！”墨淵轉身就走。
    林辰看著那半塊暗玉，突然想起小棠剛才說的話——“墨青哥在閣裏天天念叨你”。一個如此期待見他的人，怎麽會突然失蹤？
    還有黑煞之氣……灰袍老者不是已經被淨化了嗎？怎麽會出現在玄源閣？
    除非……灰袍老者根本沒死！或者說，玄源閣裏，還有他的同黨！
    林辰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老者正閉目沉思，眉頭緊鎖，似乎也在震驚。可不知為何，林辰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異樣？
    是錯覺嗎？
    就在這時，他掌心的玉印突然劇烈發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人！一道微弱的意識，如同蚊蚋般鑽入他的識海，帶著熟悉的氣息，正是墨青的聲音：
    “別信……掌玉者……他是……”
    意識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掐斷了。
    林辰渾身一僵，猛地看向老者。
    老者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你也收到消息了。”
    那笑容裏，沒有驚訝，沒有憤怒，隻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詭異。
    林辰的心髒瞬間沉入穀底。
    墨青的話是什麽意思？掌玉者有問題？
    這玄源閣，根本不是什麽化解恩怨的希望之地，而是另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看著眼前的老者，看著這座看似祥和的浮空城，突然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
    自己，好像又掉進了一個更大的漩渦。
    而掌玉者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如墜冰窟：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們也該談談……如何‘處理’玄源心了。”
    老者的眼中，閃過一絲與灰袍老者如出一轍的……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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