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破廟夜話·玉玨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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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摔在石台上,背脊撞得生疼,右手被鐵鏈猛地一扯,整條手臂都麻了。頭頂破廟的殘頂裂開一道口子,月光斜斜地照進來,落在布滿裂紋的供桌上。追兵的腳步聲停在廟外,火把的光暈在門框邊緣晃動。
    我咬牙扭過身,左手在地上摸索,指尖觸到一塊碎瓦,又滑開。再往前一點——短刃就落在石台邊沿,刀柄沾了灰。我伸長胳膊,用指節勾住刀鞘,一點點往回拖。
    外麵靜了幾息。
    他們沒進來。
    可我知道他們就在那兒,守著出口,等我露頭。
    我攥緊短刃,撐起身子,低頭去看纏住右手的鐵鏈。鏽跡斑斑的環扣嵌進石縫,鉚釘已經腐蝕發黑。我將刀尖插進縫隙,借力撬動。一下,兩下,鐵屑簌簌落下。手腕被磨破,血順著掌心流到刀柄,滑膩難握。
    第三下用力時,鉚釘鬆了一絲。
    就在這時,頸間的玉玨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熱,也不是光,而是一種從骨頭裏透出來的顫,像有人在遠處敲鍾,聲音沉進血脈。我愣住,刀尖懸在半空。
    它從未這樣響過。
    以往靠近迦葉時,它隻是微溫,像被陽光曬過的玉石。可現在,它的震動越來越密,仿佛在回應什麽。
    我盯著它,忽然想起方才在林中,它也曾這般一震,緊接著那道銀線浮現——聚魂術的痕跡。可那時來不及細想,此刻被困在這破廟裏,四麵無路,這玉卻自己動了。
    我遲疑片刻,用左手割開掌心,讓血滴在玉上。
    血珠滾落的瞬間,玉玨猛然亮起。
    一道淡金色的光柱自玉心升起,直衝屋頂殘洞。光中浮現出層層疊疊的陣紋,流轉如河,竟是昆侖虛護山大陣的輪廓。那些紋路我認得,三百年前司音帶我穿過南荒結界時,空中浮現的就是這樣的圖騰。
    可他當時說,唯有掌握昆侖虛正統仙法者,才能引動此陣。
    我的血不該喚醒它。
    可它確實亮了。
    光幕中央,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披著廣袖長袍,腰懸古劍。雖看不清麵容,但那身形、那站姿,像極了墨淵。
    一個聲音響起,低沉而冷:“此玉認主,非血緣所係,唯靈法相契方可通其靈。若持玉者無昆侖虛正傳之術,縱滴盡心頭血,亦不過頑石一塊。”
    話音落,光幕驟收。
    玉玨暗了下去。
    我坐在石台上,渾身發冷。
    原來如此。
    難怪當年瘴氣林中,它能替我擋住毒霧;難怪後來每次靠近司音,它都會溫熱。不是因為它認我,而是因為它感知到了他體內的仙法。
    它從來就不是為我準備的護身符。
    它是屬於他的鑰匙。
    而我這些年貼身戴著,竟一直以為是他在護我。
    我低頭看著掌心的傷口,血還在滲,混著灰塵凝成暗紅的痂。腦子裏亂得很,可有一件事清晰起來——迦葉不是普通的祭司,更不是什麽翼族收留的流浪者。他是昆侖虛真正的傳人,是墨淵親授弟子,是那個能在天劫之下獨守南荒結界的司音。
    可他為什麽要藏?
    為什麽甘願以“迦葉”之名,屈居翼族邊境?
    我正出神,廟門突然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木板砸地,塵土飛揚。
    一道佝僂的身影踉蹌闖入,拄著一根骨杖,喘得厲害。他穿著褪色的灰袍,左胸衣襟破了個大口,露出底下紫黑色的舊傷,像是被什麽猛獸撕咬過。他一隻翅膀殘缺不全,斷羽垂在身後,走路時身子歪斜,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不動,短刃橫在胸前。
    他也沒上前,隻站在門口,目光死死盯住我胸前——那裏,玉玨還貼著我的心口,雖已熄滅,卻仍有餘溫。
    “你……”他聲音沙啞,“哪來的這塊玉?”
    我沒答。
    他喉嚨裏滾出一聲低笑:“三百年前,我親眼見墨淵親手封印它,交到那孩子手裏。他說,‘此物護命,不可離身’。後來南荒血戰,昆侖虛崩塌,這玉也隨主人隕落,再無人見。”
    他頓了頓,眼珠渾濁,卻亮得嚇人:“你怎麽會有它?”
    我冷笑:“你是誰?巡衛隊的走狗?還是離淵埋下的眼線?”
    “離淵?”他嗤了一聲,抬手抹了把臉,“我若效忠於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取你性命了。你母親死的那天,我就在百步之外。”
    我心頭一震。
    他說得平靜,卻像一記重錘砸下來。
    我母親被殺那夜,確有一名老祭司試圖阻攔,被離淵一掌擊飛,墜入深淵。沒人知道他死沒死,也沒人提起他。
    難道就是他?
    “你憑什麽讓我信你?”我仍握緊短刃。
    他沒說話,隻是抬起骨杖,指向我手中的玉玨:“你剛才用血試它,對不對?你以為血脈能喚醒它?可它回應你的,不是血,是別的東西。”
    我一僵。
    他繼續道:“這玉不認血緣,隻認法脈。你沒練過昆侖虛的功法,你的血本不該讓它發光。可它亮了——說明你體內有共鳴之源,要麽你接觸過真正掌握仙法的人,要麽……你根本不是一個人在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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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呼吸一滯。
    他看得太準。
    “你在找一個人。”他忽然說,“一個曾經屬於昆侖虛的人。你帶著這塊玉,一路往南荒深處走,不是逃命,是在尋他。”
    我不語。
    他咳嗽兩聲,嘴角溢出血絲:“別否認。我在這破廟裏住了十年,見過太多往南荒跑的亡命徒。可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身上帶著昆侖虛的氣息。”
    我終於開口:“你知道聚魂術嗎?”
    他身體一震。
    眼神變了。
    不再是審視,而是驚愕,甚至帶了點悲愴。
    “誰叫你的這個名字?”他問,聲音壓得很低。
    “沒人教我。”我說,“我隻是見過殘卷上的字。”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忽然轉身,反手將廟門拉上一半,擋住外麵的風。然後他靠著牆慢慢坐下,骨杖橫在膝上,像是耗盡了力氣。
    “你以為這玉是信物?”他抬頭看我,“錯了。它是鑰匙,也是鎖。墨淵封它,不隻是為了保命,是為了封住一段不該存在的因果。”
    我握緊玉玨:“什麽因果?”
    他沒直接回答,隻喃喃道:“三百年前,昆侖虛有個弟子,天賦極高,卻愛上了一個翼族女子。墨淵不允許,將那女子逐出山門。她死在南荒路上,臨終前生下一個女兒。”
    我屏住呼吸。
    “那弟子瘋了似的追出去,可晚了一步。他抱著孩子的屍體跪在雨裏,求墨淵用禁術續命。墨淵沒答應,隻給了他一塊玉,說‘若有來世,憑此物相認’。”
    “後來呢?”我聲音發緊。
    “後來……”他抬起眼,直視我,“那弟子叛出昆侖虛,帶著女嬰消失。再出現時,已是翼族祭司,名字叫迦葉。”
    我心跳幾乎停止。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戳進我心裏。
    “你……到底是誰?”我問。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全是疲憊:“我是當年那個被擊落的老祭司。也是唯一親眼看見司音抱著你走出昆侖虛的人。”
    他頓了頓,低聲說:
    “燼羽,你母親臨死前,給我托付了一樣東西。她說,若有一天你找到昆侖虛的痕跡,就把那東西交給你。”
    我猛地站起身,短刃指向他:“什麽東西?”
    他伸手探入懷中,動作緩慢,像是怕驚動誰。
    一隻布包被他掏了出來,邊角磨損嚴重,上麵還沾著幹涸的血跡。
    他遞過來,手微微發抖。
    “你說的聚魂術……”他看著我,“就在這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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