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冥河沙現·聚魂材料初集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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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翅鳥飛走後,短刃的嗡鳴還在掌心回蕩。我盯著刀柄上那道銀線,它像被什麽牽引著,始終指向南方山脊的輪廓。風從背後推來,吹得衣襟貼住肩胛,我沒有回頭。
    小滿還靠在破廟牆根下,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盹,懷裏緊緊抱著空了的幹糧袋。我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他驚了一下,猛地睜眼,看見是我,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又沒出聲。
    “睡一會兒。”我說,“天亮前不用守。”
    他搖頭,聲音啞著:“我不困。我能守。”
    我沒再勸。站起來時,袖中短刃輕輕一沉,像是提醒我還有事要做。我回到土台,坐下,從懷中取出那卷殘頁。紙角磨損得厲害,邊沿已經起毛,可中間那行字依舊清晰——“冥河沙,可固魂魄”。
    我攤開左手,掌心朝上。那一道舊痕還在發燙,熱度順著血管往上爬,停在手腕內側。我把冥河沙倒在一塊幹淨布片上,細看它的質地。沙粒偏黑,表麵浮動著極淡的幽藍光暈,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我用指尖沾了一點,撚了撚,沒有刺感,也沒有異味,隻有一點微涼。
    這確實是冥河沙。
    我閉眼回想殘卷裏的記載:聚魂三材,南星草引氣,地脈灰承形,冥河沙定神。前三樣都已到手,隻差最後一味引魂藤。原本以為要在南荒深處尋上月餘,甚至可能要闖進翼族禁地,沒想到今日竟有了轉機。
    我睜開眼,目光落在小滿身上。
    他正低頭看著自己裂開的手指,虎口處的血泡已經破了,滲出一點暗紅。為了這點沙,他在溝底挖了多久?北坡東麵的地勢我清楚,底下是暗流,濕滑難行,夜裏下去九死一生。他一個少年,能活著回來已是僥幸。
    我起身走過去,從腰間取下水囊遞給他:“漱口,別讓泥進了喉嚨。”
    他接過,手指碰到我的掌心,頓了一下,才慢慢擰開蓋子。喝完水,他把水囊還我,低聲道:“姐姐,那地方下麵有水聲……我還聽見別的動靜,像是人在說話,可走近了又沒了。”
    我沒有立刻回應。
    冥河沙生在陰水交匯之處,常伴亡魂低語,這是典籍裏提過的事。但他一個凡人少年,不該聽得見那些聲音。除非……
    我看了他一眼。他皮膚粗糙,臉頰上有風吹日曬留下的印子,眼神卻很穩。不像說謊,也不像幻覺。
    “你聽清說了什麽嗎?”我問。
    他搖頭:“就是斷斷續續的詞,什麽‘歸來’‘未散’……還有個名字,我沒聽清。”
    我沉默片刻,把水囊收回腰間。“回去睡。明天我要去西坡查些痕跡,你若願意,跟在後麵記路。”
    他抬頭,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我可以去?”
    “不是玩。”我說,“要走遠路,吃不上熱食,晚上也可能遇險。”
    “我不怕。”他立刻說,“我爹娘死在魔物襲村那年,我自己活到現在,不怕苦。”
    我沒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低下頭,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像是忍著什麽。過了會兒,他靠著牆慢慢滑坐下去,這次沒再打盹,而是把雙手抱在膝蓋之間,靜靜坐著。
    我轉身離開破廟,腳步放得很輕。
    回到土台,我再次取出短刃,放在膝上。月光斜照下來,蓮紋映出淡淡的影子。我用指腹撫過那處缺口,試著回憶雨夜中的畫麵——那個跪在石屋前的男人,深色長袍,背影瘦削,手裏握著這把刀,把它放進木匣。
    他說:“若我有事……用它護自己。”
    那不是遺言,是安排。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我低頭看向掌心,銀光又一次浮現,順著血管爬行,比之前更穩定。這一次,我沒有避開它的走向,而是任由它延伸,感受它傳遞的訊息。熱度不是雜亂無章的,它有方向,有節奏,像某種古老的印記在體內蘇醒。
    遠處傳來一聲犬吠,短促而低啞。我猛地抬頭,看見營地邊緣的瘦高個站直了身子,朝東側張望。我跟著起身,走到高處查看。
    沒有異樣。
    風穿過林子,樹葉沙沙作響。我收回視線,卻發現短刃的刀柄又開始發燙。不是整把刀,隻是那朵缺瓣的蓮,缺口的位置像被什麽點燃了,微微泛紅。
    我握住它。
    一股信息湧進來,不是畫麵,也不是聲音,而是一種認知——南方百裏外,有一處斷裂的祭壇,曾有人在那裏舉行過不完整的聚魂儀式。壇基殘存靈力波動,與我手中的殘卷氣息相通。
    那是線索。
    我鬆開手,刀柄的熱度漸漸退去。掌心的銀光也緩緩沉下,最終停在手腕內側,像一顆凝住的星。
    原來它不隻是鑰匙,也是指引者。
    我坐回土台,把殘卷重新收好。天邊已有微光,東方的山影開始泛青。營地裏陸續有人醒來,咳嗽聲、翻身聲、低語聲混在一起。我聽見瘸腿老者拄著棍子走動的聲音,卻沒有靠近。
    我知道他在等。
    果然,片刻後,他站在幾步外,看著我膝上的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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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刀……”他開口,聲音比昨夜更低,“二十年前,翼族聖殿失竊過一把短刃,據說是皇室舊物,刀柄刻八瓣蓮,缺一瓣。後來有人說那刀被帶出了南荒,也有人說它早就毀了……可沒人見過實物。”
    我抬眼看他。
    他盯著那朵缺瓣的蓮,眼神變了變:“你母親……是誰?”
    “死了。”我說,“死在離淵下令清洗混血那一年。”
    他沉默片刻,忽然歎了口氣:“難怪你身上有那種氣息。”
    “什麽氣息?”
    “不像普通人。”他說完,不再多言,轉身慢慢走回自己的鋪位。
    我沒有追問他的話。
    皇室舊物四個字在我腦子裏轉了很久。我不信巧合。母親是個凡人女子,住在邊境村落,怎麽會有一把屬於翼族皇室的短刃?除非她根本不是普通人,除非那個給我刀的男人——那個在雨夜裏對我說話的男人——本就來自聖殿深處。
    我低頭看著掌心的紋路,銀光又一次浮現,這次順著血管爬到了手腕內側,停在那裏,像一顆凝住的星。
    如果這真是皇室血脈的印記……
    那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遠處傳來一聲鳥鳴,尖銳短促。我猛地抬頭,看見一隻灰翅鳥掠過樹梢,飛向南方。同一瞬間,短刃在膝上輕輕一顫,刀柄的蓮花紋驟然亮起一道銀線,直通那處缺口。
    我握住它,指尖壓在空缺的瓣位上。
    刀身嗡鳴了一聲。
    像是回應。
    我站起身,把短刃收回袖中。掌心的舊痕仍在發熱,但它不再讓我心慌。我知道,無論那男人是誰,這把刀護了我十年,也將繼續護我走下去。
    小滿已經醒了,正站在破廟門口,遠遠望著我。我衝他招手,他快步走來。
    “準備好了?”我問。
    他點頭,背上了一個小包袱。
    “記住,”我說,“這一路不會輕鬆。我們去找一樣東西,叫引魂藤。它長在極陰之地,可能在懸崖下,也可能在廢墟裏。找到它,才能完成接下來的事。”
    他盯著我的眼睛:“你要救誰?”
    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一個本該死去的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會幫你。”
    我點點頭,轉身看向南方。
    山影沉沉,晨霧未散。我邁出第一步,腳步很穩。
    袖中短刃貼著手臂,溫潤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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