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移動的江山!車窗外的大明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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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的人群,是站台上的終點。
而對於鋼鐵巨龍來說,這隻是起點。
恐怖的慣性猛地將觀光車廂內的所有人狠狠摜向後方。
堅硬的廂壁傳來骨頭撞擊的悶響,好幾名官員的官帽都被甩飛,狼狽地滾落在地。
徐達與高翔,一位是百戰名將,一位是工部重臣,此刻卻都臉色發白,死死抓住焊在車廂壁上的黃銅扶手,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們感覺自己不是坐在一節車廂裏,而是被塞進了一顆剛剛發射的炮彈。
窗外的一切都瘋了。
景物被拉扯、撕裂、扭曲成模糊的色塊,瘋狂地向後倒灌。
耳邊是車輪與鐵軌摩擦產生的,一種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銳嘶鳴,混雜著整節車廂在高速下不堪重負的嘎吱作響。
腳下的地板在有規律地劇烈顛簸,震動從腳底板一路傳導至天靈蓋,讓人的牙齒都在打顫。
“六十裏……”
一名負責計時的年輕官員,聲音顫抖地報出了一個數字,隨即因為列車的一次顛簸,一頭撞在玻璃上,後麵的話全被堵了回去。
時速六十裏!
在這個依靠雙腿、馬匹與舟船來丈量天下的時代,這已經不是速度,這是神跡,是凡人無法理解的偉力。
唯有一人例外。
朱棣。
他安穩地坐在專門為他打造的、有厚實軟墊的座椅上,身體隨著列車的節奏輕微起伏,神情平靜得可怕。
他甚至沒有去抓扶手。
那扇巨大、明亮、純淨無暇的玻璃窗,是新玻璃廠的傑作。
此刻,這扇窗成了他的畫框。
窗外流淌的,並非風景,而是他親手締造的江山圖卷,是他用超時代的科技與不容置疑的鐵腕,在北平這片土地上,一筆一劃刻下的野心。
畫卷的第一幕,西山礦區。
轟鳴聲隔著車廂,依舊沉悶地傳來。
曾經那些散亂分布、效率低下、時常塌方的小煤窯早已被夷為平地。
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巨型井架,鋼鐵的骨骼直指蒼穹。
粗大的纜繩在蒸汽絞盤的帶動下,不知疲倦地升降,將一籠又一籠的礦工與一車又一車的烏金送上地麵。
機械化的篩選傳送帶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將煤炭與煤矸石分離開來。
那不再是原始的采掘,那是一座鋼鐵森林在吞吐著工業的血液。
這片景象一閃而過,卻在車廂內所有官員心中,烙下了滾燙的印記。
這是力量。
是驅動這頭鋼鐵巨獸,乃至驅動整個北平戰車的力量源泉。
緊接著,列車衝入一望無際的華北平原。
畫卷的色彩,瞬間由鋼鐵的灰黑,轉為生命的翠綠與金黃。
連綿的田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規劃整齊的方格田。
田裏,一人多高的作物正迎著秋風,掀起浩蕩的綠色波濤。
那是高產玉米。
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包裹在厚實的苞衣裏,將粗壯的秸稈都壓彎了腰。
豐收。
一種肉眼可見,甚至能聞到芬芳的豐收景象,讓高翔這位工部侍郎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他看到了糧食。
足以支撐一支數十萬大軍長期作戰,足以讓北平在任何封鎖下都屹立不倒的,海量的糧食!
有了糧,人心才能安。
有了糧,殿下的工業大計,才能無所顧忌地繼續推進。
車廂內,徐達與高翔的臉色,已經從最初被速度帶來的生理性恐懼,轉變為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靈魂的戰栗。
震撼。
無以複加的震撼。
徐達的腦海裏,已經沒有了戰馬的概念。
他麾下最神駿的“照夜玉獅子”,日行千裏已是極限,且需數匹輪換,人馬皆疲。
而眼前這頭鋼鐵巨獸呢?
它不需要休息,隻需要吞吃煤炭與水,就能以數倍於戰馬的速度,拉著山一樣的物資與數千名甲士,晝夜不息地奔赴任何它想去的地方。
這是什麽概念?
這意味著北平的軍隊,可以在敵人斥候都來不及反應的時間裏,出現在數百裏之外!
這意味著千裏奔襲不再是兵家險招,而是常規操作!
這不是運兵之效,這是改變戰爭形態的神器!
高翔的思維則在另一條軌道上飛馳。
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沿途那些礦山、農田、磚窯……所有的一切,都被這條鐵路串聯了起來。
原料被高效地采掘,通過鐵路被飛速地運往工廠。
工廠生產出的產品,又能通過鐵路,被飛速地分發到北平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更遠的地方。
這是一個循環。
一個以鐵路為大動脈,以蒸汽機為心髒的,高效、強大、不斷自我增殖的經濟循環!
其所能帶動的生產潛力,其所能創造的財富,是過去任何一個朝代都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就在這時,列車前方出現了一條與鐵路並行的、寬闊平整的灰色長帶。
水泥官道。
官道上,一支規模龐大的商隊正在艱難跋涉。
數十輛大車上堆滿了貨物,健壯的牛馬喘著粗氣,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
趕車的夥計,護衛的鏢師,騎著馬的商隊管事,所有人都被這緩慢的旅途折磨得無精打采。
他們來自晉地,來自遼東,甚至有幾個高鼻深目的高麗商人。
“嗚——!!”
汽笛聲毫無預兆地在他們頭頂炸響。
那聲音不再是遠方的長鳴,而是近在咫尺的、仿佛能撕裂天空的咆哮。
地麵開始劇烈震動。
商隊的所有人,所有的牲畜,都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
他們驚恐地抬起頭。
一個巨大、漆黑、噴吐著白色煙柱的“怪物”,正沿著平行的軌道,以一種碾碎他們認知的方式,狂飆而來。
那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們。
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與尖嘯,讓他們的耳膜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看到了那十節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重載車廂。
也看到了這頭怪物,根本不需要任何牲畜來拉動。
它就那樣,靠著自身的力量,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著,衝到了他們身邊。
然後,超越他們。
最後,將他們遠遠拋在身後,化作一個黑點,絕塵而去。
官道上,一名來自晉地的綢緞商人,手裏價值千金的賬本“啪嗒”一聲掉在泥地裏,他卻毫無察覺。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嗬嗬”聲。
他看到了什麽?
一個陸地神獸?
不。
他看到了他的所有經驗、所有常識、所有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都在剛才那一瞬間,被那頭鋼鐵巨獸,撞得粉碎。
觀光車廂內,朱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到了那些商人臉上凝固的、混雜著恐懼與茫然的表情。
他看到了那些因驚嚇而癱軟在地的牛馬。
他看到了那個被徹底顛覆的世界觀。
一個自信而又充滿了無盡野心的笑容,在他嘴角緩緩綻放。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