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設局捉賊:數據預測的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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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園的正廳裏,燭火搖晃。
劉通判轉過身,看著林逸。他四十多歲的樣子,麵容清臒,留著短須,穿著普通的深藍色便服,若不是那雙銳利的眼睛,看起來就像個普通文士。
“林先生,深夜打擾,失禮了。”劉通判開口,聲音平和,卻帶著久居官場的威嚴。
林逸握緊袖中的刀,麵上保持鎮定:“通判大人相邀,不知有何指教?”
劉通判沒回答,而是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推過來:“坐。”
林逸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但沒碰茶杯。
“林先生在查連環盜案?”劉通判也在對麵坐下,直入主題。
“是。縣令大人舉薦,學生奉命協查。”
“查到了什麽?”
林逸觀察著劉通判的表情。這位州府二把手,深夜秘密見他,絕對不簡單。
“查到了一些線索。”林逸謹慎地說,“比如,七戶失竊人家都從聚寶齋買過玉器;比如,失竊的玉器都是蟠龍紋;比如,看門犬都沒叫……”
“還有呢?”
林逸頓了頓:“還查到,蟠龍紋是皇家紋飾,民間禁用。收集成套蟠龍紋禮器,可能牽扯……前朝舊事。”
他說得隱晦,但劉通判顯然聽懂了。
通判大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道:“林先生知道得不少。”
“學生隻是盡本分。”
“本分……”劉通判放下茶杯,“有時候,盡本分會惹禍上身。”
這話和師爺說的一樣。
林逸沒接話,等著下文。
劉通判沉默片刻,忽然問:“林先生覺得,本官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問題來得突兀。林逸謹慎道:“學生不敢妄議大人。”
“但說無妨。”
林逸快速掃描劉通判:【心率平穩,呼吸均勻,眼神直視但無壓迫感;右手食指有輕微敲桌習慣(思考時);衣著樸素,但料子是上等杭綢;腰間佩玉,是普通的平安扣,無逾製紋飾】
綜合判斷:此人城府極深,但此刻似乎沒有惡意。
“大人……”林逸斟酌著說,“深夜秘密見學生,必有用意。學生鬥膽猜測,大人並非與趙德昌同流合汙之人。”
劉通判眉毛微挑:“哦?何以見得?”
“若大人真與趙德昌同謀,此刻要麽該殺學生滅口,要麽該重金收買。”林逸直視他,“但大人選擇深夜密談,說明大人也在查這件事,而且……遇到了阻礙。”
劉通判看著他,良久,忽然笑了。
“林逸,你果然如縣令所說,是個聰明人。”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林逸,“趙德昌是我的小舅子,不錯。但他做的那些事,我並不知情——至少,一開始不知情。”
林逸沒說話,等他繼續。
“三個月前,我發現趙德昌突然闊綽起來,不但還清了所有債務,還在城外買了田產。”劉通判轉身,“我問他錢從哪來的,他說是古董生意賺的。我不信,暗中調查,發現他在買賣一批……不該碰的東西。”
“蟠龍紋玉器?”
“對。”劉通判點頭,“我警告過他,但他不聽。後來,那些玉器‘失竊’,七戶富商報官,我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大人為何不直接查辦?”
“查?”劉通判苦笑,“那七戶富商,背後都有關係。若真查下去,牽扯太廣。而且……我發現,趙德昌背後還有人。”
“誰?”
“我不知道。”劉通判搖頭,“但我查到,有人通過趙德昌,在收集蟠龍紋禮器。那些失竊的玉器,其實都是贗品。真品……早已被運走了。”
這和他們的推測一致。
“運去哪兒了?”
“北方。”劉通判說,“但具體地點,我不知道。趙德昌嘴很緊,我試探過幾次,他隻說‘姐夫別問,知道多了對您沒好處’。”
林逸皺眉:“大人今夜找學生,是想讓學生做什麽?”
劉通判走回桌邊,神色嚴肅:“幫我找出趙德昌背後的人,還有那批真玉器的下落。但這事,不能以官府的名義查——因為衙門裏,可能也有他們的人。”
“師爺?”
“不止。”劉通判說,“州府上下,不知多少人被收買了。這也是我為何要秘密見你的原因。”
林逸沉默。劉通判的話,可信度有多少?是真的想查案,還是在試探他?
“大人,”他緩緩道,“學生隻是個平民,恐怕……”
“我知道你有顧慮。”劉通判打斷他,“但你也有你想要的東西——奇才舉薦,對不對?若你能幫我破此案,我保證,舉薦之事絕無問題。而且,還會有額外獎賞。”
條件很誘人。但風險也很大。
“學生需要時間考慮。”林逸說。
“可以。”劉通判點頭,“但時間不多。據我所知,對方的下一次行動,就在最近。”
“下一次行動?”
“對。”劉通判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林逸,“這是我暗中截獲的消息。”
林逸接過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廿三子時,城南孫宅,取璋。”
廿三……就是後天。子時。城南孫宅——第五戶失竊的孫家,丟的是玉璋。但孫家已經“失竊”過了,為何還要去?
除非……孫家還有真品。
“這消息可靠嗎?”林逸問。
“截獲自趙德昌鋪子裏的信鴿。”劉通判說,“但我不敢輕舉妄動,怕打草驚蛇。而且,我需要證據——當場捉賊的證據。”
林逸明白了。劉通判想設局,捉現行。但需要有人幫他分析、預測,確保萬無一失。
“學生需要查看所有案卷,包括之前沒看到的細節。”林逸說。
“可以。明天一早,我會讓人送一份完整的卷宗到你的客棧——用普通書箱裝著,不會引人注意。”
“還有,”林逸補充,“我需要行動自由,可以隨時出入城門,走訪相關人家。”
“這個……”劉通判猶豫了一下,“我會給你一塊令牌,但隻能用一次。用過之後,必須還我。”
“成交。”
離開靜園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馬車把林逸送回客棧附近,他下車,步行回去。清晨的街道上,已經有早起的攤販在擺攤,蒸包子的香氣飄過來。
回到客棧房間,張半仙和小木頭都醒了,正焦急地等著。
“先生!您去哪兒了?”小木頭撲上來。
林逸簡單說了夜見劉通判的事。張半仙聽完,眉頭緊鎖:“劉通判……他的話能信嗎?”
“難說。”林逸坐下,“但他給的線索,我們可以自己驗證。”
正說著,門外有人敲門。是個跑腿的小廝,送來一個書箱:“林先生,有人讓送來的。”
打開書箱,裏麵是厚厚的案卷,比衙門裏看到的完整得多。包括七戶人家的詳細背景、失竊玉器的詳細描述、現場勘察記錄,甚至還有趙德昌鋪子的進貨記錄——雖然不全,但比之前看到的多了不少。
三人立刻開始研究。
林逸讓係統全麵掃描分析,自己則和張半仙、小木頭一起梳理信息。
“七次失竊,”林逸在本子上寫,“時間都是子時或醜時,間隔七天。失竊當晚,都下雨。”
“雨夜作案,可以掩蓋聲音。”張半仙說。
“還有,七戶人家都有狗,但狗沒叫。”小木頭補充,“說明賊可能提前接觸過狗。”
林逸點頭,繼續分析:“從作案手法看,賊對目標很熟悉,知道玉器存放位置,知道狗的習性,知道家仆的作息。而且,能避開巡夜的更夫和打梆人——說明他熟悉街道布局。”
“本地人?”張半仙問。
“或者,在本地踩點很久的外地人。”
他們一直看到中午。林逸把七次作案的所有細節列成表格,尋找規律。
忽然,他注意到一點。
“老先生,您看。”他指著表格,“七次作案,有五次是從後院翻牆進入,兩次是從側門。但都有一個共同點:賊從不從正門進,也不從有狗把守最嚴的方向進。”
“這很正常。”張半仙說,“賊當然挑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但薄弱處每次都不一樣。”林逸說,“王家是後院牆最矮處,李家是側門鎖最舊處,周家是後院狗窩旁——那地方狗味重,巡夜家仆不愛去……每一次,賊都精準找到了最容易被突破的點。”
“說明他提前踩過點。”
“不止。”林逸眼睛亮了,“說明他有一套‘風險評估’方法。他會評估每個入口的難度:牆的高度、鎖的牢固程度、守衛的嚴密程度、狗的警惕性……然後選擇風險最低的那個。”
張半仙明白了:“你是說,這賊……也在用你那套法子?”
“類似。”林逸說,“隻不過他是用來作案,不是用來幫人。”
小木頭忽然說:“先生,那下一次作案,他是不是也會這樣選?”
“對。”林逸看向劉通判給的紙條,“廿三子時,城南孫宅。我們需要預測,他會從哪裏進入孫宅。”
他讓係統調出孫宅的布局圖——是從案卷裏找到的,官府勘察時畫的簡圖。孫宅是典型的富商宅院,前門臨街,後院有花園,兩側有廂房。
“孫家的狗,”林逸看著記錄,“是條花犬,拴在前院。所以前院風險高。”
“側門呢?”
“兩側都有廂房,有家仆住。夜裏有人起夜的風險。”
“後院?”
“後院牆高,但有一處靠著一棵老槐樹,樹枝伸進院裏。”林逸指著圖,“這裏是薄弱點。而且,後院是花園,夜裏沒人。”
張半仙點頭:“老朽要是賊,也選這兒。”
“但賊可能也想到我們會這麽想。”林逸沉吟,“所以他可能會選一個我們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
林逸盯著圖,忽然問:“孫家的廚房在哪兒?”
“在這兒。”小木頭指著圖的一角,“靠西側,有個小門,通往後巷,平時送菜用的。”
“鎖怎麽樣?”
案卷上沒寫。林逸決定親自去看看。
下午,三人去了城南孫宅。以“複查現場”的名義進去,孫家老爺不太情願,但看在官府文書的份上,還是讓進了。
林逸重點看了幾個地方:後院老槐樹、側門、廚房小門。
後院牆確實高,但老槐樹的枝幹粗壯,踩著確實能翻進去。不過樹幹上有明顯的磨痕——像是有人最近爬過。
側門鎖是新的,換了沒多久。
廚房小門最不起眼,鎖是普通的銅鎖,已經鏽了,輕輕一推就晃。
“這裏。”林逸低聲對張半仙說,“賊可能會從這裏進。”
“為什麽?這麽明顯。”
“正因為明顯,才容易被忽視。”林逸說,“而且,廚房離主屋最遠,動靜不容易被聽到。就算聽到,也可能以為是老鼠。”
他蹲下,仔細看鎖周圍的痕跡。鎖扣上有幾道新鮮的劃痕,很細,不仔細看看不出。
“有人試過鎖。”他說。
從孫宅出來,林逸心裏有數了。
回到客棧,他開始布置。
“廿三子時,就是明晚。”他對張半仙和小木頭說,“我們需要人手埋伏。但劉通判的人不能用,衙門的人也不能用——怕有內鬼。”
“用陳鏢頭的人?”張半仙問。
“對。”林逸點頭,“但要隱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要抓誰,在哪抓。”
他寫了兩封信。一封給陳大勇,讓他挑五個信得過的鏢師,明晚戌時(晚上七點)到客棧會合。另一封給劉通判,隻寫“已安排,勿動”,讓通判大人按兵不動,但準備好收網。
信送出去後,林逸開始詳細布置埋伏方案。
“廚房小門外是條窄巷,巷子兩頭都要有人守。但不能太近,太近會被發現。”他在紙上畫著,“巷子東頭,安排兩個人,扮成更夫。西頭,安排三個人,躲在民宅裏。”
“廚房裏麵呢?”小木頭問。
“裏麵……”林逸想了想,“我親自去。”
“太危險!”張半仙反對。
“賊的目標是玉器,不會輕易傷人。”林逸說,“而且,我需要親眼看到賊是誰,怎麽作案。”
他頓了頓:“老先生,您在外麵策應。小木頭,你留在客棧,記錄整個過程。”
小木頭想反對,但看到林逸嚴肅的表情,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整天,三人都在做準備。檢查裝備,熟悉路線,反複推演可能出現的意外。
傍晚,陳大勇帶著五個鏢師來了,都是精幹的好手。林逸把計劃說了一遍,分配任務。
“記住,”他最後說,“抓活的。而且要當場人贓並獲。所以,等賊拿到玉器,準備離開時再動手。”
眾人點頭。
戌時三刻(晚上八點),眾人分批出發,前往孫宅附近埋伏。
林逸和張半仙扮成路過的行人,在孫宅周圍轉了幾圈,確認沒有異常。
亥時(晚上九點),眾人各就各位。
林逸翻牆進了孫宅後院——這是下午跟孫老爺商量好的,孫家今晚會配合,家仆都早早歇息,隻留幾個知情的在暗處看著。
他躲在廚房的柴堆後麵,這裏視角好,能看見小門,也能看見通往前院的走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子時將至。
外麵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打在瓦片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雨夜,果然。
林逸屏住呼吸,握緊手中的短棍——是陳大勇給的,包了布,打人不留重傷。
子時整。
小門外傳來極輕的響動。
是鎖被撥動的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雨夜裏,聽得清楚。
林逸心跳加速。來了。
鎖“哢”一聲輕響,開了。
小門被緩緩推開一條縫。一個人影閃進來,動作輕巧,像貓。
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光,林逸看清了那人的身形。
中等個子,偏瘦,穿著黑衣,蒙著麵。
那人進了廚房,沒立刻行動,而是蹲下,聽了聽動靜。確認安全後,才起身,躡手躡腳往前院方向走。
林逸等他走過柴堆,才悄悄跟上。
黑衣人熟門熟路,穿過走廊,來到書房——孫家的玉璋就藏在書房暗格裏,這是下午孫老爺告訴林逸的。
書房門沒鎖。黑衣人推門進去。
林逸躲在門外,從門縫往裏看。
黑衣人走到書架前,摸索了幾下,找到機關。輕輕一按,一塊牆板滑開,露出暗格。
暗格裏有個錦盒。
黑衣人拿出錦盒,打開看了一眼,點點頭,重新蓋好,揣進懷裏。
得手了。
林逸握緊短棍,準備發出信號。
但就在這時,黑衣人忽然轉身,不是往外走,而是走向書桌。
他點亮了一盞小油燈——燈芯很短,光很弱,隻照亮桌麵。
然後,他從懷裏掏出另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林逸眯眼看。
那是一塊玉佩。借著微光,能看到上麵的紋飾——蟠龍紋。
黑衣人把玉佩放在桌上,又從懷裏掏出張紙,壓在玉佩下。
做完這些,他才吹滅油燈,揣著錦盒,準備離開。
林逸心裏一緊。那玉佩和紙是什麽?
來不及多想,黑衣人已經走到門口。
林逸深吸一口氣,舉起短棍。
門開了。
黑衣人一隻腳邁出門檻。
就是現在!
林逸一棍揮出,同時大喊:“動手!”
短棍擊中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悶哼一聲,轉身就跑。
但已經晚了。
外麵埋伏的鏢師衝進來,前後夾擊。黑衣人被圍在中間,無路可逃。
“拿下!”陳大勇喝道。
兩個鏢師撲上去,將黑衣人按倒在地,扯下蒙麵巾。
火把亮起。
林逸看清那人的臉,愣住了。
不是想象中的凶悍盜賊,而是……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色蒼白,眼神驚恐,嘴角還有顆痣。
“你……”林逸走近,“你是誰?”
少年咬著嘴唇,不說話。
陳大勇搜身,從少年懷裏掏出錦盒,打開——裏麵確實是玉璋,蟠龍紋,雕工精細。
但林逸更在意桌上的東西。他走進書房,拿起那塊玉佩和那張紙。
玉佩是蟠龍紋玉佩,和王家失竊的那對一模一樣。
紙上寫著一行字:
“璋已取,七器齊。甲子祭,待君臨。”
林逸手一抖。
七器齊?那批真玉器,已經湊齊了?
甲子祭……就是明年?
他轉身,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少年。
“誰讓你來的?”他問。
少年還是不說話,但眼神躲閃。
林逸忽然注意到,少年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
是被砍掉的,傷口已經愈合,但疤痕明顯。
“你的手指……”林逸蹲下,“誰砍的?”
少年終於開口,聲音沙啞:“我……我不能說。”
“說了,可能會死?”
少年點頭,眼淚流下來:“我妹妹……在他們手裏。”
林逸心裏一沉。
這少年,不是賊。
是人質。
而真正的賊,用他妹妹的命,逼他來取玉璋——同時也留下了玉佩和紙條,傳遞消息。
這是一個局。
但他們捉到的,隻是局裏最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林逸站起來,看向窗外。
雨還在下。
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看著這裏。
而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