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殘卷染血·孤女得秘聚魂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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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背被那抹溫熱攀上時,指尖正貼在石柱裂痕處。
它不像血,也不像水,順著我皮膚緩緩爬行,帶著一種近乎活物的觸感。我想抽回手,可身體卻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掌心反而壓得更緊,仿佛這血跡是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若這血能換回娘,我願受。”
話出口的瞬間,喉嚨幹澀得發疼。我不是在求誰,隻是對著這死寂之地立下一個念頭。母親死前沒有閉眼,她的手垂下去之前,還試圖指向我藏身的方向。那時我就知道,有些事不能等別人來成全。
血痕猛地一縮,整根石柱發出沉悶的斷裂聲。裂縫自上而下炸開,灰屑簌簌落下,一道暗格從中顯露。半卷泛黃紙頁滑出,落在地上,邊緣浸染著深褐色痕跡,像是幹透了無數次又被重新滲出的舊傷。
我跪著挪過去,手指剛碰上紙麵,一股微弱的震顫便從指節傳至腕骨。那不是痛,也不是冷,更像是某種東西在我體內輕輕敲了一下,像鍾磬餘音,又像心跳初起。
拾起殘卷時,首頁四個字映入眼簾:上古聚魂術。
筆跡蒼勁,墨色裏摻著細絲般的紅痕,像是書寫者以血代墨。我不懂這是真是假,但胸口突然湧上一陣悶堵,呼吸都慢了一拍。溪水邊那個男人臨走前說的話,忽然又浮現在耳邊:“你叫阿燼?好名字,燼裏有火,燒不盡。”
他給我的玉玨早已不在身上,被昆侖虛的人收走了。可我記得那道金光,護住我免受瘴氣侵蝕時的暖意。如果連仙人都要用靈力才能護人一時,那要喚回一個徹底消散的魂魄……得多大的代價?
我靠著石柱坐下,將殘卷攤在膝頭,借上方縫隙漏下的微光逐字辨認。
文字是翼族古體,和村中長老念祭文時用的相似,我能認出一些,卻難解其意。符陣圖解刻在第二頁,線條交錯如網,中心一點標記著“主引位”,周圍八方各繪一人形輪廓,標注“輔靈承血”。
翻到第三頁,字跡開始模糊,像是被人刻意刮去。隻有零星幾個詞還能看清:“魂不散者,心有所執”、“以精血為引”、“修為耗損百年”。
我盯著“精血”二字看了很久。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頁邊緣,那裏有一圈暗紅色的印痕,形狀規整,像是曾經封過火漆。這卷子被人藏得很深,也保護得很嚴。不是隨便哪個流民能發現的,也不是隨便誰都能觸動它。
可它剛才主動裂開了。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道血痕並未消失,反而凝成一層極淡的紋路,貼在皮膚上,隱隱與殘卷上的陣圖一角吻合。我試著用另一隻手去擦,擦不掉。它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這不是巧合。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曾帶我去村外一座塌了半截的祭壇。她說那裏曾是翼族祭司做法的地方,後來戰火燒毀了一切。她指著殘碑上的字告訴我:“有些術法不會絕,隻要還有人記得它的名字,它就會等。”
難道這卷子,是在等我?
我閉上眼,把殘卷緊緊貼在胸前。冰冷的紙張貼著肌膚,那股震顫感又回來了,比先前清晰了些,像脈搏,又像回應。
再睜眼時,視線已不再晃。我知道自己現在什麽都沒有——沒有修為,沒有靠山,甚至連吃飽飯都難。可我也知道,剛才那一刀我能紮下去,就能再走下一步。
母親說過的話,我一直記得。
她說:“你要活著。”
可現在我不隻想活。
我想把她找回來。
我把殘卷小心折好,塞進衣襟最裏層,用布條纏緊固定。動作很慢,生怕弄破一頁。然後我扶著石壁站起身,雙腿依舊發軟,但比之前多了幾分力氣。不是身體好了,是我不能再倒。
轉身準備沿階梯返回地麵時,腳下踩到一塊碎石。它滾了一小段距離,撞在對麵牆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我停下。
回頭看了眼那根斷裂的石柱。它的裂口更大了,像是承受過某種力量的衝擊。而在柱體底部,原本看不見的角落,露出一小片刻痕。
我走回去蹲下,伸手摸去。
那是一行極小的字,幾乎被灰塵掩埋:
“非血脈者不可啟,非執念者不可承。”
我盯著那句話,許久沒動。
然後輕輕開口:“我是阿燼。母親姓雲,名未歸。我姓她一半,名她一半。我活著,我就有執念。我流的是她的血,我就夠資格。”
話音落下的刹那,手背上的血紋微微發燙。
我沒有再看那石柱,轉身邊走邊從袖中抽出短刃。刀柄朝上,卡在手腕內側,隨時能甩出來。台階濕滑,我一手扶牆,一步步往上。每一步都很輕,怕驚動什麽,也怕錯過什麽。
當我終於探出地麵,風立刻灌進衣領。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廢墟籠罩在一片灰藍之中。遠處傳來野狗爭食的低吼,近處則是一片死寂。
我把最後一級台階踩實,站在石板邊緣,回頭望了一眼那個缺口。
它靜靜躺在那裏,像從未打開過。
我拉緊衣襟,確認殘卷還在。然後邁步往前走,腳步雖緩,卻沒有停。
穿過倒塌的廊道時,我在一處斷牆邊停下。從幹糧袋裏摸出最後半塊餅,掰成兩半。一半塞進嘴裏,另一半仔細包好,放進懷裏——留著明天吃。
咽下粗糙的餅屑時,喉間有些刺痛。但我吞得很慢,一口一口,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
活下去,是為了做這件事。
我不再是那個隻會躲在牆角等救贖的孩子了。
風從背後吹來,掀起我單薄的衣角。我抬手按住胸前的布包,繼續向前走。
前方有一座傾頹的廟影,在夜色中隱約可見。屋頂塌了半邊,門框歪斜,但至少能遮雨。
我朝著那方向走去。
快到廟門前時,右手忽然一沉。
袖中的短刃不知何時滑出了半寸,刀尖朝下,垂在腕側。
我停下腳步,沒有立刻收回它。
而是任由它掛著,像一種提醒。
廟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一條縫。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道黑暗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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