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裂縫流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控製台的接口上。屏幕還在閃，合同的投影變得歪歪扭扭，像水麵上的倒影被風吹亂了。陳寂沒動，手還按在裂口邊上，手指用力到發白。
    他的血不一樣。
    他吃過很多強者，有S級異能者，有狼王，有屍王，還有機械蜘蛛。這些力量本來會互相打架，但現在都被他壓住了，全都往一個方向衝。
    防火牆開始碎裂。
    “意識上傳資格”那幾個字突然跳了一下，變成紅色警告：【協議綁定中】。下一秒，整個投影猛地一震，想要鑽進陳寂的大腦。
    他閉上眼睛。
    不是害怕，是集中精神。
    【血源共鳴】自己動了起來，血液從傷口收回，回到心髒，再衝向全身。身體很燙，每一塊皮肉都在疼。這不是吸收，是硬搶——把神族塞進來的東西，一塊塊撕出來。
    嗤！
    空氣裏冒出一股燒焦的味道。投影表麵出現裂痕，像玻璃被人砸了一錘。那個女聲斷斷續續：“簽……署……可……免……”
    話沒說完，光影就炸開了。
    沒有爆炸，沒有光，隻是消失了。隻剩一點青煙從控製台縫裏冒出來，很快就被風吹沒了。
    第一關，過了。
    他睜開眼，瞳孔是赤金色的，掃過麵前的儀表盤。主屏幕黑著，副屏偶爾閃一下雪花。戰車沒能源了，維生係統靠他的血撐著。撐不了多久了。
    他抬起左手。
    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黑色指環，戴了很久，像是長進肉裏了。他用力一扯，皮膚裂開，血流出來。指環掉了，露出下麵一道深色的疤。
    這是趙武留給他的東西。
    也是唯一能喚醒這輛戰車的鑰匙。
    他把指環對準控製台中間的凹槽。大小剛好。輕輕一按，哢的一聲，鎖死了。
    嗡——
    底盤傳來震動。不是發動機的聲音，是更深處的東西醒了。戰車的骨架發出金屬摩擦聲，像一頭快死的野獸忽然抽搐了一下。
    主屏幕亮了。
    不是原來的界麵。這次是灰白色的底，線條簡單，字都是不認識的符號。但陳寂看得懂。【血源共鳴】正在翻譯這些信息，直接送到他腦子裏。
    三維地圖展開了。
    北極那邊出現了七個紅點，排成一個弧形。寫著：【雪地戰車群休眠狀態】。
    導航提示音響起，聲音低而穩：“目標未激活，需特定血脈啟動。”
    他盯著那七個點。
    不是隨便放的。這是舊時代軍隊的習慣，每隔三百公裏設一個站，圍成一圈防線。現在它們全埋在冰下，沒人知道。
    除了這輛車。
    也除了他。
    他滑動屏幕，調出數據。這些戰車不是普通型號，是末世前秘密做的“終焉級”，裝的是第一代核聚變引擎，裝甲能扛住洲際導彈打。當年因為太貴，項目被停了。沒想到它們沒被毀，而是藏進了極地。
    更沒想到，啟動它們的權限，和他的血有關。
    【血源共鳴】忽然一震。一段記憶冒了出來——三年前雪崩那天，他在昏迷中聽到的聲音。不是風雪，是機器運轉的嗡鳴。就在地下。
    原來那時候，它們就在等他了。
    還沒想完，地麵突然一抖。
    不是炸彈，也不是導彈，是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從地底往上頂。戰車殘骸晃動起來，螺絲一根根崩斷。控製台冒出火花，主屏幕閃了幾下，差點滅掉。
    陳寂穩住身子，右手彈出鋼爪，插進座椅支架把自己固定住。
    轟！
    腳下的石頭炸開，碎石飛濺。一個人影慢慢升上來。
    兩米多高，半邊是機器，半邊是肉身。左臂是金屬液壓臂，右臂掛著鏈條鋸刃。胸口有一顆發光的核心，紅色的，像心跳一樣一跳一跳。臉上戴著鐵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泛著程序一樣的紅光。
    韓九。
    不是之前的樣子。這才是他的真身。
    他站在廢墟中間，抬頭看駕駛艙，聲音直接傳進陳寂耳朵裏：“你本可以當新世界的王。”
    陳寂沒說話。
    雙眼變得更紅更亮，體內的能量轉得更快。白霧從皮膚裏冒出來，在頭頂轉圈，越轉越快，成了一個小漩渦。這不是要動手，是在警告。
    你不配談合作。
    韓九冷笑一聲，腳下地裏的能量被他吸上來，變成一道血光衝天而起，和天上的極光纏在一起。兩人之間的空氣開始扭曲，像水麵波動。
    這不是打鬥。
    是氣勢的較量。
    是王者之間的對視。
    誰先低頭，誰就輸。
    就在這時，最後一塊副屏突然亮了。
    加密日誌解開了。
    畫麵一閃，跳出一張檔案照。編號CX07。是個年輕男人，穿著訓練服，站在雪地裏笑。那是三年前死於雪崩的隊友之一。
    接著，地圖跳轉。
    鏡頭拉近，對準一條窄窄的山穀。隧道口被雪蓋住，但標記很清楚。
    雪山隧道。
    他父親死的地方。
    陳寂呼吸一停。
    記憶湧上來——那個雨夜，街頭打架，父親倒在地上，眼睛睜著。他撲過去喊人，沒人管。救護車來的時候，人已經涼了。
    後來他才知道，對方是黑幫的人。案子被壓下去，沒人追。
    可現在，這個坐標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
    不是巧合。
    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安排好的。
    父親的死，雪崩，覺醒，戰車，韓九……全都連在一起。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呼出時，白霧裏帶著電光，體內的力量重新歸位。
    他開口，聲音沙啞：“我不是為了複活誰，是為了活著的人不再重演悲劇。”
    睜開眼，目光像刀。
    右手鋼爪猛地插進控製台，把玄鐵指環死死按進接口。金屬融化，又凝固，變成一塊無法拆開的結構。
    戰車發出最後一聲嗡鳴。
    所有剩下的數據匯入導航，最終定下目的地。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目的地：雪山隧道｜距離：873公裏｜預計抵達：6小時】
    燃料還剩12%，不夠全程開，但夠短時間衝刺。隻要中途能找到補給點，就能趕到。
    外麵，韓九腳下的血光還沒散。他站著，像一座活的堡壘。
    陳寂沒看他。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穿過破碎的擋風玻璃，望向極光下的荒原。
    火光和極光混在一起，照亮了他的臉。滿臉傷，滿身血，但眼睛亮得嚇人。
    戰車在他身下輕輕震動，像是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
    他知道，這一路沒有援兵，沒有退路，也沒有奇跡。
    但他必須走。
    因為真相在等著他。
    因為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爆炸的衝擊波從韓九那邊衝過來，戰車被掀到空中。鋼鐵骨架發出刺耳的響聲，裝甲一片片掉落。
    火光騰起的瞬間，陳寂仍坐在駕駛艙裏，一動不動。
    儀表盤清楚顯示：
    【目的地：雪山隧道｜距離：873公裏｜預計抵達：6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