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塵微初露第5集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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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未亮,銅鑼聲再次刺破雜役處的死寂,勞役的枷鎖依舊沉重。
    孫執事像是認準了三人是可揉捏的軟柿子,分派的活計變本加厲地繁重。挑水的木桶換了更大的,劈柴的硬木是最難劈開的鐵樺木,甚至將清洗堆積如山的恭桶這種汙穢不堪的活計也丟給了他們,那股刺鼻的惡臭熏得人頭暈目眩,意圖徹底磨滅他們僅存的尊嚴和微末修為。
    周子墨依舊沉默,隻是脊背挺得更直了。他將每一次肩挑手提的極限負荷,都當作錘煉文氣的熔爐。
    扁擔嵌進皮肉的劇痛、硬木反彈的震力、恭桶散發的惡臭,都成了他凝神靜氣的背景板。他嚐試在體力透支到極致時,運轉《文心微言》中更晦澀的文氣路徑,每一次流轉都疼得他渾身痙攣、眼前發黑,仿佛經脈要寸寸斷裂,但他咬牙硬撐,竟真的感覺到那絲文氣在以近乎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緩慢增長,愈發凝實堅韌。
    吳亦辰像一頭被囚在牢籠裏的怒虎,周身戾氣幾乎要溢出來。他不再與人多說一句話,隻是悶頭瘋狂幹活,揮斧的力道越來越沉,挑水的腳步越來越穩,將所有的屈辱、憤怒與對靈植仙宗的仇恨,都傾瀉在木柴和水桶上。
    應是藥力與勞役的雙重刺激,他的肉身力量竟隱隱有突破的跡象,隻是眼神愈發凶狠,偶爾有老雜役出言嘲諷或故意使絆子,他隻需回頭投去一道狼般的凶光,便能讓對方悻悻閉嘴,震懾住不少宵小之輩。
    宋梓辰仍是三人中最冷靜的一個。他負責的藥圃清理工作相對靈活,讓他得以抽出精力觀察周遭。他不僅悄悄收集藥圃中能安神、止痛的草藥,曬幹碾碎藏在懷中,更憑著星辰術士對能量波動的敏銳感知,暗中繪製雜役處及周邊的地形圖,將守衛換崗的時間、孫執事心腹的活動軌跡,甚至哪些老雜役是眼線,都一一記在心裏。
    夜裏,他不再急於汲取稀薄的星輝,而是效仿周子墨磨礪文氣的法子,以意誌強行引導那絲微弱的星力衝刷肉身,雖同樣痛徹心扉,卻讓他的感知變得愈發敏銳,對周遭的風吹草動都能迅速察覺。
    第三夜,周子墨剛沉下心引導文氣,窗外那道熟悉的清冷腳步聲便如期而至。
    趙詩涵依舊隱在黑暗中,周身寒氣如月光般清冷,目光掃過屋內三人,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
    這一次,她停留的時間比前兩夜更長,目光尤其在周子墨身上凝滯了片刻。周子墨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藏著探究——一個吞服過量朱果、終日從事繁重勞役的雜役,本該經脈受損、萎靡不振,可他體內的文氣雖微弱,卻異常堅韌,還在緩慢壯大,這顯然超出了常理。
    隨即,她的目光轉向隔壁房間,那壓抑的咳嗽聲今夜格外劇烈,帶著令人心悸的破碎感,仿佛下一聲就要咳出內髒碎片,聽得人脊背發涼。趙詩涵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波動。
    就在周子墨以為她會像前兩夜那般悄然離去時,一件極小的事物帶著微不可查的破空聲,穿過窗縫,精準地落在他枕邊。那是一枚形狀奇特的幹枯葉片,葉麵紋路清晰,雖已失去水分,卻殘留著一絲極淡卻異常純淨的清涼氣息,僅僅是聞了一下,便讓人精神一振。
    沒有言語,沒有停留。做完這一切,那道清冷的氣息便如同融入夜色般,無聲無息地遠去了,隻留下滿室的疑惑。
    周子墨心中巨震,小心翼翼地拈起葉片,入手微涼,那絲清涼順著指尖緩緩滲入體內,竟讓躁動的藥力瞬間平和了些許,經脈的灼痛也減輕了幾分。
    “子墨?”
    宋梓辰的聲音壓低傳來,他顯然也察覺到了異常。
    周子墨將葉片遞過去,簡略說了剛才的情形。宋梓辰接過葉片,閉目凝神感知片刻,眼中閃過驚疑不定:“這是‘冰心草’的葉片,雖已幹枯,靈韻卻未散盡,有靜心凝神、壓製躁動靈力的奇效。此物極為罕見,隻生長在極寒之地的靈脈邊緣,尋常修士都難得一見,她為何會贈予我們?”
    “不知道。”
    周子墨搖頭,將葉片小心藏進衣襟,緊貼胸口,“但至少目前來看,並無惡意。”這枚葉片,或許能在關鍵時刻救他們一命。
    吳亦辰也醒著,黑暗中傳來他冷哼的聲音,帶著幾分警惕:“上古薑氏的聖女,高高在上,怎會對我們這些雜役好心?說不定是另有所圖,等著看我們的笑話。”話雖刻薄,語氣中卻藏著一絲困惑。
    第四日,雜役處出了亂子——一份即將送往內院廚堂的靈米不翼而飛。那是專供內院低階弟子食用的靈米,蘊含微弱靈氣,對雜役而言已是奢侈品。
    孫執事勃然大怒,認定是雜役中有人手腳不幹淨,丟了書院的臉麵。他帶著幾個心腹狗腿子,氣勢洶洶地闖入雜役居住的片區,踹門砸戶,不由分說便要搜查所有人的房間和隨身物品,那架勢,像是要把整個雜役處翻過來。
    這是赤裸裸的侮辱。許多老雜役麵露憤懣,拳頭攥得咯咯響,卻敢怒不敢言——在孫執事麵前,他們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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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孫執事帶人踹開丙字柒號的房門時,周子墨三人剛結束一天的勞役,正疲憊地坐在通鋪上,渾身酸痛,連抬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搜!給老子仔細搜!”
    孫執事三角眼瞪得溜圓,目光掃過三人,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顯然是想借此事找茬。
    幾個狗腿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撲進來,翻箱倒櫃,粗暴地將三人那點可憐的行李扔在地上,草席被掀開,牆角的縫隙都被手指摳過,連藏在鋪下的幾塊幹糧都被翻了出來。
    周子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後背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來——他那本《文心微言》就藏在草席下幾根交錯的硬草杆之間,一旦被搜出,以孫執事的刻薄,必然會奪過去銷毀,甚至可能以此為借口加重懲罰!
    就在一個狗腿子的手即將掀開那片藏著書卷的草席時,宋梓辰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指尖幾不可察地彈動了一下,一道微乎其微的星力悄然溢出,順著地麵滑向牆角。
    牆角處,一隻正在打盹的灰老鼠突然受驚般猛地竄起,尖叫著衝向那狗腿子,恰好撞在他的腳踝上。
    “哎喲!該死的畜生!”
    狗腿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縮腳後退,腳下一滑,狠狠絆倒了另一個正在翻找吳亦辰包袱的同夥。兩人摔作一團,撞翻了牆角的破陶罐,碎片四濺,哎喲慘叫不絕,場麵一時混亂不堪。
    “廢物!一群沒用的東西!”
    孫執事氣得臉色鐵青,厲聲怒罵。
    趁著這短暫的混亂,周子墨迅速而自然地向後靠了靠,用後背悄悄擋住藏著書卷的草席邊緣,手指不動聲色地將幾根硬草杆歸位,心髒仍在砰砰狂跳。
    “執事!沒……沒找到!”
    幾個狗腿子折騰了半天,除了灰塵和破爛,一無所獲,隻能低著頭,不敢看孫執事的臉色。
    孫執事陰冷的目光在三人臉上來回掃視,最終定格在吳亦辰那雙滿是敵意的眼睛上,仿佛要噴出火來。但沒有證據,他也隻能作罷,悻悻地甩下一句:“哼,別讓老子抓到你們的把柄!否則有你們好受的!”說完,帶著人怒氣衝衝地去搜查下一個房間了。
    房門被粗暴地關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周子墨緩緩鬆了口氣,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他看向宋梓辰,後者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是宋梓辰!他竟已能操控星力影響小動物?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引導,卻在關鍵時刻化解了危機,這份進步,足以讓人震驚。
    吳亦辰猛地一拳砸在床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眼中怒火熊熊燃燒:“欺人太甚!遲早有一天,老子要讓這姓孫的付出代價!”
    經此一事,三人愈發清晰地認識到雜役處的險惡。孫執事的刁難無處不在,他們如同行走在懸崖邊緣,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夜裏,雜役處徹底沉寂下來。周子墨將那枚冰心草葉片含入口中,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在舌尖化開,順著喉嚨流遍四肢百骸,經脈的灼痛竟減輕了足足三成!引導文氣的阻力也小了許多,效率明顯提升。
    他凝神內視,那絲文氣已壯大到約莫兩根頭發絲粗細,在經脈中緩緩流轉,如同一條微弱卻堅韌的溪流,帶來一絲真實的暖意。
    他望向窗外,夜色深沉,趙詩涵今夜沒有再來。但隔壁的咳嗽聲,卻似乎微弱了一些,不再那般撕心裂肺,多了幾分喘息的平緩。
    周子墨心中的疑團愈發濃重。這位神秘的雷音寺聖女,贈藥之舉似乎並非隻針對他們,她到底在暗中觀察什麽?在這汙穢不堪的雜役處,她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又像是一個在暗中撥動棋子的棋手,讓人猜不透深淺。
    但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麽,他們都沒有退路。唯有變強,才能在這殘酷的世界中活下去,才能守護想守護的人。
    周子墨重新閉上眼,更加專注地引導著文氣,每一次流轉,都帶著向死而生的堅韌。微光已在黑暗中燃起,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讓它變得更亮。
    宋梓辰坐在窗邊,借著從窗縫漏進的微弱月光,指尖撚動,嚐試引導那幾乎難以察覺的星辰之力。忽然,他的指尖閃過一點比螢火還要黯淡的微光,轉瞬即逝,卻讓他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吳亦辰靠在牆角,默默擦拭著白天劈柴時磨破的手掌,傷口處的痛感清晰而尖銳。
    黑暗中,他的眼神不再隻有憤怒,更多了一絲求生的狠厲,以及對力量的迫切渴望——他要變強,強到無人再敢欺辱,強到能護住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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