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身不做砧上肉,鬼匕淬毒探奸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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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裏的月光漸漸淡了,東方天際泛起一抹朦朧的魚肚白,將崖壁的輪廓勾勒得愈發猙獰。
雲燼盤膝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右耳垂的血玉耳釘,溫潤的玉質觸感下,是尚未褪去的冰寒殺意。昨夜紅蛛離去時那殘忍的冷笑、右手無名指上刻滿聚靈陣的銀戒、還有腰間青布錦囊上半朵扭曲的黑蓮,如同三柄淬毒的匕首,在他識海裏反複盤旋,攪動著翻湧的戾氣。
“六次了……” 他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難以言喻的嘲諷與狠厲,“這具身子的原主,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魂穿而來時,原身的殘魂尚未散盡,那些破碎卻清晰的記憶碎片,像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紮在雲燼的識海裏 —— 每一次都是被紅蛛的媚術哄騙,每一次都是被當作鼎爐榨幹靈力,每一次都死得毫無尊嚴。
第一世,他懵懂無知,被紅蛛一句 “小師弟,師姐幫你修行” 騙走全部靈力,死在冰冷的床板上;第二世,他試圖躲藏,卻被紅蛛輕易揪出,掠靈時特意留了他半條命,折磨了三日才讓他咽氣;第三世,他跪地求饒,換來的卻是更殘忍的對待,紅蛛笑著抽走他的靈力,說 “越掙紮,精氣越純”;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他逃得一次比一次遠,卻始終逃不出紅蛛的手掌心,死狀一次比一次淒慘。
“蠢得無可救藥。” 雲燼閉了閉眼,將那些錐心的記憶壓下,嘴角卻扯出一抹冷冽的笑,“藏著殺器不用,隻會躲,躲到最後還是難逃一死。”
他比原身幸運,也比原身狠辣。魂穿時,他清晰地感知到,原身的識海裏藏著兩件從未動用過的底牌 —— 那是他藏了數世,卻始終沒敢拿出來的殺器。
“可惜啊,你遇上了我。” 雲燼睜開眼,眸底的冰寒化為決絕的厲色,“第七世,該換個活法了。”
多了一天時間,不多,卻足夠他翻出底牌,布下絕殺之局。
他俯身,雙手扣住床板的縫隙。這床板本就朽爛,經他稍一用力,“哢嚓” 一聲脆響,一塊木板應聲脫落,露出底下潮濕鬆軟的泥土。指尖探入泥土中摸索,很快便觸到一片冰涼的金屬,帶著刺骨的寒意。
雲燼抬手,將那物什從泥土裏摳出。
那是一把匕首。三寸長的刃身烏沉沉的,不見半點光澤,仿佛被墨汁浸透,又像是淬過無數陰寒之物。刀柄纏著一層破舊的黑布,邊緣被磨得發白,顯然被藏了許久。
‘鬼血匕首’。 雲燼掂了掂匕首,冰涼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全身,激得他打了個寒顫,卻也讓他的眼神愈發銳利,“原身第三世,從一具隕落長老的屍體上扒下來的寶貝,淬了亂魔海的鬼血,專克修士經脈,觸之即廢。”
他清晰地記得原身的記憶碎片:這匕首被藏在床底最深處,紅蛛後幾次掠靈,都沒發現這床板下的貓膩。隻可惜原身膽子比針眼還小,每次聽到紅蛛的腳步聲,就嚇得渾身發抖,連摸一摸匕首的勇氣都沒有,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抽幹靈力。
“暴殄天物。” 雲燼低罵一聲,轉身走到木屋角落。那裏堆著一堆幹枯的草藥,是原身用來勉強維持生機的低階藥草。他伸手扒開草藥堆,從最底下翻出一個豁口的瓷瓶,瓶塞塞得異常嚴實,顯然是被刻意隱藏。
擰開瓶塞,一股淡淡的腥氣撲麵而來。瓶內裝著半瓶黑色粉末,顆粒細密,泛著詭異的光澤。
“腐骨粉。” 雲燼挑眉,眼底閃過一絲讚許。這是原身第四世偷偷煉製的毒粉,用腐骨草混合三階妖獸 “墨鱗豹” 的爪粉製成,遇血即融,能在三息內潰爛修士經脈,讓其靈力瞬間紊亂。
原身藏東西的本事確實不錯,這瓷瓶藏在草藥堆最深處,被藥味掩蓋,紅蛛那靈敏的鼻子也沒能察覺。隻可惜,他終究到死都沒敢用。
“這一世,我替你用。” 雲燼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小心翼翼地將腐骨粉倒在鬼血匕首的刃口上,黑色粉末落在烏沉的刃身,瞬間便滲了進去,不見蹤影,隻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被草藥味掩蓋得嚴嚴實實。
他用黑布將匕首重新纏好,塞進床頭的草墊下,又把瓷瓶塞回草藥堆深處,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窗邊,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清晨的崖風灌了進來,帶著亂魔海特有的鹹腥氣息,吹得他額前的碎發亂飛,也吹散了屋內的黴味。
雲燼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內門方向,目光沉沉。紅蛛是陰煞境修為,引靈訣爐火純青,還有聚靈戒輔助掠靈,硬碰硬,他這陰息初期的修為,連塞牙縫都不夠。
“但你有你的破綻,我有我的依仗。” 他低聲自語。
原身的六世記憶並非毫無用處。他清楚地記得,紅蛛每次催動引靈訣掠靈時,膻中穴會有短暫的兩息停頓 —— 那是她功法運轉的間隙,也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刻。
“兩息,足夠我捅你個透心涼了。” 雲燼冷笑一聲,眼底閃過狠厲的光芒。
可他也清楚,這具身體太過孱弱,陰息初期的靈力,連催動鬼血匕首半分威力都不夠。
“得攢點暗勁。”
雲燼重新盤膝坐下,閉上雙眼,開始運轉陰魔宗的入門心法 ——《引靈訣》。這本心法是宗門強製外門弟子修煉的,美其名曰 “引靈入體,打好根基”,實則是為了讓女修更方便地掠靈,將男修修煉出的靈力,轉化為最易吸收的 “純靈”。
原身六世,就是傻乎乎地照本宣科修煉,才讓紅蛛每次都能輕易抽走他的靈力。
“別人引靈入體,我偏要藏靈於淵。” 雲燼在心中冷笑,刻意放慢了靈力流轉的速度,將運轉的心法微微逆轉。一股微薄卻精純的靈力在他經脈中遊走,最終被他藏進了丹田深處的死角 —— 那是《引靈訣》覆蓋不到的地方,也是紅蛛掠靈時察覺不到的隱秘角落。
日光漸漸升高,又漸漸西斜,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山崖盡頭,夜色再次籠罩了這間簡陋的木屋。黴味和草藥灰氣依舊彌漫在空氣中,隻是在這濃鬱的氣息之下,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雲燼緩緩睜開眼,眸底閃過一絲精芒。丹田深處,那縷刻意藏起的暗勁已經凝聚成形,雖然微弱,卻足夠鋒利,足夠在關鍵時刻給予致命一擊。他瞥了一眼床頭的草墊,確認鬼血匕首藏得穩妥,掌心因興奮而微微發熱。
“第一件事辦妥了。” 他低聲自語,“接下來,該摸摸紅蛛的底細了。”
隻有知道她背後的人是誰,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裏,這場反殺才算真正有了底氣。雲燼理了理身上破舊的衣袍,耳朵倏然豎了起來。遠處傳來巡邏弟子的腳步聲,正從東側繞過來 —— 這是換崗前的例行巡查,按照原身的記憶,還有三十七步,就會經過他的門口。
就是現在。
他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挪到門邊,指尖扣住門縫,緩緩拉開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門外的月光正好落在他身上,卻被他巧妙地躲在陰影裏,沒有露出半點痕跡。
巡邏弟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帶著兵器碰撞的輕響,還有女修特有的清脆交談聲。雲燼屏住呼吸,等腳步聲擦著門口走遠,才像一道鬼魅的影子般滑出木屋,貼著潮濕的崖壁,悄無聲息地朝著外門西區掠去。
他的動作極輕,踩在落葉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五十步的距離,他走得極慢,每一步都精準地落在陰影裏,避開巡邏弟子的視線死角,如同長期蟄伏在黑暗中的獵手,等待著探查獵物的蹤跡。
紅蛛的獨門小院很快便出現在眼前。不同於外門的破敗,她的小院打理得極為精致,院門口掛著兩盞粉紗燈,在夜風中搖曳,暈開一片曖昧的光暈。院門虛掩著,沒有上鎖,像是在無聲地邀請。
雲燼貼著院牆外的老槐樹,緩緩蹲下身,將耳朵貼在冰涼的牆壁上。
屋內很靜,隻能聽到風吹過窗欞的輕響。片刻後,一道極輕的傳音入密波動,穿透牆壁傳了出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正是紅蛛的聲音:“長老放心,那小子資質尚可,靈力純粹,今夜掠靈之後,定能助我突破陰煞境後期,到時候,也能更好地為黑蓮殿效力。”
另一個聲音沙啞低沉,像砂紙磨過朽木,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辦妥了,本長老自會替你遮掩掠靈外門弟子的事。事成之後,黑蓮殿的位置,有你一個。”
嚴九娘!
雲燼的心髒猛地一縮,指尖瞬間攥緊。他認得這個聲音,原身的記憶裏,正是這位陰魔宗長老,縱容紅蛛肆意掠靈男修,甚至暗中為她提供掠靈所需的法器與毒粉。而那腰間繡著黑蓮的錦囊,顯然就是黑蓮殿的信物!
血玉耳釘在此時微微發燙,自動過濾了風聲與蟲鳴,將兩人的對話清晰地送進他的識海。
“謝長老栽培!” 紅蛛的聲音帶著狂喜,“隻是那小子似乎比前幾個警惕些,昨夜試探時,他眼神裏藏著些東西。”
“一個陰息初期的廢物,能翻起什麽風浪?” 嚴九娘的聲音帶著輕蔑,“今夜動手時,直接用‘鎖靈針’封住他的經脈,確保萬無一失。黑蓮殿急需純陰靈氣煉製蓮心丹,不能在他身上出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