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後山，禁地石室內。
    林玄盤膝坐在冰冷的石板上，看著眼前懸浮在半空中的金色文字，感覺自己的人生像一出荒誕劇。
    《浩然正氣歌》。
    天階功法。
    每一個字都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正道氣息，光是看著，就覺得心靈要被淨化，恨不得立刻去扶老太太過馬路、給貧困山區捐款、拯救世界。
    “所以我羞辱別人退婚，撕人家婚書，最後就得了這個？”林玄喃喃自語，“係統，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人生。”
    係統麵板閃爍了一下：
    【檢測到宿主疑問。解答：任務獎勵根據‘壞事造成的實際影響’進行因果律修正。目標納蘭嫣道心破碎後重塑，境界提升，潛力大增，此為大善果。故獎勵替換為相應等級正麵功法】
    “那我要是真把她氣得走火入魔了呢？”
    【則獎勵保持原《黑心訣》，並附加‘真·惡人光環’】
    “……合著橫豎都是你們有理是吧？”
    林玄捂著臉，深吸了好幾口氣。行，他認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先享受？
    他看向《浩然正氣歌》的入門篇。按照說明，這門功法的核心是“養胸中浩然之氣”，具體修煉方式是——行善積德，感悟天地正氣，引正氣入體，洗滌經脈，淬煉神魂。
    非常正道，非常聖人，非常不林玄。
    “我就不信邪了。”林玄咬牙切齒，“係統，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用‘幹壞事’的心態，練成這玩意兒？”
    【正在分析……分析完成。可行方案：宿主可將‘行善’視為一種更高級別的‘作惡’——比如，用善舉破壞惡人的計劃，用仁義道德綁架對手，用聖人光環閃瞎敵人的眼】
    林玄眼睛一亮。
    這個思路……好像有點意思？
    “也就是說，我可以抱著‘我要用聖母行為惡心死你們’的心態，去做好事？”
    【理論可行。係統將據此調整任務邏輯】
    【新任務發布：請在三日內，以‘惡意行善’的方式，幫助至少一位林家子弟突破瓶頸。任務獎勵：根據幫助效果，將隨機提升宿主一門現有技能等級】
    林玄看著任務描述，摸了摸下巴。
    惡意行善……幫助族人突破……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嘴角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半個時辰後，林家演武場。
    一群年輕子弟正在刻苦修煉。煉氣期的拳腳破空聲、呼喝聲此起彼伏。角落裏，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一遍遍打著林家基礎拳法《莽牛勁》，汗如雨下，但每一拳都軟綿綿的，明顯後勁不足。
    林玄認識他。林小虎，旁係子弟，煉氣二層卡了兩年，性格憨厚到近乎懦弱，經常被其他子弟欺負。
    “就他了。”林玄咧嘴一笑，大步走了過去。
    “少、少主？”林小虎看見他，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行禮，動作慌亂得差點自己絆倒自己。
    周圍的子弟們也紛紛停下，好奇地看過來。自從議事堂那件事後，林玄在林家的風評一夜之間逆轉，現在所有人都用看“隱藏大佬”的眼神看他。
    “你，《莽牛勁》練錯了。”林玄板著臉，聲音冷硬。
    林小虎臉色一白：“對、對不起少主，我……”
    “閉嘴。”林玄打斷他，走到他麵前，“《莽牛勁》講究的是莽而不蠢，牛勁之中需藏三分靈巧。你打得跟頭真牛似的，光有蠻力，不懂變通。”
    他說話毫不客氣，聲音又大，整個演武場都聽得見。林小虎臉漲得通紅，頭都快低到胸口了。
    周圍的子弟們竊竊私語：
    “少主這是在指點他？”
    “可這態度也太……”
    “你懂什麽！這叫嚴師出高徒！少主用心良苦！”
    林玄聽見議論，心裏冷笑。對，我就是故意要當眾羞辱你，讓你難堪，讓你下不來台。這算壞事吧？係統你可看好了！
    他伸手，一巴掌拍在林小虎後背上。
    力道不小，拍得林小虎一個趔趄。
    “背挺直！就你這慫樣，練一輩子也就是個煉氣二層！”林玄繼續輸出惡言，“看著，我隻示範一次。”
    他拉開架勢，開始打《莽牛勁》。
    但和所有人練的都不一樣。林玄的拳法……很怪。明明是至剛至猛的拳路，在他手裏卻多了幾分詭異的圓轉。那種感覺就像——
    “像一頭會跳舞的牛？”有人小聲嘀咕。
    林玄聽見了，動作一滯，差點真氣走岔。
    神他媽會跳舞的牛！老子這是在融入《浩然正氣歌》的入門心法！雖然隻理解了皮毛，但天階功法的皮毛那也是天階好嗎！
    他強忍著罵人的衝動，把一套拳打完。收勢時，體內那股新生的“浩然之氣”自動流轉，讓他周身隱隱泛起一層極淡的金光——雖然隻有他自己能感覺到。
    “看明白了嗎？”林玄冷冷看向林小虎，“莽牛不是傻牛，勁力要活，要懂得借勢。你剛才那一拳……”他隨手比劃了一下，“發力太死，如果敵人側身閃開，你整個人都得栽出去。”
    林小虎呆呆地看著他，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少、少主是說……我該在發力時留三分餘力，隨時變招？”
    “總算還沒笨到家。”林玄哼了一聲，“現在，按我說的，再打一遍。打不對，今天別吃飯了。”
    惡狠狠的語氣，妥妥的欺壓同族。
    林小虎卻像打了雞血一樣，用力點頭：“是！少主！”
    他重新拉開架勢，深吸一口氣，開始打拳。
    第一遍，還有些生澀。
    第二遍，漸漸流暢。
    第三遍……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漸漸停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為林小虎的拳，真的不一樣了。還是《莽牛勁》，還是那股牛勁，但多了一種之前沒有的“靈性”。拳風呼嘯間，竟然隱隱帶起了微弱的氣旋！
    “這、這是……”一位教習師傅忍不住走過來，死死盯著林小虎。
    第四遍打完，林小虎收勢的瞬間——
    嗡！
    一股明顯的靈氣波動從他身上擴散開來。他周身的空氣微微扭曲，皮膚表麵滲出細密的黑色汙漬。
    “突、突破了？！”有人驚呼。
    林小虎自己也愣住了。他感受著體內奔湧的、比之前強大了至少一倍的真氣，又看看自己的雙手，再看向林玄。
    “少主……我……煉氣三層了？”
    林玄：“……”
    不是，等等。我就隨便罵了你幾句，示範了一套瞎改的拳法，你就突破了？
    這合理嗎？！
    【叮！任務‘惡意行善’完成！】
    【幫助對象：林小虎（煉氣二層→煉氣三層）】
    【幫助方式：當眾羞辱+嚴苛指點】
    【因果判定：雖然宿主心懷惡意，但實際效果為‘點破修煉關竅，激發對方潛能’，屬於善舉】
    【獎勵計算中……】
    【獎勵發放：技能《基礎拳法理解》升級為《拳理真解》（玄階）】
    大量關於拳法本質的知識湧入林玄腦海。各種發力技巧、勁力轉換、招式銜接的奧妙，瞬間融會貫通。他現在看場中所有人打的拳，都能一眼看出至少三五處破綻。
    與此同時，林小虎“噗通”一聲跪下了。
    “多謝少主指點之恩！”少年眼眶通紅，聲音哽咽，“小虎愚鈍，這些年從未有人如此……如此用心教我！少主不惜當眾斥責，是為了點醒小虎！這份苦心，小虎……小虎永生不忘！”
    周圍的子弟們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少主是故意用這種嚴厲的方式，刺激林小虎！”
    “是啊，如果溫和指點，以小虎那懦弱性子，恐怕根本聽不進去！”
    “少主真是……用心良苦啊！”
    “嚴師出高徒，古人誠不我欺！”
    演武場角落，聞訊趕來的幾位長老看到這一幕，也是老懷大慰。
    “看看，看看！”大長老撚著胡須，滿臉欣慰，“少主這手段，看似嚴苛，實則直指本心！這才是真正的教導之道！”
    “不錯。”二長老點頭，“因材施教，對小虎這種性格，就得用猛藥！”
    林玄站在場中，接受著林小虎的跪拜，感受著周圍人“原來如此”的崇拜目光，以及腦海中新獲得的拳法知識。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不是，我沒有，我就是想欺負人”。
    但話到嘴邊，變成了：
    “……起來吧。明日此時，繼續來此練拳。若沒有進步，加倍處罰。”
    惡狠狠的語氣。
    林小虎卻激動得渾身發抖：“是！少主！小虎一定拚命修煉，絕不辜負少主期望！”
    【警告：檢測到宿主開始習慣性使用‘嚴厲外表包裹善意’的行為模式。係統正在記錄此行為模板，未來將優先推薦類似任務】
    林玄眼前一黑。
    他好像……給自己挖了個更大的坑？
    傍晚，回到自己院落。
    林玄坐在桌前，看著係統麵板上那個新獲得的技能《拳理真解》，以及任務欄裏已經完成的狀態，心情複雜。
    爽嗎？爽。隨便說幾句話，就讓人突破，自己還白嫖一個玄階技能理解。
    搞笑嗎？搞笑。他想幹壞事，結果成了用心良苦的嚴師。
    無奈嗎？太他娘的無奈了。
    “所以我現在到底該怎麽修煉？”林玄揉著眉心，“《浩然正氣歌》要行善積德，可我隻要一動行善的念頭，係統就判定我是‘真心想做好事’，任務獎勵就會打折扣。但如果我抱著惡意去……”
    他頓了頓，忽然想到什麽。
    “係統，我問你。如果我現在出門，隨便找個人打一頓，但心裏想的是‘我打他是為了鍛煉他的抗揍能力，幫他煉體’——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正在分析行為意圖與實際效果……】
    【若確實能提升對方抗揍能力，則判定為‘非常規教學’，屬善舉】
    【獎勵將根據提升效果發放】
    “……那如果我沒提升他的能力，就純粹打了一頓呢？”
    【則判定為無故傷人，屬惡行】
    【獎勵《黑心訣》殘篇】
    林玄眼睛眯了起來。
    他好像……摸到一點這個係統的bug了？
    “也就是說，關鍵在於‘結果’。”他自言自語，“隻要最終結果是好，不管我初衷多惡，係統都會給我洗白成善舉，發正麵獎勵。但如果結果是壞……”
    他看向窗外漸暗的天色，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如果……他故意製造一個“看似是好事，實則埋下巨大隱患”的結果呢？
    比如，幫人突破，但暗中動點手腳，讓那人根基不穩，未來必定走火入魔？
    “係統，這種怎麽算？”
    【正在分析……警告：檢測到宿主試圖鑽係統邏輯漏洞】
    【特別提醒：本係統名為‘壞事成真’，核心規則之一為‘宿主主觀惡意行為，最終必將導致意外的好結果’。此規則優先級最高】
    【簡單來說：隻要宿主懷著惡意行事，無論計劃多周密，最終都會以某種意外方式變成好事】
    林玄沉默了。
    良久，他緩緩趴在了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裏。
    “所以，我這輩子……注定當個好人了？還是那種‘我想壞都壞不起來’的被迫好人？”
    【可以這麽理解】
    “……我能解綁嗎？”
    【解綁條件：宿主成功完成一件‘純粹的、無任何正麵結果的壞事’】
    林玄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那還不簡單！我現在就去——”
    【補充：該壞事需達到‘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級別，且宿主必須全**心實意想作惡，無任何‘為了解綁才做壞事’的雜念】
    希望破滅了。
    林玄重新把臉埋了回去，悶悶的聲音從臂彎裏傳來：
    “係統。”
    【在】
    “我恨你。”
    【收到。已記錄宿主情緒：無奈（強度：高）】
    【新任務預告：明日將發布‘惡意行善’係列任務二，請宿主做好準備】
    窗外，最後一絲夕陽餘暉消失在天際。
    林玄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像一具失去了夢想的鹹魚。
    隻有係統麵板在他眼前靜靜閃爍，那行“因果行者（實習期）”的小字，仿佛在無聲地嘲笑他。
    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