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腳踝的傷口結痂時，公司裏關於 “實習生懂風水抓鬼” 的傳聞已經悄悄傳開了。
    這天午休，他剛泡好一碗泡麵，保潔劉阿姨就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湊到他工位旁。劉阿姨頭發花白，眼角的皺紋裏都攢著焦慮，手裏攥著一塊皺巴巴的抹布，指尖捏得發白：“小林師傅，聽說你能…… 能解決那些不幹淨的事兒？”
    林默嘴裏的泡麵還沒咽下去，差點嗆到。他連忙點點頭，左手手心的桃木掛件輕輕發燙 —— 這熟悉的熱度，意味著又有 “生意” 上門了。
    “是我老伴兒的老房子，” 劉阿姨的聲音壓得極低，怕被其他人聽見，“在城郊的老家屬院，就一間小平房，我老伴兒走得早，房子空了快十年，最近我想拾掇拾掇租出去，結果每次進去，都覺得不對勁。”
    她頓了頓，咽了口唾沫，眼神裏透著驚恐：“白天進去還好，一到傍晚，就聽見書房裏有翻書的聲音，可書架上的書早就落滿灰了。最嚇人的是，衣櫃門會自己開開關關，裏麵黑漆漆的，像有眼睛在盯著你…… 我找了鎖匠把衣櫃鎖上，第二天去看，鎖居然好好的，但裏麵的衣服全被扔出來了！”
    林默放下泡麵，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 —— 這是他昨天剛想到的辦法，把《玄元驅邪錄》裏的常見煞局和鬼怪習性抄在裏麵，方便隨時查看。他快速翻到 “宅內異響” 條目，上麵寫著：“空宅久置，陽氣不足，易招孤魂寄居，若宅中存在‘孤星位’，則鬼魂易生執念，不願離去。”
    “劉阿姨，那房子是不是大門正對陽台，書房在房子的西北角？” 林默抬頭問。
    劉阿姨眼睛一亮：“對對對！你怎麽知道？大門進去就是陽台，書房確實在西北角！”
    林默心裏有了數：“那是‘穿堂煞’配‘孤星位’。穿堂煞讓宅內氣流直衝，陽氣留不住；西北角在八卦裏屬乾位，主‘孤’，空宅久置，這裏就成了孤魂聚集的地方。裏麵的鬼魂應該沒惡意，就是想找個地方待著。”
    他之所以這麽肯定，是因為昨晚剛在《玄元驅邪錄》裏看到相關記載，還特意用紅筆圈了重點 —— 畢竟上次買錯朱砂的教訓太深刻，他現在看書格外仔細。
    當天下午，林默請了半天假，跟著劉阿姨去了城郊的老家屬院。院子裏的房子都是青磚紅瓦，牆頭上長滿了雜草，路麵坑坑窪窪，偶爾有幾隻麻雀落在牆頭，嘰嘰喳喳地叫著，更顯冷清。劉阿姨的老房子在院子最裏麵，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鐵鎖，鎖芯裏都積滿了灰塵。
    “就是這兒了，” 劉阿姨哆嗦著掏出鑰匙，插進鎖芯裏轉了半天，才 “哢噠” 一聲打開門鎖，“我上次來還是半個月前，嚇得我再也不敢一個人來。”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雜著灰塵、黴味和淡淡紙墨香的氣息撲麵而來。房子裏光線昏暗，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陽光隻能從窗簾的縫隙裏透進幾縷光斑，照亮空中飛舞的塵埃。客廳裏擺放著一套老舊的木質沙發，上麵蒙著一層厚厚的灰，茶幾上放著一個掉了瓷的搪瓷杯，裏麵積著幹涸的茶漬。
    正如林默所說，大門正對著陽台，陽台的玻璃門破了一塊，用塑料布糊著，風一吹，塑料布 “嘩啦啦” 地響。書房在西北角，門虛掩著，裏麵隱約傳來 “沙沙” 的翻書聲。
    劉阿姨嚇得往林默身後躲了躲：“你聽，就是這個聲音！”
    林默的心跳也快了起來，手心冒出冷汗，但他還是握緊桃木掛件，朝著書房走去。他輕輕推開門，書房裏的景象映入眼簾：一個老式書架靠在牆上，上麵擺滿了舊書，書頁泛黃，有些甚至已經破損；書架前是一張木質書桌，桌上放著一盞煤油燈和幾支鋼筆；而書桌旁邊的衣櫃，門正半開著，翻書聲正是從衣櫃裏傳出來的。
    “誰…… 誰在裏麵？” 林默的聲音有些發顫，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手摸向背包裏的糯米 —— 上次大神官批注讓他囤糯米，這次他特意買了兩斤，裝在一個小布袋裏。
    衣櫃裏的翻書聲停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細若蚊蚋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怯懦：“我…… 我沒惡意，就是…… 想看書。”
    林默愣了一下，這聲音聽起來像個十幾歲的少年，語氣裏滿是緊張和不安，完全沒有之前那些鬼怪的凶戾。他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探頭看向衣櫃裏：
    衣櫃裏沒有想象中的黑暗恐怖，反而鋪著一層幹淨的舊毛巾，一個瘦弱的少年鬼魂蜷縮在裏麵，穿著洗得發白的藍白校服，頭發軟軟地貼在額頭上，眼睛很大，卻總是低著頭，不敢看林默。他手裏捧著一本舊書，書頁已經被翻得卷了邊，正是從書架上拿下來的《唐詩三百首》。
    “你…… 你是誰？為什麽待在這裏？” 林默問道，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 他能感覺到，這個鬼魂身上沒有絲毫惡意，反而透著一股和他很像的內向和孤獨。
    少年鬼魂把頭埋得更低了，手指緊緊攥著書頁，聲音斷斷續續：“我叫…… 陳樂樂，以前…… 住在這裏。我…… 我怕人，死了之後，就躲在衣櫃裏，這裏…… 安靜。”
    林默心裏一軟。他想起自己上學時，也總愛躲在圖書館的角落裏看書，不喜歡和人說話，被同學叫 “悶葫蘆”。眼前這個鬼魂，似乎和曾經的自己很像。
    “這裏是‘孤星位’，待久了對你不好，” 林默放緩語氣，“而且劉阿姨想把房子租出去，你總在這裏，會嚇到別人的。”
    陳樂樂的肩膀垮了下來，聲音帶著哭腔：“可是…… 我沒地方去。外麵…… 人太多了，我怕……”
    林默沉默了。他能理解這種感受，那種害怕社交、寧願躲在自己小世界裏的心情，他太熟悉了。他想了想，從背包裏掏出《玄元驅邪錄》，翻到 “安神符” 那一頁 —— 這是他昨天剛學會畫的符，專門用來安撫無害鬼魂，助其投胎。
    “我給你畫一張安神符，” 林默說，“它能幫你平複心緒，不怕人。然後我送你去投胎，那裏會有新的開始，不用再躲起來了。”
    陳樂樂抬起頭，眼裏滿是猶豫：“真的…… 可以嗎？我…… 我不敢見陌生人。”
    “可以的，” 林默點點頭，從背包裏拿出正宗的朱砂（這次他特意核對了三遍，是 “道教專用” 款）、黃紙和毛筆，“我以前也很怕人，後來慢慢發現，其實很多人都很友善，不用怕。”
    他走到書桌前，鋪平黃紙，蘸了蘸朱砂，這次畫符的手穩了很多。安神符的線條比鎮煞符簡單，林默按照圖譜，一筆嗬成，符頭的 “敕令” 二字挺拔有力，符身的線條流暢自然，符尾的 “安” 字端端正正。畫完後，符紙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林默能感覺到裏麵蘊含的靈力，比之前用口水和紅墨水畫的符強多了。
    他把安神符遞到陳樂樂麵前：“拿著它，你就不會那麽害怕了。”
    陳樂樂猶豫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符紙的瞬間，金光籠罩住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了些，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好像…… 真的不怕了，” 他小聲說，抬頭看了林默一眼，又快速低下頭，“謝謝你。”
    林默笑了笑，這是他成為天師後，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 —— 不是因為完成任務的成就感，而是因為幫助了一個和自己很像的 “同類”。他從背包裏掏出桃木掛件，念起了《玄元驅邪錄》裏的 “送魂咒”：“塵歸塵，土歸土，孤魂引路，往生淨土……”
    桃木掛件發出溫暖的白光，籠罩住陳樂樂的身體。陳樂樂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一縷淡白色的霧氣，被桃木掛件吸了進去。在他消失之前，林默似乎看到他朝著自己鞠了一躬，臉上帶著一絲靦腆的笑容。
    送走陳樂樂後，林默按照《玄元驅邪錄》裏的方法，調整了房子的布局：在大門和陽台之間放了一個屏風，擋住穿堂煞的氣流；在書房的西北角（孤星位）放了一盆綠蘿，用綠植的生氣驅散陰氣；又在衣櫃門上貼了一張安神符，防止再有孤魂寄居。
    做完這一切，房子裏的黴味和陰森感消失了，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顯得明亮了許多。劉阿姨走進書房，看到整潔的衣櫃和書架，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林師傅，太謝謝你了！現在我感覺這房子亮堂多了，也不嚇人了！”
    她拿出一個紅包，硬塞到林默手裏：“這是一點心意，你別嫌棄。” 林默推辭不過，隻好收下，打開一看，裏麵是八百塊錢。
    走出老家屬院時，夕陽西下，餘暉灑在青磚紅瓦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林默摸了摸口袋裏的桃木掛件，感覺它比之前更溫熱了，心裏也暖暖的。他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在 “已解決案例” 下麵寫下：“老家屬院孤星位社恐鬼，用安神符 + 調整風水布局解決，無危險，收獲：善意的回應。”
    這時，口袋裏的《玄元驅邪錄》自動翻了開來，上麵出現了大神官的新批注：“不錯不錯，終於有點天師的樣子了！居然能共情孤魂，比我想象中靠譜（一點點）。安神符畫得還行，沒再犯蠢，值得表揚！獎勵靈力 + 3，再給你個小貼士：遇到社恐鬼，不用硬剛，陪他聊聊天、遞本書比符咒管用 —— 畢竟你自己以前也是個社恐，這點應該很有經驗吧？下次可以試試帶本《社交牛逼症修煉手冊》給這類鬼魂，說不定效果更好！”
    林默看著批注，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抬頭看了看夕陽，心裏忽然覺得，當抓鬼天師，不僅僅是斬妖除魔，有時候，理解和善意，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後，老家屬院門口，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在樹影裏，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男人的手裏，拿著一張林默的照片，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小字：“先天靈體，靈力覺醒中，值得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