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巡衛倒戈·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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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金光芒劃破陰雲,久久不散。我站在聖殿最高處的台階上,短刃垂在身側,刃尖還滴著黑血,一滴一滴落在焦土裏,發出輕微的“嗤”聲。風卷起殘灰,在空中打著旋,掠過那些沉默佇立的巡衛。
    他們沒有動。
    離淵跪伏在祭壇石柱旁,咽喉穿洞,頭顱低垂,雙臂僵直地撐在地上,像是最後一絲力氣都用來維持那不甘的姿態。他死了,可這些人依舊站著,握著骨刺與長矛,眼神遊移,像被釘在了舊日的秩序裏。
    我沒有說話。
    玉玨貼在胸口,溫熱未退。剛才那一戰耗盡了體內三股靈力的平衡,此刻經脈隱隱發燙,右臂魔族殘息仍在躁動,左掌卻已無力再引動仙族光流。我緩緩抬起雙手,將短刃插入腳邊裂開的地縫中,讓它穩穩立住。
    然後,我攤開了手掌。
    掌心朝上,五指舒展——這是翼族古禮中的“無殺之誓”。隻有在終結戰爭、宣告和平時才會行此禮。很久沒人用過了,連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做。
    台下終於有人抬頭。
    是那個年輕的巡衛。他站在前排邊緣,肩甲上的骨刺徽章還在,但手已經悄悄撫上了它。他的臉很陌生,可那雙眼睛我認得——不是忠誠,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壓抑太久的光,像是被困在深井底的一點星火。
    “你們曾為他殺人,也被人所殺。”我的聲音不高,卻順著風傳到了每一個人耳中,“可有誰問過,為何而戰?”
    沒人回答。
    老巡衛額角的疤痕在昏光下泛著暗紅,他低著頭,嘴唇微動,像是在默念什麽。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們所有人都在想同一個問題: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我指向離淵倒下的地方。“他許你們榮耀,卻讓你們屠戮婦孺;他稱純血高貴,卻偷學魔族禁術苟延殘喘。這樣的主君,值得你們用命去守嗎?”
    靜。
    風穿過斷裂的石柱,吹動披風一角。遠處傳來一聲羽翼折斷的脆響,不知是哪具屍體壓垮了殘骸。
    那年輕巡衛突然往前邁了一步。
    動作不大,但在這一刻,像是一塊石頭落進了死水。
    他顫抖著手,摘下肩甲上的骨刺徽章,指尖發白,仿佛那東西燙人。然後,他用力一擲。
    “當啷——”
    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清脆得刺耳。那枚象征效忠與身份的骨刺滾了幾圈,停在離淵屍身不遠處。
    “我娘是混血。”他的聲音發抖,卻沒停下,“三年前,離淵大人說她‘玷汙血脈’,命我親手押她上刑台……我沒敢違令。”
    淚水從他眼角滑下,砸進塵土。
    “但我今晚,不想再當劊子手了。”
    他說完,單膝跪地,額頭觸向焦黑的土地。
    沒有人嘲笑他。
    第二個人解下了武器。第三個人放下了長矛。一個接一個,骨刺被摘下,被扔在地上,或被折斷。有人低頭哽咽,有人怒視離淵的屍體,眼中燃起恨意。
    巡衛隊長站在隊列最前方,臉色鐵青。他盯著地上那堆廢棄的徽章看了很久,忽然抬手,一把扯下自己的骨刺,兩手一掰——
    “哢!”
    骨頭斷裂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狠狠將碎片砸向地麵,吼道:“我們受夠了!離淵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他讓我們打頭陣送死,自己躲在聖殿裏修煉禁術!我們不是他的狗!”
    人群震動。
    青鱗站在我身後,靠著一根斷柱支撐身體。他左翼燒傷未愈,說話時氣息不穩,卻輕聲開口:“你沒說一句要他們效忠,他們卻自己跪下了。”
    我望著滿地棄械,神色未變。“因為他們終於看清——不是主君賜予尊嚴,而是人自己配得尊嚴。”
    話音落下,最後一個年長巡衛也鬆開了手中的矛。他彎腰放下武器,動作緩慢,像是卸下了幾十年的重擔。然後,他跪了下去。
    一片寂靜中,無數身影低伏於地。
    不是臣服。
    是見證。
    我轉身,走向離淵。
    腳步很輕,每一步都踏在焦土與碎石之間。他還能呼吸,極其微弱,喉間發出斷續的氣音。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向我,嘴角溢出黑血。
    “你……終究隻是個私生女……”他艱難開口,聲音沙啞如磨刀石刮過鐵皮。
    我沒有停下。
    蹲下身,與他平視。他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可執念仍纏在眼底。
    “我不是為你而來,也不是為你而去。”我說,“我是為那些被你踩進泥裏的名字活著。”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
    我抽出短刃。
    寒光一閃。
    利刃貫入咽喉,動作幹脆,沒有遲疑。血順著刀鋒滲出,沿著溝槽流入泥土,迅速被焦灰吸盡。
    他身體抽搐了一下,隨即徹底不動。
    我拔出短刃,站起身,沒有回頭。
    風吹過廣場,卷起幾片焦黑的羽翼殘片,又輕輕落下。我走回台階最高處,望向下方層層跪伏的人影。
    他們沒有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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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等待命令。
    他們在等一個答案。
    我抬起右手,握住短刃刀柄。刀身微微震顫,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玉玨貼在心口,忽然傳來一陣溫潤的波動,如同心跳同步。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燼羽大人!”
    一名巡衛從廣場邊緣快步跑來,手中捧著一件東西。他跑到台階前,喘著氣,單膝跪地,雙手高舉。
    那是一麵旗。
    玄色底,繡著斷裂的黑翼紋——那是翼族最古老的圖騰,象征破繭重生。這麵旗幟早已被禁止使用,據說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百年前反抗天族征伐的戰場上。
    “這是我們找到的。”他說,“藏在聖殿地窖最深處,裹在油布裏,一點都沒壞。”
    我伸手接過。
    旗麵沉重,布料粗糙而堅韌。我緩緩展開,風立刻將它揚起。斷裂的黑翼在昏光中翻飛,像是某種沉睡已久的靈魂終於蘇醒。
    青鱗看著那麵旗,低聲說:“原來你還留著這個。”
    我沒有回答。
    隻是將短刃插回腰側,雙手持旗,高高舉起。
    旗幟獵獵作響,遮住了半片天空。
    台下有人抬起頭。
    有人站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望著那麵旗,眼神從迷茫轉為震動,從震動轉為堅定。
    巡衛隊長抹了把臉,走到我麵前,單膝跪地,右手撫胸行禮。這不是對主君的禮,是對先驅者的敬意。
    年輕巡衛也走上前來,站在他身邊,同樣撫胸。
    一人,兩人,十人,百人……
    他們不再跪伏於地。
    而是站立著,挺直脊背,望著我手中的旗,望著這片滿目瘡痍卻終於安靜下來的土地。
    風更大了。
    旗麵完全展開,遮住了離淵倒下的方向。
    我聽見遠處傳來第一聲鳥鳴。
    短刃在腰間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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