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潮競玉·寒髓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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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堅硬。以及深入骨髓的悶痛。
    意識如同沉溺在冰海深處,每一次掙紮上浮,都被沉重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拖拽回去。脊柱深處那被強行鎮壓的“燼火”核心,如同封凍在萬載玄冰下的熔岩,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帶來沉悶的、撕裂般的回響。左手,連同大半條手臂,那層布滿蛛網裂痕的半透明灰白,散發著死寂的冰冷,如同不屬於這具軀殼的沉重枷鎖。
    地火窟的灼熱、礦渣的滾燙、皮肉灼傷的刺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唯有懷中那沉甸甸、散發著精純庚金之氣的皮囊,緊貼著冰冷的胸膛,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觸感——那是通往生路的鑰匙。
    “呃……”一聲壓抑的痛哼從幹裂的唇間溢出。雲燼雪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渾濁的冰水。昏暗的光線下,是粗糙、布滿濕滑苔蘚的岩壁輪廓。空氣潮濕陰冷,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一絲極其微弱卻熟悉的、冰冷死寂的氣息。
    不是地火窟的熔爐煉獄。這裏……是埋骨窟深處,蕭懸所在的骨台區域附近的一處天然石隙。她被人帶回來了。
    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全身的骨骼和肌肉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焦黑潰爛的皮膚在動作下撕裂,滲出暗紅的血水,混合著礦渣和汙泥,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左手晶化的冰冷僵硬感,讓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變得異常笨拙艱難。
    “醒了?”冰冷的聲音如同寒泉,從石隙入口處傳來。沒有起伏,沒有關切,隻有陳述事實般的漠然。
    雲燼雪猛地轉頭。蕭懸墨色的身影無聲地倚在入口的陰影裏,抱著那柄通體漆黑的劫影劍。昏暗的光線下,他蒼白的麵容似乎比之前更加透明了幾分,如同上好的寒玉雕琢而成,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質感。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穿透破敗的皮囊,審視著她體內那團被強行禁錮的力量。
    “東西。”他吐出兩個字,目光落在她緊捂在懷中的皮囊上。
    雲燼雪沒有遲疑。她艱難地、用那隻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將那個沾滿血汙和礦渣、沉甸甸的皮囊推了過去。皮囊口鬆開,金燦燦的光芒流淌出來,映亮了昏暗的石隙一角。濃鬱精純的庚金之氣彌漫開來,驅散了一絲陰冷。
    蕭懸並未上前,隻是伸出蒼白的手指,淩空對著皮囊虛虛一引。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皮囊,懸浮在他麵前。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那純淨的金芒,微微頷首,似乎確認了品質和數量。隨即,皮囊被那股力量卷走,消失在墨色的袖袍之中。
    “冰肌玉骨丹,主藥寒髓玉液,三日後,黑市核心,‘萬寶樓’拍賣會。”蕭懸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日程,“憑此物入場。”他屈指一彈,一道微弱的黑芒射向雲燼雪。
    雲燼雪下意識地抬手接住。入手冰涼堅硬,是一枚非金非木、通體漆黑、刻著繁複扭曲紋路的令牌。令牌正麵,是一個猙獰的骷髏頭浮雕,空洞的眼窩仿佛能吞噬光線;背麵,則是一個篆刻的“萬”字。
    萬寶令!鬼哭城黑市核心“萬寶樓”的入場憑證!這東西在黑市上價值不菲,往往需要大筆靈石或特殊門路才能獲得!
    “你還有三天時間。”蕭懸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金屬摩擦般的滯澀感,“修複你這身皮囊,至少……看起來像個人樣。”他的目光掃過雲燼雪焦黑潰爛、衣衫襤褸的身體,以及那隻詭異的晶化手臂,毫不掩飾其中的冰冷審視。
    “另外,你的‘火’……”他微微停頓,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波動,如同寒潭深處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收斂好。萬寶樓裏,有鼻子很靈的狗。”
    話音落下,他不再言語,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石隙入口的黑暗中。隻留下那枚冰冷的萬寶令,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腐朽氣息。那氣息,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瞬。
    詛咒……雲燼雪握緊了手中的令牌,冰冷的觸感直透掌心。他抽取她的“燼火”本源壓製詛咒,並非全無代價。方才那瞬間的氣息波動和聲音的滯澀,便是證明。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同樣背負著沉重的枷鎖。
    交易。冰冷的,赤裸裸的,基於各自需求的交易。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黴味湧入灼痛的肺部,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顧不上這些,當務之急,是恢複行動能力,修複這身傷痕累累的“皮囊”,為三日後的拍賣會做準備。
    她掙紮著坐起,靠上冰冷的岩壁。從王虎儲物袋裏僅存的那瓶金瘡藥已經在地火窟消耗殆盡。她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冰魄訣》和那瓶同樣所剩無幾的“寒玉散”上。
    意念艱難沉入體內。那條布滿裂痕、脆弱不堪的路徑在神魂中顯現。脊柱深處,“燼火”核心在蜂窩石持續傳來的微弱暖流安撫下,暫時蟄伏。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縷新生的、微弱的冰魄靈力,沿著路徑極其緩慢地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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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針穿刺般的劇痛再次襲來,撕裂著本已脆弱的經脈。但與地火窟的熔爐煉獄相比,這陰冷的石隙已是難得的修煉之地。稀薄的天地靈氣中,冰寒屬性的粒子也相對多了一絲。
    運轉。忍受痛苦。借助蜂窩石的暖流和自身意念安撫“燼火”,勉強維持著冰魄靈力在路徑中那脆弱而痛苦的流轉。每一絲靈力的壯大,都伴隨著神魂的尖叫和肉體的哀鳴。那一縷冰藍的寒流,艱難地滋養著焦黑潰爛的皮肉,帶來細微的清涼和麻癢,修複的過程同樣痛苦萬分。
    左手晶化的冰冷僵硬感,如同永恒的陰影。冰魄靈力流淌過附近經絡時,那蔓延的灰白似乎被極其微弱地遏製著,但代價是晶化區域傳來更加深沉的麻木和……一種仿佛靈魂被剝離的詭異空虛感。
    時間在痛苦和修複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縷寒玉散帶來的冰寒藥力也被身體艱難吸收,雲燼雪才緩緩停下修煉。她疲憊地睜開眼,身上的焦黑雖然依舊猙獰,但潰爛處已經收斂結痂,新生的皮肉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粉紅。身體的虛弱感稍減,至少行動無礙了。隻是左手,那灰白的晶化已經蔓延至手肘,冰冷的觸感如同套上了一截沉重的枷鎖。
    她取出儲物袋裏最後一套幹淨的灰色布衣換上,又用破布仔細包裹住晶化的左臂,盡量遮掩住那詭異的灰白和裂痕。最後,她披上了那件在地火窟邊緣撿到的、相對完好的深灰色帶兜帽鬥篷,將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看著石隙水窪倒影中那個裹在鬥篷裏、隻露出半張沾滿汙漬卻眼神冰冷的臉的影子,雲燼雪扯動了一下嘴角。像個人樣?或許吧。一個剛從地獄爬出來、滿身傷痕和秘密的“人”。
    她收起那枚冰冷的萬寶令,如同收起一張通往未知戰場的血契。斂息術無聲運轉,將氣息壓至最低,如同石隙中一塊冰冷的石頭。她走出藏身的石隙,重新踏入鬼哭城汙濁、混亂、充滿惡意的空氣之中。
    目標——黑市核心,“銷金窟”深處,萬寶樓。
    越靠近黑市核心,空氣的汙濁中便摻雜了越來越多的奢靡與危險的氣息。粗獷的石屋木棚被更加高大、用整塊黑曜石或某種巨大獸骨壘砌的“樓宇”取代。店鋪的招牌閃爍著各種靈光,售賣的東西也從低階的丹藥符籙,變成了散發著強大波動的法器、光華內斂的玉簡、甚至禁錮在籠中、眼神凶戾的低階妖獸。
    人流依舊混雜,但多了一些氣息深沉、衣著考究的身影。他們或獨行,或帶著護衛,眼神銳利,帶著審視和貪婪,行走間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場。空氣中彌漫著高階丹藥的異香、靈材的獨特氣息,以及……更加濃重的血腥和陰謀的味道。
    雲燼雪裹緊鬥篷,低垂著頭,如同一個不起眼的陰影,在喧囂的街道邊緣穿行。規則之視無聲開啟,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她能清晰地“看”到,無數或強或弱的規則鎖鏈在人群中交織、碰撞,帶著各種情緒和目的——貪婪、警惕、殺意、算計……如同無形的蛛網,籠罩著這片欲望之地。
    萬寶樓的輪廓出現在視野盡頭。那是一座用巨大、漆黑的不知名石材建造的龐大建築,形似一頭匍匐的猙獰巨獸。獸口大張,便是燈火通明、守衛森嚴的入口。入口兩側,矗立著兩尊高達三丈、通體覆蓋著厚重黑甲、手持巨斧、散發著煉氣巔峰氣息的傀儡守衛!它們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冰冷的紅光,掃描著每一個試圖進入的人。
    氣氛凝重而壓抑。
    雲燼雪在距離入口還有一段距離的陰影處停下。她看到,入口前已經排起了不長不短的隊伍。每一個想要進入的人,都必須向守在入口旁一個穿著萬寶樓製式黑袍、麵容枯槁的老者出示憑證。老者眼神渾濁,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銳利,他手中拿著一麵巴掌大小、邊緣鑲嵌著細碎黑水晶的奇異銅鏡,對著每一個出示憑證的人微微一照。
    那銅鏡……規則之視下,它散發著一種扭曲、窺探靈魂本質的規則波動!是探測偽裝、窺視修為的禁器!
    雲燼雪心頭一凜!她的斂息術能騙過普通修士,但能否瞞過這種專門探測的禁器?更重要的是,她體內那被鎮壓的“燼火”和晶化的左手,一旦被窺破……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的萬寶令,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清醒。沒有退路。
    她深吸一口氣,將斂息術運轉到極致,心跳壓得近乎停滯,如同真正的頑石。她低著頭,裹緊鬥篷,加入了緩慢前行的隊伍。
    隊伍緩緩移動。前方不時傳來低聲的交談和靈石碰撞的清脆聲響。有人順利通過,也有人被那枯槁老者冰冷的目光一掃,或是被銅鏡照出異常,便被傀儡守衛無聲地攔住,帶到一旁陰影處“詳談”,結局往往是被搜刮幹淨後狼狽驅逐,甚至消失。
    氣氛越來越緊張。雲燼雪能感覺到幾道隱晦的目光在她身上掃過,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她如同未覺,隻是將頭埋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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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輪到她。
    枯槁老者渾濁的目光落在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鬥篷上,如同冰冷的刷子。他伸出枯瘦如同鷹爪的手。
    雲燼雪沉默地遞上那枚漆黑的萬寶令。
    老者接過令牌,指尖在骷髏浮雕的眼窩處摩挲了一下,令牌上那個“萬”字微微一亮。老者微微點頭,確認令牌是真的。但他並未立刻放行,而是抬起了手中那麵邊緣鑲嵌黑水晶的奇異銅鏡!
    嗡!
    銅鏡對準雲燼雪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冰冷粘稠的窺探之力瞬間籠罩了她!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眼睛穿透了鬥篷和皮肉,試圖窺視她的骨骼、經脈、乃至靈魂本源!
    雲燼雪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脊柱深處那蟄伏的“燼火”核心仿佛受到挑釁,猛地一跳!一股尖銳的灼痛瞬間襲來!與此同時,左手晶化的灰白區域,那蛛網般的裂痕深處,仿佛有極其微弱的慘白光芒要透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懷中緊貼的青黑色蜂窩石,猛地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悸動!一股渾厚、蒼茫、帶著包容萬物氣息的暖流轟然爆發!這股暖流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形成一層極其微弱卻堅韌無比的“屏障”!
    銅鏡射出的窺探之力撞在這層“屏障”上,如同泥牛入海,竟被無聲無息地吸收、消弭了大半!鏡麵一陣劇烈的水紋般波動,映照出的影像模糊扭曲,隻能看到一個裹在灰色鬥篷裏、氣息微弱混雜斂息術效果)、修為模糊不清經脈斷裂的假象)的輪廓,根本看不清真實麵目,更窺不透體內那詭異的“燼火”和晶化!
    枯槁老者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訝異,但很快隱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雲燼雪被鬥篷陰影籠罩的臉,似乎想穿透那層屏障。最終,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道路。
    無形的壓力驟然消失。雲燼雪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她強壓下狂跳的心髒和脊柱的悶痛,低著頭,快步走進了萬寶樓那如同巨獸之口的門洞。身後,傀儡守衛冰冷的紅光在她背上一掃而過。
    門洞之後,景象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無比、呈碗狀下沉的環形大廳!穹頂高聳,鑲嵌著無數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將整個空間照耀得亮如白晝,卻又帶著一種冰冷的奢華感。環形大廳四周,是層層疊疊、如同蜂巢般的獨立包廂,用單向透明的某種水晶或玉石隔開,從外麵無法窺視內部,但包廂內的人卻能清晰俯瞰下方大廳。
    大廳中央,是一座由整塊溫潤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平台。平台周圍,環繞著數百張鋪著暗紅色絨布的座椅,此刻已坐了七八成滿。形形色色的人影:氣息彪悍的獨行客、衣著華麗的世家子弟、籠罩在陰影中的神秘人、甚至還有幾個非人種族……各種強大的、晦澀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暗流。
    空氣中彌漫著高階靈材的異香、丹藥的清冽,以及一種名為“財富”與“欲望”的濃烈氣息。低沉的交談聲如同潮水般在大廳中湧動,帶著各種口音和試探。
    雲燼雪找了一個靠近角落、相對偏僻的暗紅色絨布座椅坐下,位置很低,毫不起眼。她將鬥篷裹得更緊,隻露出一雙警惕冰冷的眼睛,快速掃視著全場。斂息術運轉到極致,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喧囂的陰影之中。
    規則之視無聲開啟,如同無形的蛛網撒向整個大廳。無數強弱不一的規則光點在她視野中明滅閃爍,代表著不同的修為和力量屬性。她看到了幾個氣息格外強大的存在,如同黑夜中的燈塔,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也看到了更多隱藏在角落、如同毒蛇般伺機而動的陰冷目光。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大廳入口附近,幾個剛剛落座的身影上。為首一人,身材中等,穿著不起眼的灰色勁裝,麵容普通,丟進人堆裏瞬間就會消失。但規則之視下,此人身上纏繞著一股堂皇中帶著陰鷙的靈力波動,其核心處,隱約可見一個微小的、旋轉的雲紋印記——玄穹宗內門弟子的標誌!他身後跟著兩個氣息沉穩、目光銳利的護衛,修為都在煉氣後期!
    玄穹宗的爪牙!竟然也到了鬼哭城!還出現在了萬寶樓的拍賣會上!
    雲燼雪的心髒驟然縮緊!一股冰冷的殺意混合著刻骨的恨意瞬間湧上心頭!脊柱深處的“燼火”仿佛感應到她的情緒,猛地躁動起來,灼痛感加劇!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殺機。
    冷靜!必須冷靜!這裏是龍潭虎穴,一旦暴露身份,必死無疑!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目光死死盯住中央那座巨大的白玉平台。冰肌玉骨丹……寒髓玉液……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緩慢流逝。大廳裏的座位漸漸坐滿。嘈雜的交談聲在一聲清脆悠揚的玉磬聲中戛然而止。
    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繡著萬寶樓獨特“聚寶盆”徽記的暗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麵帶和煦卻帶著疏離感的微笑,緩步走上了白玉平台。他氣息圓融,赫然是一位築基初期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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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貴賓,歡迎蒞臨萬寶樓。”男子的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閑言少敘,拍賣即刻開始。望諸位慧眼識珍,各取所需!”
    一件件流光溢彩、氣息強大的物品被美貌侍女捧上平台。有寒光凜冽的飛劍,有霞光繚繞的護身玉佩,有記載著罕見功法的玉簡,甚至有封印著強大妖獸魂魄的馭獸環……競價聲此起彼伏,氣氛逐漸熱烈。每一次落槌,都伴隨著靈石的碰撞和或得意或懊惱的歎息。
    雲燼雪如同冰冷的磐石,對這些動輒數千上萬下品靈石的寶物視若無睹。她的全部心神,都係在那尚未出現的“寒髓玉液”上。左手晶化的冰冷僵硬感,時刻提醒著她時間的緊迫。
    終於,當一件壓軸的法寶被某個包廂中的神秘客人以天價拍走後,拍賣師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了幾分。他輕輕擊掌。
    一位侍女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尺許長的寒玉匣走上平台。匣子通體由萬年玄冰玉雕琢而成,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即使隔著老遠,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冰寒意蘊!匣蓋開啟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精純到極致的寒流瞬間席卷整個大廳!空氣仿佛都被凍結,發出細微的哢哢聲!平台周圍的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
    玉匣之中,盛放著大約三寸見方、如同凝固月光般的液體!它並非靜止,而是在緩緩流淌、旋轉,內部仿佛有無數細碎的冰晶星辰在閃爍、生滅!那液體純淨無暇,散發著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卻又蘊含著無盡生機的至寒氣息!僅僅是逸散出的寒氣,就讓靠近平台的一些修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寒髓玉液!”拍賣師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采自北域極地萬丈冰原核心,萬年玄冰精髓所化!至陰至寒,蘊含無盡生機!是煉製‘冰肌玉骨丹’、‘九轉還魂丹’等頂級丹藥的核心主藥!亦可直接淬煉冰係靈體,妙用無窮!起拍價——一萬下品靈石!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千!”
    一萬!起拍價!
    雲燼雪的心猛地一沉!這個價格,對於身無分文的她而言,如同天塹!她唯一的依仗,是蕭懸承諾的用金鱗粉抵資,但能抵多少?疤哥那袋金鱗粉品質雖好,但能否填平這巨大的缺口?
    競價瞬間白熱化!
    “一萬一千!”
    “一萬三!”
    “一萬五千!”
    “兩萬!”
    價格如同脫韁野馬,瘋狂攀升!出手的大多是那些氣息強大的包廂貴客,顯然對這頂級靈材誌在必得。大廳中也有一些財力雄厚的散修參與競爭,但很快便被包廂中傳出的更高報價壓了下去。
    雲燼雪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眼看著價格突破三萬,直奔四萬而去!她握緊了袖中的萬寶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蕭懸……他會出手嗎?還是說,那袋金鱗粉,隻是他隨手拋出的一個誘餌?
    就在價格被一個嘶啞的聲音喊到“四萬八千”時,一個冰冷、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入口附近那個玄穹宗特使所在的角落響起:
    “五萬。”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場中的喧囂。帶著玄穹宗特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態。
    拍賣師眼中精光一閃:“玄字七號客人,出價五萬下品靈石!還有沒有更高的?”
    大廳中一片寂靜。五萬下品靈石,對於寒髓玉液而言已是極高的價格,而且出價的是玄穹宗的人……沒人願意輕易得罪這龐然大物。
    拍賣師手中的玉槌緩緩舉起:“五萬下品靈石,第一次……”
    雲燼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湧來。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救命之物落入仇敵之手?
    “且慢。”
    一個懶洋洋、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聲音,突然從雲燼雪斜前方不遠處、一個一直籠罩在陰影裏的座位上響起。那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場中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隻見陰影中,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袍、頭發亂糟糟、臉上帶著一道狹長刀疤的魁梧漢子,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正是疤哥!
    疤哥似乎毫不在意眾人的目光,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玄穹宗的爺們兒,果然財大氣粗。不過嘛……”他拖長了語調,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玄穹宗特使的方向,“這寒髓玉液,疤爺我也挺稀罕。五萬……零一塊下品靈石。”
    嘩——!
    全場瞬間一片嘩然!加價一塊靈石?!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釁!
    玄穹宗特使那張普通的臉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他身後的兩個護衛更是氣息勃發,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疤哥卻仿佛沒看見,依舊懶洋洋地笑著,甚至還朝著玄穹宗特使的方向,挑釁般地揚了揚下巴。
    拍賣師臉上的職業笑容也有些僵硬:“這……這位疤爺,按照規矩,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千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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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規矩?”疤哥嗤笑一聲,聲音陡然轉冷,一股凶悍暴戾的氣息如同無形的風暴瞬間席卷而出!那氣息中帶著濃鬱的血腥和火焰的味道,赫然是築基初期的威壓!“疤爺我在地火窟用命換錢的時候,你萬寶樓的規矩在哪兒?嗯?”他冰冷的眼神掃向拍賣師,“還是說,你萬寶樓覺得疤爺我……出不起錢?”
    他話音未落,大手猛地一拍座椅扶手!
    嘩啦!
    一個鼓鼓囊囊、散發著濃鬱精純庚金之氣的皮囊被他重重拍在腳邊的地麵上!袋口鬆開,金燦燦的上品金鱗粉如同流淌的黃金,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那濃鬱精純的庚金之氣,瞬間壓過了寒髓玉液的寒氣!
    “上品金鱗粉!足斤足兩!夠不夠抵那一千靈石?嗯?”疤哥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鏗鏘,目光如同出鞘的凶刀,掃視全場!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疤哥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那袋品質驚人的金鱗粉震住了!上品金鱗粉!還是足斤足兩!其價值,遠超一千靈石!更重要的是,疤哥展現出的凶悍和在地火窟的背景,讓人不得不掂量掂量!
    玄穹宗特使的臉色更加難看,眼神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疤哥腳邊那袋金鱗粉,又看看平台上那匣寒髓玉液,似乎在權衡著什麽。最終,他沒有再開口。
    拍賣師臉上的僵硬迅速轉化為熱情的笑容:“夠!當然夠!疤爺豪氣!五萬零……呃,五萬一千靈石!還有沒有更高的?”
    “五萬一千靈石,第一次!”
    “五萬一千靈石,第二次!”
    “五萬一千靈石,第三次!成交!”
    玉槌重重落下!
    “恭喜疤爺!這寒髓玉液,是您的了!”拍賣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
    疤哥哈哈一笑,那股凶悍的氣息瞬間收斂,又恢複了那副懶散的模樣。他站起身,大大咧咧地走向平台,如同拎垃圾袋般拎起那袋價值連城的金鱗粉,隨手丟給旁邊侍立的萬寶樓管事。管事小心翼翼地接過,仔細查驗後,恭敬地將那個散發著刺骨寒氣的寒玉匣捧給了疤哥。
    疤哥接過玉匣,入手冰冷刺骨。他看也沒看,隨手塞進懷裏,如同揣了一塊普通的石頭。然後,他轉過身,懶洋洋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竟然有意無意地,在雲燼雪所在的角落停頓了一瞬!
    那眼神,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探究,還有一絲……冰冷的警告!
    雲燼雪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心髒狂跳如擂鼓!他認出她了?!在地火窟混亂中搶走金鱗粉的人?!他剛才的競價……是巧合?還是……別有所圖?!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她的咽喉!她看到疤哥咧開嘴,對她露出一個森然的笑意,然後轉身,大搖大擺地朝著大廳出口走去。
    與此同時,玄穹宗特使那陰鷙的目光,也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了疤哥的背影,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機!他低聲對身後的護衛吩咐了幾句,其中一個護衛立刻起身,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拍賣還在繼續,但雲燼雪的心神已經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攫住。寒髓玉液落在了疤哥手裏!而疤哥,顯然認出了她,並且……被玄穹宗的人盯上了!
    她該怎麽辦?是立刻離開,放棄這唯一的希望?還是……跟上?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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