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灘血跡停了。
    林戰盯著它，呼吸放輕。血痕邊緣還在微微蠕動，像有東西在底下爬。他沒動，右手握緊劍柄，左手悄悄抬到眉心。那裏一熱，鴻蒙道印開始流轉，一股暖流從識海衝下，順著經脈走遍全身。小腿的傷口還在滲血，但疼痛被壓了下去。
    他閉眼一瞬，靠道印感應四周。空氣中有殘存的道痕，很淡，像是從遠古時代留下的痕跡。這些道痕平時自動被道印吸收，此刻卻被他主動牽引，用來探查周圍的空間波動。
    影子不是實體。它們來自虛隙，由某種殘缺的信念凝聚而成。每一道影子都像是一段斷裂的記憶，遊走在現實與虛空之間。常規劍氣打不中它們，是因為它們不在同一個層麵。
    左側三丈外，碎石又下沉半寸。右前方五步，地麵陰影輕微扭曲，像是水波蕩開。他知道，那些影子在靠近。不止一個，至少七個方向都有動靜。
    風無垢仍躺在岩石陰影裏，嘴角剛才抽了一下，發出一聲低語。那聲音不像人聲，更像是從地底傳來的震動。林戰不敢回頭，怕分散注意力。他必須在影子完全包圍前找到應對辦法。
    他回想萬道劍宗的古籍。有一段提到：“虛妄之物，懼共鳴之震。”意思是，非實體的存在，會被特定頻率的能量震蕩幹擾。這類存在依賴空間的穩定，一旦環境產生共振，它們就會暫時失形。
    他睜眼，目光掃過四周。地上散落著浮石碎片，遠處有幾根斷裂的岩錐懸在半空，那是之前誅仙陣爆炸時崩出來的。其中一根離他最近，就在左側三丈處，尖端朝下，卡在裂縫裏。
    就是它。
    他抬手，一劍斬出。劍氣劃破空氣，直擊那根岩錐。轟的一聲，石頭震動，發出低沉的嗡鳴。刹那間，所有影子都停住了。它們貼在地麵和空中，輪廓變得模糊，像是被什麽力量衝擊到了。
    有效。
    林戰立刻收劍入鞘。現在不是用劍的時候。他蹲下身，雙掌貼地，將神魔道體中的黑紅氣息緩緩注入地麵。這股氣息帶著一絲不滅的意誌，是他在無數次戰鬥中淬煉出來的。同時，他以鴻蒙道印為引，調動體內殘存的靈力，模擬出一種低頻脈動。
    掌心發麻，震動從雙手擴散。玉石地麵開始輕顫，裂縫中的寒氣翻湧而出。那股震動像是心跳，緩慢而有力，一波接一波向外傳遞。
    影子開始扭曲。它們不再前進，反而向後退縮。有的直接消散，有的鑽進地縫，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驅趕。林戰沒停，繼續加大震動頻率。他知道這種狀態撐不了太久，他的體力已經接近極限，小腿傷口不斷滲血，臉色也開始發白。
    最後一道影子在距離風無垢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然後緩緩退入虛空。
    四周安靜了。
    林戰沒鬆手。他保持掌貼地麵的姿勢，額頭冒出冷汗。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波。真正的問題是——誰在操控這些影子？
    他慢慢抬頭，望向遠處山影的方向。那裏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但他感覺到一股注視。那不是殺意，也不是敵意，更像是一種觀察。冰冷、古老，帶著審視的興趣，仿佛在看一場實驗。
    他的瞳孔縮成一點。
    這股注視感比之前的影子強太多。對方沒有出手，隻是看著。也許從他進入這片空間那一刻起，就被盯上了。
    他收回雙手，站起身。雙腿有些發軟，但他站得很穩。劍仍在鞘中，他沒拔出來。現在拔劍沒用。敵人不在眼前，而在看不見的地方。
    他走回風無垢身邊，蹲下檢查。長老的手腕還有脈搏，雖然微弱，但比之前穩定了些。肩上的血已經止住，衣袍幹了大半。林戰撕下另一截袖子，重新包紮自己的小腿。布條剛纏好，血就浸透了。他不管，打了個死結。
    然後他坐到岩石邊上，背靠著石頭，麵朝遠方山影。劍橫在腿上，手搭在劍柄上。他沒閉眼，也沒休息。他知道不能放鬆。
    空氣中殘留一絲陰冷波動，像是風吹過骨頭縫。他能感覺到，那股注視還在。偶爾，地麵會輕微震動一下，不是他引起的。那種震動很規律，每隔七息一次，像是某種信號。
    他不動。手指在劍柄上輕輕敲了兩下。
    時間過去一炷香。遠處山影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腳步聲。
    不是踩在地上。
    是踩在血上。
    林戰的手指猛地收緊。劍柄上的血已經幹了，變得滑膩。他的拇指卡在護手上，用力頂住，防止打滑。
    腳步聲停了。
    地麵震動消失。
    那股注視感卻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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