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藥草療傷·流民感恩願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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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坡的風停了,荒村土台上的塵土落了一層。我坐在石沿上,手裏捏著那把采回來的南星草,葉片邊緣還沾著泥屑。底下的人影來回走動,有人蹲著清點藥草,有人抱著孩子低聲說話。那個瘦高個站在人群前頭,把破布袋攤開在地上,將草藥一株株碼齊。
    我沒有立刻分下去。
    掌心那道舊痕還在跳,像是有東西在血脈裏遊走。我低頭看了眼,皮膚下的紋路比剛才更明顯了些,泛著極淡的一絲銀光,轉瞬即逝。我把手攥緊,抬眼掃過眾人。
    “每人一份。”我說,“不夠的,下一批再去采。”
    我把草藥分成二十堆,大小均等。最後一份給了那個抱孩子的女人。她接過時手抖得厲害,孩子臉上的紅已經退了些,但呼吸仍不穩。她沒說話,隻是低頭把草藥貼身藏進衣襟裏。
    旁邊一個男人嘟囔了一句:“憑什麽她多拿?”
    我沒看他,隻從懷裏取出一小撮草根,搗碎後塗在自己手臂一道陳年劃傷上。汁液滲進皮肉時有些刺癢,但我沒動。過了片刻,傷口周圍沒有發黑,也沒有腫脹。
    “若這草有毒,”我抬頭,“我先死。”
    那人閉了嘴。
    人群安靜下來,各自取了草藥,有的當場嚼了葉子,有的小心包好收起。我知道他們在等——等我是不是真會倒下,等這藥會不會要命。但他們不知道,南星草不是毒物,而是引子。它能壓住體內殘毒,也能喚醒某些沉睡的東西。
    老者拄著木棍走到台前,褲管卷到小腿,露出那道深紫色的舊傷。他沒說話,隻是把腿伸過來。
    我伸手碰了下傷口邊緣,指尖一涼。毒氣已經鑽進筋絡,靠普通焙火法根本拔不出來。我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隻小瓷瓶,倒出一點灰白色細沙,混進剩下的草汁裏。
    冥河沙。
    這是我僅剩的一點聚魂術材料,原本不該用在這裏。但我需要他活下來,需要有人站出來帶頭。
    我把藥泥敷在他傷口四周,又抽出短刃,在掌心輕輕一劃。血珠湧出,滴進泥中,瞬間被吸盡。老者猛地抽了一口氣,臉色驟變。
    “你——”
    “忍著。”我說。
    他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暴起。幾息之後,那股紫黑色竟緩緩向內收縮,原本麻木的小腿開始有知覺,微微顫抖起來。
    “熱……”他啞著嗓子說,“血……在動。”
    我點點頭:“毒性封住了,撐三天。別亂走,也別碰水。”
    他盯著我看,眼神變了。不再是那種試探的、防備的目光,而是一種近乎確認的震動。他扶著木棍慢慢站直,忽然轉身麵對眾人,聲音沙啞卻清晰:
    “這丫頭救了我的命。”
    沒人應聲。
    他抬起手,指向我:“我這條腿,十年前就該廢了。魔毒入骨,連軍中醫官都說活不過半年。可今天,我能感覺到血在走。你們要是還認得‘恩’字怎麽寫,就該知道怎麽選。”
    靜了幾息。
    然後,瘦高個走上前,單膝點地:“我也跟著。”
    接著是女人,抱著孩子跪下磕頭。再後來,幾個老人陸續上前,有人抱拳,有人默默站到台前。他們不再散亂地站著,而是圍成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們在等一句話。
    我站起身,把短刃放在石台上,刀身輕響。蓮紋在暮色裏泛著微光,八瓣蓮花缺了一瓣,空位正對著我的指尖。
    “我不騙你們。”我聲音不高,但每個人都聽清了,“我不能保證你們每天都有吃的,也不能保證你們不會死。我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裏,也不在這幾天能拿到。它可能埋在幽林深處,也可能沉在冥河底,甚至藏在聖殿高牆之後。”
    我頓了頓,看著他們的眼睛。
    “我想找回一種法子——能讓死者歸魂的法子。為此,我會走很遠的路。途中會有追兵,會有魔物,也會有人倒下。你們要是隻為活命,現在就可以走。挖草根,撿腐果,熬一天是一天。”
    風吹過土台,吹起我袖口的布條。
    “但如果你們願意跟我去找這個不可能的事……那就不是我救你們,是我們一起,為自己爭一口氣。”
    人群靜了很久。
    那個抱孩子的女人突然開口:“我家男人死在逃難路上,屍首都找不到。你要找的法子……真的能讓他人回來嗎?”
    我看著她,搖頭:“我不知道。”
    她眼眶紅了,卻笑了:“可你願意去找。這就夠了。”
    老者拄著棍子往前一步:“我在魔域當過兵,見過太多人死得無聲無息。若這世道連魂都留不住,那活著的人,也就隻剩一副皮囊了。我跟著你。”
    瘦高個拍了下胸口:“算我一個!”
    一個接一個,他們站了出來。沒有人喊口號,也沒有人立誓,但他們站的位置變了——不再是散亂地擠在一起,而是以我為中心,圍成半圓。有人開始清點剩餘的藥草,有人提議搭棚遮夜,還有人主動說要去探北坡附近有沒有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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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石台上,聽著他們的議論。有人說我叫阿燼,有人說叫我小恩人,還有人低聲念著“領路人”。
    我沒有糾正。
    我把短刃收回袖中,手指撫過刀柄上的蓮花紋。那道空缺的瓣位,還在發燙。
    遠處傳來一聲烏鴉叫,掠過天際,飛向南方。我望著那方向,沒有動。
    篝火在村口燃了起來,火光映在人們臉上。他們開始分派任務,搬運枯枝,整理幹草。那個女人抱著退燒的孩子坐在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老者坐在土台另一側,閉目調息,腿上的傷處裹著新布。
    我依舊坐著,手按在袖中刀柄上。
    掌心的舊痕又開始發熱,比之前更烈,幾乎像有火在燒。我低頭看去,發現那道紋路已經順著血脈爬到了手腕內側,銀光一閃,隨即隱沒。
    這時,瘦高個跑了回來,手裏捧著一堆濕泥。
    “找到了!”他喘著氣,“北坡東麵有眼淺泉,水是溫的!”
    老者睜開眼:“地脈熱泉?那地方不能久留,夜裏陰氣重。”
    “但能喝水。”女人抬起頭,“孩子能喝熱水了。”
    我點頭:“派人守夜,兩人一組,輪流換崗。今晚誰都不準單獨行動。”
    他們應下,迅速分派人手。有人去挑水,有人加固土屋外牆,還有人用石塊圍出簡易灶台。
    夜更深了。
    我仍坐在土台上,沒有下去。
    遠處山影模糊,北坡林間偶有獸鳴傳來。我摸了摸袖中的短刃,刀身安靜,蓮紋不閃。但我知道,有什麽正在靠近——不是敵人,也不是追兵。
    是某種回應。
    我抬起手,看著掌心那道紋路。它又一次泛起銀光,這次停留得更久,像一根線,從我身體裏延伸出去,指向某個未知的方向。
    風忽然停了。
    火堆上的火星往上竄了一下。
    我緩緩握緊拳頭,把那道光壓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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