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魔的攻勢如狂風驟雨，每一擊都裹挾著摧山裂石之威，毀滅天地之力。真涯子身形如電，將玄極門絕學盡數施展——龍憋壩燃血秘術激起血色罡風，如滔天氣浪；九霄真訣引動雷雲翻湧，天地震蕩；乾罡真雷斷化作紫電，撕裂長空；卻都在那瘋魔翻掌間灰飛煙滅！北鬥鎖淵的星芒陣紋尚未成型，便被一腳踏碎；太極周天咒的金光護罩，竟抵不住那瘋魔三記重拳……
    此魔如此癲狂之徒，仿佛生來便以踐踏所有尊嚴與法則為樂般，真涯子此時懊悔不已，恨自己資質愚鈍，未能全然領悟那玄極門至高絕學，無法掌控那九天雷法與九雷真訣的星辰之力。
    當真涯子頹然倒地，鮮血染透道袍，已難辨其原色，映魔鏡於丹田處閃爍著微弱青光。每一根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之聲，斷裂的肋骨刺入肺葉，這件上古至寶雖護住了他最後一線生機，卻難以抵禦經脈盡斷的劇痛。
    每次呼吸都帶著血沫，可他仍支撐著告訴自己，這一生，永遠不要將那若曦忘記……
    當瘋魔的蠻橫利爪再次襲來時，就在他虛脫的閉上雙眼的一刹那，他忽然笑了——恍惚間，又見到了那個曾經在煙雨中，那個回頭對他淺笑嫣然的白衣女子……蓮池畔的若曦又浮現在眼前。
    那個曾為了他來生願做一朵蓮的姑娘，此刻正用看螻蟻般的眼神俯視著他。她繡著並蒂蓮的裙角纖塵不染，與滿地血汙形成刺目的對比。
    若曦...他染血的手指向前方虛抓，卻見幻象驟變。記憶中溫婉的眉眼和那萬種柔情，此刻布滿寒霜，朱唇吐出的不再是吳儂軟語，而是淬毒的譏誚。心痛的是那雙曾經入目無他人的眼眸，此刻竟倒映著棄如敝履的神色，還帶著...嘲諷？
    更令人心寒的是她唇邊那抹冷笑——仿佛他們之間那些山盟海誓、生死相許，仿佛隻是一時半霎，竟然都成了荒唐的笑話。
    原來...不過……如此……
    劇痛突然撕裂了幻覺……真涯子如雕塑般怔怔地望著自己道袍下擺那空蕩蕩的地方，仿佛被抽走了靈魂。隻見那瘋魔正將染血的鋸子扔進火堆。他竟然鋸掉了自己的雙腿？然而，比斷腿更刺骨的，是七步外那個提著裙擺奔向“自由”的那一襲白衣身影。她繡著蓮紋的鞋尖，如同無情的利刃，毫不猶豫地踏過了他剛剛吐出的鮮血！難道剛剛她那神情…那一切…竟然不是幻覺？
    真涯子染血的指尖深深摳進泥土。比起雙腿被瘋魔生生鋸斷的劇痛，道心上那道突然崩裂的傷痕更讓他戰栗。他終於明白，某些誓言比琉璃更易碎，某些柔情比晨露更短暫。當最後一縷真氣從碎裂的丹田逸散的那一刻，他竟覺得倒是一種解脫——至少不必再看那雙向他投來憎惡的秋水明眸，與那口皓齒帶著的譏誚……
    他跋涉千山萬水追尋的人，怎會將自己視若草芥？難道隻因沒有及時地解救她出那梵音幻境，沒能及時地給她想要的一切？還是因為自己方才的一敗塗地？真涯子蜷縮在血泊中，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心中多年以來一直堅守的某種信念開始動搖……
    雖然失去雙腿無法站立，縱然斷裂的大腿根部麻木得早已失去疼痛的知覺，但他仍有一雙手！隻見那真涯子此刻依然固執地用雙手向前爬行……
    他奮力向蓮花處的她爬去。每一寸挪動都在地上拖出刺目的血痕，每一次前行都讓心口多一道傷痕。他咬緊牙關，眼中幹涸無淚——那些個輾轉反側的夜裏，淚水早已流盡。也不知他爬了多久，仿佛耗盡畢生氣力。這份錐心刺骨之痛，遠勝瘋魔施加的萬倍羞辱。
    真涯子強忍淚水——在無數個思念的日夜，心中早已淚流成河。終於爬到離她不遠處，望著那張魂牽夢縈的容顏，壓抑多年的情感在這一瞬轟然決堤……
    當終於爬到蓮花台前，映入眼簾的卻是張陌生麵孔。昔日含情脈脈的眼眸此刻淬滿寒冰，曾經柔情似水的容顏布滿怒意。往日的崇拜與蜜語甜言早已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她眼中冰冷的戲謔。她漠然注視著他滿身傷痕與泣血的心，目光裏盡是活該的嘲諷，嘴角竟勾著萬分譏誚的弧度。她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血肉模糊的身軀，眼底居然翻湧著令人心驚的快感。更令人心碎的是，她微抿的紅唇竟浮現一抹詭異的笑意……
    真涯子仰起頭，恍惚看見漫天血雨傾瀉而下。原來不是天在泣血，是他眼中淌出的血淚模糊了天地。曾經耳鬢廝磨的溫存，終究化作紮進心口的萬把利刃。
    這一刻，真涯子的世界被血色淹沒——他的雙眼流下的，竟是那殷紅的血淚。
    劇痛如閃電般劈開幻境，真涯子猛然驚醒。瘋魔正歪著頭打量他，眼中透著不解：誰說過要鋸你雙腿？爾等如此這般哭嚎作甚？莫非硬的不成，又想耍花招，改與山人行那苦肉之計了？真涯子茫然低頭，赫然發現雙腿完好如初，方才血淋淋的斷肢慘狀竟如泡影？
    他渾身顫抖，冷汗已浸透衣袍——難道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那刺骨錐心的絕望，都隻是南柯一夢？難道方才那種種虐心之刑皆是虛妄？何為真？何為幻？這虛實交錯間，竟連道心都為之麻痹震顫……
    現實與幻象的界限在此刻徹底崩塌。瘋魔粗重的呼吸聲近在耳畔，那雙布滿血絲的蠻橫眼睛真實存在，雖然此刻盛滿困惑，但這一切顯然全是真的。
    可方才若曦那飄渺的身影，斷肢處噴湧的鮮血，分明還烙在記憶裏。重傷的身體開始背叛意誌，視線開始逐漸模糊，道心在真實與虛幻的夾縫中支離破碎，就像暴風雨中飄搖的殘燭。真涯子此刻再難支撐，恍惚間仍固執地望向虛空，仿佛那裏還懸著一縷需要救贖的素白身影……
    就在這真涯子昏厥過去的瞬間，那瘋魔麵色陰沉地大口喘著粗氣，雙手伸向了真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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