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遺物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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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傳來的溫熱感,清晰而持續,如同沉睡的蟲豸被春風喚醒,帶著某種懵懂卻執拗的生機。洛姝低頭,凝視著掌心那枚暗紅色的令牌。它其貌不揚,材質非金非玉,觸手溫潤,邊緣已被歲月摩挲得光滑。上麵雕刻的火焰紋路古老而奇異,並非現今大陸任何已知文明的風格,此刻,那些紋路深處仿佛有極細微的光液在緩慢流淌,使得整個令牌呈現出一種內斂的、呼吸般的微光。
這令牌是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自她記事起便佩戴在身上,除了材質特殊、從未損壞外,並無任何奇異之處。它為何會在此地,與這座埋葬著聿戰先祖、鎮壓著古老秘密的石殿產生共鳴?
洛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母親的身份一直是個謎,她從未見過母親,關於母親的一切都來自於父親偶爾流露出的、帶著深切悲傷與諱莫如深的隻言片語。父親隻說她來自一個遙遠的、早已湮沒的部族,生下她不久便逝去了。
難道……母親的部族,與這片上古戰場,與這守墓人的秘密有關?曦光之血……守墓人殘影的指認再次回蕩在腦海。
她下意識地握緊令牌,那溫熱的共鳴感愈發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微弱的牽引力,指向石殿中央那座沉默的黑色石碑。
洛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緩步走向石碑。每一步都落在冰冷光滑的玄色石地上,發出輕微卻清晰的回響,在這絕對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突兀。
聿戰依舊閉目調息,全力對抗著體內的噬月蠱,但他緊蹙的眉心和微微顫動的睫毛顯示他並未陷入深度昏迷,對周圍的動靜有所察覺。他隻是無力幹預,將所有殘存的心神用於內守。
洛姝在石碑前站定。距離拉近,那源自石碑的、與令牌隱隱呼應的微弱波動更加明顯。它並非能量波動,更像是一種……極其悠遠古老的意念殘留,被令牌的特殊材質與其中可能蘊含的、同源的血脈之力所喚醒。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緩緩抬起手,將散發著溫熱微光的令牌,輕輕向石碑表麵貼去。
沒有預想中的轟鳴或異象。
在令牌即將接觸碑麵的刹那,其上的火焰紋路光芒微盛,而那石碑光滑如鏡的黑色表麵,竟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一圈極其細微的漣漪!
緊接著,一幕幕殘缺破碎、無聲無息的畫麵,伴隨著強烈的情感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入洛姝的腦海!
……無邊無際的黑暗,冰冷,死寂。唯有一縷微弱卻堅韌的金紅色光焰,在黑暗中孤獨地燃燒,照亮方寸之地。光焰中,一個身影模糊的女子蜷縮著,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周身流淌著淡淡的金銀光輝,與洛姝力量本源的氣息同出一轍!
……景象驟變。黑暗被撕裂,巨大的、扭曲的、散發著汙穢邪惡氣息的觸須狀陰影從天而降,瘋狂撲向那團金紅光焰。女子起身,將嬰兒放入一個散發著空間波動的古老祭壇中心。她回頭望了一眼,麵容依舊模糊,唯有一雙眼睛清晰無比——那眼睛裏充滿了無盡的眷戀、決絕的悲傷,以及一種……仿佛洞穿了萬古命運的沉重與無奈。
她抬手,指尖逼出一滴精血,那血液竟不是純粹的紅色,而是蘊含著細碎金芒!精血滴落在祭壇核心,整個祭壇轟然啟動,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將嬰兒包裹。
而女子自己,則毅然轉身,迎向那撲來的恐怖陰影。她手中的令牌正是洛姝手中這一枚!)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金紅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化作一頭振翅欲鳴、神駿非凡的三足金烏虛影,撞向陰影!
……最後的畫麵,是祭壇光芒吞沒嬰兒的瞬間,透過那刺目的光,隱約看到女子的身影在陰影的圍攻下逐漸黯淡,最終,那枚燃燒的令牌從她手中脫落,劃過一道流光,追入了即將閉合的空間通道,緊隨那嬰兒而去……
……一切歸於黑暗。
洛姝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煞白,呼吸急促,仿佛親身經曆了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離別與守護。手中的令牌依舊溫熱,那湧入腦海的破碎畫麵卻已消失無蹤,隻留下心髒被狠狠攥緊般的酸楚與震撼。
那是……她的母親?
那個在無盡黑暗中,以自身為盾,將她送入空間通道逃離的女子?
那恐怖的陰影是什麽?與淵息之門有關嗎?母親最終……
無數的疑問如同沸騰的氣泡湧上心頭,卻得不到答案。那些畫麵太過殘破,信息有限,但其中蘊含的母愛與犧牲,以及那深切的、仿佛背負著巨大秘密的無奈,卻沉重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終於明白,為何父親從不輕易提及母親。那並非不願,而是不能。母親的離去牽扯著遠超她想象的巨大危險和秘密。
而這枚令牌,不僅是遺物,更是一件強大的守護之器,並且,它與母親那蘊含“曦光之血”的力量同源,甚至可能與更古老的、對抗黑暗的力量有關。所以它才能與此地守墓人的石碑產生共鳴——因為它們或許曾站在同一戰線,對抗著同源或相似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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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了什麽?”
身後傳來聿戰極其虛弱沙啞的詢問。他不知何時已勉強睜開眼,正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以及她手中那枚散發著異常微光的令牌。
洛姝緩緩轉過身,將令牌握緊,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她看著聿戰,看著這個同樣被沉重宿命壓得喘不過氣的男人,一種奇異的、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們都被卷入了遠超自身理解的巨大漩渦,背負著來自血脈與過去的秘密,在黑暗中艱難前行。
“一些……過去的碎片。”洛姝的聲音有些發飄,她沒有詳細解釋,隻是將令牌遞到聿戰眼前,“它是我母親留下的。似乎……與這座石碑,有些淵源。”
聿戰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當感受到那其中蘊含的、與洛姝同源卻又更加古老純粹的曦陽之力,以及那與石碑殘留意誌隱隱共鳴的波動時,他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他家族世代研究淵息及其對抗者,對世間各種光明屬性的力量皆有記載,但這令牌上的氣息,古老而獨特,與他所知任何一種都有所不同,卻又莫名地……令人心安。
“令堂……絕非尋常人。”他低聲結論,語氣帶著一種難得的鄭重,“這令牌,是一件強大的守護聖物,其煉製手法早已失傳。它能與此地共鳴,意味著……在上古那場戰爭中,使用這種力量的族群,或許曾是……盟友。”
他的推斷與洛姝的猜測不謀而合。
盟友……這個詞再次出現,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它剛才……似乎被激活了一部分力量。”洛姝感受著令牌持續散發的溫熱,那熱量正緩緩滲入她的掌心,滋養著她幹涸的經脈,甚至帶動她丹田內那輪黯淡的光陽稍微加速了旋轉,恢複速度顯著提升。
這令牌,竟還能輔助恢複?
她嚐試著引導那絲溫熱的力量流轉全身,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僅恢複加快,連靈覺的疲憊感也減輕了不少。
就在這時——
“咚!”
“咚!咚!”
沉悶的敲擊聲,突兀地從石殿入口的方向傳來!
聲音並不響亮,卻極具穿透力,仿佛有什麽沉重的東西正在撞擊那扇厚重的石門!
洛姝和聿戰臉色同時一變!
逐日教!他們竟然找到了這裏,並且在試圖強行破門!
“他們……果然不肯放棄。”聿戰掙紮著想坐起,卻被劇痛和虛弱再次打倒,額角青筋暴起。石門或許堅固,但若對方持續攻擊,或者有那個詭異的祭司出手,能支撐多久仍是未知數!他們此刻的狀態,根本無力應對!
洛姝迅速將令牌收回懷中,那持續的溫熱感仿佛給了她一絲底氣。她快步走到階梯入口,靈覺仔細感知門外。
撞擊聲持續不斷,還夾雜著模糊不清的、狂熱的吟誦聲。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血腥與汙穢的邪惡能量正在門外聚集,不斷衝擊著石門。石門上的徽記黯淡無光,並未被激活,但石門本身材質特殊,極其堅硬,暫時抵擋住了衝擊。
然而,洛姝敏銳地察覺到,石門與門框的連接處,那些肉眼難以察覺的縫隙中,正有一絲絲極其稀薄的、如同黑色煙絮般的淵息之力,正試圖滲透進來!
它們無孔不入!
一旦讓這些淵息滲透進來,不僅會汙染這片純淨之地,更可能直接刺激到聿戰體內躁動不安的噬月蠱!
必須阻止!
洛姝毫不猶豫,立刻盤膝坐在階梯入口處,雙手掐訣,調動起剛剛恢複少許的曦陽之力,混合著懷中令牌傳來的溫熱能量,化作一層極其稀薄卻至陽至正的金紅色光罩,精準地覆蓋在石門內側,尤其是那些細微的縫隙處!
“嗤——!”
當那絲絲縷縷的黑色淵息觸碰到金紅光罩時,立刻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細微卻刺耳的灼燒聲,瞬間被淨化消散,化為虛無。
門外的撞擊和吟誦聲似乎停頓了一瞬,隨即變得更加狂暴和憤怒!顯然,他們的滲透被擋住了。
洛姝維持著光罩,臉色迅速變得蒼白。她的力量本就不多,即便有令牌輔助,這樣的消耗也支撐不了多久。
“這樣下去不行!”她回頭看向聿戰,急聲道,“我們必須想辦法離開,或者……讓這座石殿再次‘活’過來!”
這座石殿必然有其玄奧之處,否則無法隔絕外界怨念,也無法出現那守墓人殘影。僅僅依靠石門硬抗和她的被動防禦,遲早會被攻破。
聿戰靠坐在岩壁下,臉色同樣難看。他比洛姝更清楚逐日教那些詭異手段的難纏。他的目光急速掃過整座石殿,最終再次定格在那座中央的石碑上。
“石碑……是核心。”他喘息著說道,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力氣,“守墓人的力量殘留……需要……同源之力或意誌……激發……”
他的意思是,需要他的力量,或者洛姝那能與石碑共鳴的令牌之力,去主動激發石碑可能殘留的守護機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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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他連動彈都困難,更別提調動力量了。那無異於直接引爆噬月蠱。
唯一的希望,在洛姝身上。
洛姝瞬間明了他的意思。她看了一眼不斷震動的石門,以及自己飛速消耗的力量,一咬牙,做出了決定。
她維持著門口的防禦光罩,艱難地分出一縷靈覺,引導著懷中令牌散發出的溫熱力量——這股力量似乎更容易與石碑溝通——緩緩流向那座黑色的石碑。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如同一心二用。她的額頭很快布滿細密的汗珠,身體微微搖晃。
當那縷蘊含著曦陽之力的溫熱能量觸碰到石碑的瞬間——
整座石碑,輕輕一震。
表麵那些早已黯淡的古老文字,再一次逐一亮起,隻是這一次,光芒並非冰冷的月白,而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暖的金紅色澤!
嗡……
低沉的鳴響自石碑內部傳出。
穹頂那奇異的晶體結構再次發光,灑下的清輝之中,也同樣融入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金紅暖意。
整個石殿的能量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那種悲涼沉重的氛圍依舊,卻多了一份昂揚的、守護的意誌。
緊接著,石門之上,那原本黯淡的守墓人徽記,猛地爆發出璀璨的月白光華,其中同樣交織著絲絲縷縷的金紅紋路!
“砰!!”
一聲更加劇烈的撞擊從門外傳來,但這一次,石門紋絲不動,門上的徽記光芒流轉,形成一個強大的守護結界,將所有的衝擊力完美抵消。那些試圖滲透進來的淵息黑氣,在接觸到結界光芒的刹那,便如冰雪遇烈陽,瞬間消融!
門外的撞擊聲和吟誦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怒交加的嘩然和混亂的叫喊。
“怎麽回事?!結界!是完整的守護結界!”
“該死!這地方不是已經沉寂了嗎?!”
“是裏麵那兩個人!他們激活了什麽東西!”
“快!通知祭司大人!”
聲音漸漸遠去,似乎門外的人暫時退卻了,或許是去尋求更強大的破解方法,或許是忌憚這突然激活的結界。
石殿內,壓力驟減。
洛姝鬆了一口氣,幾乎虛脫般地癱坐在地,急忙收回力量,抓緊時間調息。她注意到,這次激活石碑,主要依靠的是令牌的力量與她自身的曦陽之力,對聿戰那太陰寒寂的力量似乎隻是起到了一個“引子”和“調和”的作用,並未引起他體內蠱毒的劇烈反應。
這或許是一條可行的路。
聿戰看著門上那交織著金銀雙色的結界光芒,眼中充滿了複雜的震驚。他家族的守墓人之力,竟能與洛姝的曦陽之力以這種方式結合,形成更強大的守護?這完全顛覆了他對力量相克相生的認知。
“看來……我們暫時安全了。”洛姝喘勻了氣息,開口道。雖然隻是暫時的,但至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聿戰沉默地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座石碑,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難測。這座石殿,以及洛姝身上出現的變數,似乎正在將他引向一條與家族萬年傳承截然不同的、充滿未知的道路。
而就在這時,洛姝懷中的令牌,再次傳來異動。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溫熱。
它輕微地震顫起來,並且,那震顫帶著一種清晰的、指向性的節奏——並非指向石碑,而是指向石殿深處,穹頂之下,某個原本空無一物的角落!
洛姝和聿戰同時警覺地望向那個角落。
在那裏,原本光滑的穹頂晶體與牆壁的連接處,隨著令牌的指引和雙色結界的能量流轉,空間微微扭曲,一道原本完全隱形、與牆壁融為一體的側門輪廓,緩緩地、無聲地顯現出來……
門後,是一條幽深向下、不知通往何處的狹窄通道。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蒼茫、仿佛沉澱了無數歲月塵埃的氣息,從通道深處悄然彌漫開來。
這守墓人的沉眠之地,竟然還隱藏著另一條密道?!
令牌的指引,母親的遺物,似乎正試圖帶領他們,走向更深層的秘密。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與凝重。
生路,抑或是……更大的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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