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林邊緣的烏鴉飛走後，風無垢看了眼天色。太陽已經偏西，城門方向傳來隱約的人聲和馬蹄響。
    林戰收起紙條，抬腳往前走。他的步伐比剛才穩了些，但右手還是下意識按在肋骨處。那一戰消耗太大，經脈裏還殘留著撕裂感。
    “我們回城。”他說。
    風無垢點頭跟上。兩人一路沉默，穿過亂石坡，繞過幹涸河床。遠處城牆輪廓漸漸清晰，守城弟子的身影在城門口來回走動。
    離城門還有三裏時，前方塵土揚起。一隊人從側路衝出，攔住去路。
    為首的是個穿銀邊黑袍的年輕人，腰間佩劍，胸前繡著靈天盟徽記。他身後跟著十幾名執法弟子，全都手持長戟，站成半圓。
    “林戰。”那人開口，聲音冷，“你不在宗門待命，私自出城，可知罪？”
    林戰停下腳步。他認得這人——淩霄劍，靈天盟年輕一輩的執事，一向以執法嚴明自居。
    “我奉命巡查邊境異動。”林戰說。
    “奉誰的命？”淩霄劍冷笑，“靈雲宗沒報備，靈天盟也沒批令。你一個外宗弟子，憑什麽越界行動？”
    風無垢上前半步：“我是靈雲宗執事風無垢，此次任務由我帶隊，一切責任我來承擔。”
    淩霄劍掃她一眼：“哦？那你說說，你們去了哪裏？查到了什麽？”
    “這是宗門機密，不便透露。”風無垢語氣不變。
    “機密？”淩霄劍提高聲音，“那為什麽有人看見你們往幽冥氣溢出的方向走？身上還帶著陰寒之氣！”
    他突然指向林戰衣角：“你看這痕跡，分明是鬼修留下的符灰！你們是不是已經投靠了幽冥界，現在回來當內應？”
    周圍執法弟子立刻舉起兵器，圍得更緊。
    林戰沒動。他能感覺到眉心那道殘月印記微微發燙。鴻蒙道印正在自動吸收空氣中散逸的能量波動，同時解析四周陣法痕跡。
    他不動手，是因為他知道現在不能動。
    上一章那個死去的弟子袖中紙條寫著“泄密”。敵人就在城裏，而且位置不低。這時候硬闖，隻會讓對方提前藏好證據。
    “我沒有叛宗。”林戰看著淩霄劍，“我可以配合調查。”
    淩霄劍一愣。他本以為林戰會暴起反抗，畢竟這人一向桀驁。沒想到這次竟然低頭了。
    他很快反應過來，冷笑道：“識相就好。來人，帶他們去靈天盟總部，關進候審閣！”
    兩名執法弟子上前要抓林戰手臂。風無垢一步橫移，擋在前麵：“他是靈雲宗客卿弟子，按規製，調查期間可保留行動自由，隻需每日報到。”
    淩霄劍皺眉：“但現在懷疑他通敵，必須拘押。”
    “那就請出示盟主簽發的拘押令。”風無垢盯著他，“沒有文書，你們無權限製他人身自由。”
    僵持幾秒，淩霄劍揮手：“先押到大殿前庭，等長老決議！”
    一行人調轉方向，朝靈天盟總部行去。林戰走在中間，兩側是執法弟子。他低著頭，看似順從，實則雙眼微眯，感知著腳下地麵的變化。
    從青石板到白玉階，再到鋪著靈紋地毯的主道。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地底埋設的禁製波動。這些陣法複雜，但並非不可破解。
    他的眉心持續發熱，鴻蒙道印正將這些能量軌跡一點點記錄下來。
    靈天盟大殿巍峨聳立。門前兩尊石獅雕像，口中含著避塵珠。守衛換了一撥，全副武裝，眼神警惕。
    淩霄劍走上台階，高聲宣布：“發現可疑人員林戰，涉嫌擅自離城、勾結幽冥界，現押解至殿前，請執事長老定奪！”
    裏麵傳來腳步聲。三位身穿灰袍的老者走出，站在廊下。
    “就在這兒問話。”其中一人說。
    林戰抬頭，看到三人胸口都掛著執法令牌。左邊那位眼神銳利，一直盯著他手腕上的舊傷疤。
    “林戰。”灰袍老者開口，“你可知私自出境，按律當廢去修為？”
    “我知道規矩。”林戰回答，“但我出發前已向靈雲宗報備，有傳訊玉簡為證。”
    “玉簡呢？”
    “在途中被鬼修襲擊，損毀了。”
    “巧啊。”右邊的老者冷笑，“每次出事，證據就沒了。你是真倒黴，還是早有準備？”
    林戰不答。
    風無垢代為說道：“我們確實在枯嶺發現一處幽冥據點，擊退一名鬼修頭目。屍體和殘物都在現場，隨時可以查驗。”
    “你說有就有？”淩霄劍插話，“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偽造現場，引我們去踩陷阱？”
    “你可以派人去查。”風無垢直視他，“如果真是假的，我們願受重罰。”
    幾位長老交換眼神。中間那位擺手：“暫不深究。先把人帶進去，軟禁在候審閣，等明日開堂審議。”
    “等等。”林戰忽然開口，“我有個要求。”
    “說。”
    “讓我見一下靈雲宗駐城聯絡使。我要當麵匯報任務進展。”
    “不行。”左邊長老拒絕，“調查期間，禁止接觸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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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至少讓我把發現的情報留下。”林戰從懷裏取出一塊晶石碎片，“這是從據點帶出來的，上麵有幽冥符文殘留，可能涉及大規模儀式。”
    灰袍長老接過碎片，看了一眼，臉色微變。但他很快恢複平靜：“我們會處理。”
    林戰不再多言，跟著守衛走向偏殿。風無垢被允許留在外廳旁聽，站在一根廊柱旁，雙手抱臂。
    候審閣在大殿西側，是個獨立小院。四麵圍牆高聳，牆頭布滿符線。院子裏隻有一間屋子，門窗都被封死。
    守衛打開門鎖：“進去吧。”
    林戰走進屋內。門在他背後關上，落栓聲清晰響起。
    屋子裏隻有一張木桌、一張凳子。牆上貼著幾張舊告示，角落有個小窗，用鐵條焊死。
    他走到桌邊坐下，閉上眼。
    眉心的印記還在跳動。剛才一路走來，他已經記下了大半個靈天盟的禁製分布。這座建築群底下，藏著一座古老陣法，年代久遠，但還能運轉。
    更重要的是，他在那些長老的氣息中，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不是殺意，也不是敵意，而是一種……壓製感。
    就像有人在暗中控製局麵，不讓事情鬧大。
    他睜開眼，盯著桌麵。木紋上有道劃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出來的。
    三個字：別信。
    林戰手指輕輕撫過那道痕。
    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在走廊盡頭說話。
    “真的讓他進來了？”是淩霄劍的聲音。
    “放心。”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回應，“隻要他進了這裏，就別想活著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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