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森林的灰霧被一股灼熱的氣息衝開一道缺口，九尾狐阿狸化作的白光穿透霧障，落地時已恢複人身，雪白的狐裘大衣上沾著幾縷灰霧凝結的露珠。她剛站穩，便看到一道金色身影立在玄武岩平原邊緣，破軍槍斜插在地麵，槍尖沁出的金光將周圍的黑暗氣息逼退三尺——李破虜已先她一步抵達。
    一人一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誰都沒有說話。眼前的景象，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慘烈，根本不是“森林深處”該有的模樣——方圓三裏之內，所有扭曲的古木、斑斕的菌毯、甚至堅硬的地表岩層，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片向下凹陷的漆黑焦土，邊緣呈熔融的琉璃狀，泛著詭異的暗紅色光澤。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硫磺的酸腐、腐肉的腥臭，還夾雜著某種高維物質揮發後的甜膩，吸入一口就讓人頭暈目眩。
    焦土之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東西”，大部分是形態難以名狀的生物殘骸。有的像被融化的蠟像裹著磷光甲殼，甲殼碎裂處滲出淡綠色的汁液；有的隻剩一灘咕嘟冒泡的黑色粘液，還在微微抽搐，粘液表麵漂浮著細小的眼睛；更多的則是半人半蟲的扭曲肢體，肢體斷麵處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暗紫色的能量流，像有生命般在地麵蜿蜒，碰到焦土便發出“滋滋”的聲響。
    “是影蝕生物，深淵維度的原生種族，以吞噬靈魂為生。”阿狸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道微弱的白光，觸碰了一下地上的殘骸，白光瞬間被吞噬，“數量至少上千，遠超我們的預估。”
    李破虜沒有關注這些異維度生物的屍體，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焦土中央——那裏躺著幾具穿著銀白鑲金邊動力鎧甲的屍體，鎧甲胸口的熾天使徽記黯淡無光，原本堅不可摧的精金甲殼，像是被某種巨力從內部撕裂，裂縫處殘留著焦黑的腐蝕痕跡。更令人心寒的是，所有屍體的頭部防護罩都被精準切開，切口光滑如鏡，顱內空空如也，仿佛有什麽東西把他們的大腦連帶著靈魂一起抽走了。
    “是利堅的‘聖焰突擊隊’，教皇直屬的精銳，每個人都接受過聖光洗禮，靈魂強度遠超常人。”李破虜的聲音沉得像鐵，他往前走了兩步，靴子踩在焦土上發出“滋滋”的輕響，地麵殘留的黑暗能量還在試圖侵蝕活物，卻被他身上的龍虎之氣逼退，“能輕易撕碎他們的鎧甲，還能精準剝離靈魂……這東西的實力，至少是深淵領主級別。”
    “聖光術式的殘留很淡。”阿狸用尾巴尖撥開一具屍體的肩甲，露出下麵皮膚上已經開始潰散的淡金色紋路，紋路呈防禦姿態，卻被徹底撕碎，“他們死前拚命禱告過，調用了體內的聖光本源，卻連一秒都沒撐住。”
    李破虜沒有接話，他的目光被焦土中央的一柄權杖吸引。那柄權杖斜插在一具格外高大的鎧甲屍體前方三步處，通體由星銀與聖晶鍛造，頂端鑲嵌的“光明之心”寶石已經徹底碎裂，杖身遍布蛛網般的裂痕，但即便如此，依舊散發著微弱的、不屈的聖潔輝光。
    他認得這柄杖。東線碧落原之戰，麥克阿瑟手持此杖召喚“聖光審判”，金色的聖光洪流與他對轟了三天三夜，最終未分勝負。這是利堅聖光教皇的身份象征——聖裁之權，從不離身。
    李破虜彎腰，握住權杖中段。觸手冰涼，杖內殘存的最後一絲聖光本能地抗拒了一下，仿佛認出了這個昔日的對手，隨即徹底熄滅。他將權杖拔起，杖尾帶出一灘粘稠的、泛著金光的黑色液體，液體落地後發出“嗤嗤”的聲響，腐蝕出一個小坑。
    “……麥克阿瑟死了。”李破虜看著權杖上的裂痕，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置信。聖裁之權是利堅的至寶，能引動天地間的聖光之力，麥克阿瑟手持此杖，實力足以排進大陸前三，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
    “不是，”阿狸突然豎起耳朵，九條尾巴同時繃緊，齊齊指向焦土中心某處，狐裘大衣下的身體微微弓起，進入了戰鬥姿態，“是逃了——或者被拖走了。”
    她縱身躍過去，前爪在地麵刨了兩下，將覆蓋的焦土撥開，露出下方一塊相對完好的玄武岩。石麵上，赫然印著半個深陷的掌印，掌印邊緣焦糊，五指修長，指節處有尖銳的凸起，絕非人類的手掌。指甲留下的劃痕裏，殘留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深淵氣息，光是聞到就讓人靈魂發顫。
    而在掌印旁，還有一道拖拽痕跡，痕跡深淺不一，一直延伸到焦土邊緣一處尚未完全彌合的空間褶皺前，才徹底消失。空間褶皺周圍，散落著幾片碎裂的銀白鎧甲殘片，上麵沾著已經幹涸的金色血漬——那是聖光教皇獨有的、蘊含聖光之力的血液。
    “他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阿狸用鼻子嗅了嗅那道空間褶皺，鼻尖的絨毛微微顫抖，“這道褶皺是強行撕開的空間裂縫殘留，對麵是深層折疊空間，我的感知探不到底。麥克阿瑟應該是被那東西拖進去了，鎧甲殘片上的血跡很新鮮，說明事情發生在一個時辰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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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別管他。”李破虜轉身，目光掃過整片戰場，破軍槍在他手中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能殺光聖焰突擊隊、逼退麥克阿瑟的東西，現在在哪？它不可能憑空消失。”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破空聲與低沉的低吼。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射來，落地後化作黑豹形態的飛逵，它肩胛處有一道新鮮的灼傷，傷口處絲絲冒著黑氣，正是影蝕生物的腐蝕氣息。飛逵跑到阿狸身邊，用頭蹭了蹭她的腿，喉嚨裏發出威脅般的“嗚嗚”聲，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著那道空間褶皺。
    緊接著，天邊亮起數十道璀璨的魔法光輝，格蘭皇家魔法團的浮空艇衝破灰霧，緩緩降落在焦土邊緣。浮空艇下方懸掛著巨大的魔法護盾，將周圍的灰霧和黑暗氣息隔絕在外。艙門打開，瑟琳雅第一個跳下船舷，深藍色的法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身後跟著二十餘名披著同款法袍、手持法杖的大魔導師，每個人的神色都無比凝重。
    瑟琳雅隻看了一眼現場，臉色就白了三分。她快步走到焦土邊緣，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道淡藍色的魔法光芒，觸碰了一下地上的影蝕生物殘骸。光芒剛碰到殘骸，就被瞬間吞噬，殘骸化作一灘黑色的粘液。“是時空裂隙強製閉合的殘留能量……還有這麽多影蝕生物的屍體……利堅那群瘋子到底在這裏解開了什麽？！”
    她快步走到李破虜麵前，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柄斷裂的聖裁之權上，呼吸驟然一滯：“這是……聖裁之權？那個麥克阿瑟他……”
    “生死不明。”李破虜把權杖遞過去，“聖焰突擊隊全滅，他被那東西拖進了空間裂縫，隻留下這些痕跡。”
    瑟琳雅接過聖裁之權，指尖撫過杖身的裂痕，感受著裏麵殘存的微弱聖光，臉色更加難看：“聖裁之權能引動聖光本源，就算是深淵領主，也不可能輕易擊敗手持它的麥克阿瑟。除非……除非那東西是‘深淵執政官’級別，能操控規則的存在。”
    “別猜了，先溯源。”李破虜指了指那道空間褶皺和地上的屍體，“讓你的人掃描這片區域，尤其是空間褶皺的能量波動、屍體上的傷口痕跡，還有影蝕生物的殘骸。我要知道動手的是什麽東西，用什麽方式殺人，以及，它現在可能去了哪裏。”
    瑟琳雅重重點頭，轉身對身後的魔導師們揮了揮手：“所有人聽令！啟動‘時空溯源法陣’和‘能量軌跡顯形術’！重點探查空間褶皺和戰場中心區域！一旦發現異常能量波動，立刻匯報！”
    魔導師們迅速散開，以焦土為中心，布下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法杖揮舞間，淡藍色的魔法光芒籠罩了整片戰場，地上的影蝕生物殘骸、鎧甲碎片、甚至是焦土的痕跡，都被魔法能量勾勒出來。幾名魔導師走到空間褶皺旁，將手中的法杖插入地麵，吟唱著古老的魔法咒語，試圖解析裂縫對麵的空間結構。
    飛逵湊到阿狸身邊，低吼著用頭蹭了蹭她的手。阿狸用尾巴拍了拍它的背，聲音低沉：“你也感覺到了？裂縫裏的氣息很恐怖。”飛逵用力點頭，琥珀色的眼瞳中滿是恐懼——它已經達到八級暗影魔獸，能與大魔導師抗衡，卻在那道裂縫的氣息麵前感到了本能的畏懼。
    “教授！這裏有發現！”一名年輕的魔導師突然驚呼，他手中握著一塊透明的水晶，水晶表麵正投射出模糊的動態畫麵——正是“時空留影水晶”，能記錄現場發生過的事情，前提是有足夠的能量殘留。
    所有人瞬間圍了過去。水晶上的畫麵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現場的情況：焦土中央，環形法陣光芒大作，一道黑袍銀麵的身影剛從時空裂隙中踏出，周圍便湧出無數影蝕生物，將他護在中央。緊接著，聖焰突擊隊出現在畫麵邊緣，聖光爆閃，無數道金色的聖光射線射向影蝕生物，雙方瞬間廝殺在一起。
    黑袍人甚至沒有動手。他隻是站在原地，看著聖焰突擊隊屠殺自己的手下。當一名突擊隊長衝到他麵前，舉起聖光戰刀砍向他時，黑袍人隻是緩緩抬手，對著那名隊長虛握。下一秒，隊長整個人像是被無形之手捏爆的西瓜，銀白鎧甲瞬間碎裂，頭顱連同脊椎被生生扯出，在半空中化作一蓬混合著金光的黑霧，被黑袍人吸入麵具之下。
    畫麵劇烈抖動起來，顯然記錄者正處於極度的驚恐中。鏡頭轉向戰場另一側，麥克阿瑟手持聖裁之權，站在聖焰突擊隊後方，權杖頂端的光明之心寶石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金色的聖光洪流如火山噴發般衝向黑袍人。黑袍人微微側頭，似乎有些不屑，他抬手對著聖光洪流輕輕一按，瞬間停滯在半空中，化作無數金色的光點，被他逐一吸入麵具。
    麥克阿瑟臉色大變，口中吟唱著更加複雜的咒語，聖裁之權上的聖晶全部亮起，一道巨大的聖光天使虛影在他身後凝聚，手中握著同樣的聖光戰刀，對著黑袍人斬下。黑袍人終於動了，他身形一閃，避開了戰刀的斬擊，出現在麥克阿瑟麵前，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麥克阿瑟發出一聲慘叫，肩膀處的鎧甲瞬間融化，露出下麵被腐蝕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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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麵的最後幾幀，是麥克阿瑟拚盡全力，用聖裁之權擊中了黑袍人的麵具，麵具上的金色符文閃爍了一下，黑袍人微微後退。麥克阿瑟趁機轉身就跑，卻被黑袍人甩出的一道黑影纏住了腿。就在這時，記錄者似乎被發現了，鏡頭劇烈晃動，最後定格在黑袍人轉頭的瞬間——麵具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與“現在”觀看畫麵的每一個人，都對視了一眼。
    “哢嚓！”時空留影水晶瞬間裂成數瓣，畫麵徹底消失。
    全場死寂，連飛逵的低吼都停了下來。所有人的臉色都無比蒼白，剛才那道目光，仿佛還停留在眾人的腦海裏，帶著三萬年的滄桑與惡意，讓靈魂都在顫抖。
    “那不是魔法，也不是道術……”瑟琳雅的聲音發幹，她握緊了手中的法杖，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是……規則層麵的‘抹除’。直接針對靈魂和肉體的本源，聖光都無法防禦。”
    “是深淵執政官。”阿狸的九條尾巴繃得筆直，金瞳中滿是凝重，“三萬年前進攻蒼梧大陸的就是這個級別，能操控空間和規則，當年犧牲了七位聖級強者，才把他們打回深淵。沒想到，竟然還有漏網之魚被封印在這裏。”
    李破虜緩緩握緊破軍槍，槍身上的龍紋重新亮起，散發出金色的光芒，與他身上的鬥氣融為一體。“利堅的‘深潛者’計劃解開了封印，放出了這個怪物。它現在吸收了聖焰突擊隊的靈魂和麥克阿瑟的聖光之力，實力肯定更強了。”
    “它為什麽要拖走麥克阿瑟？”一名年輕的魔導師忍不住問道。
    “因為麥克阿瑟是聖光教皇，體內的聖光本源純度極高，對它來說是最好的‘養分’。”瑟琳雅解釋道，“它拖走麥克阿瑟，是為了慢慢吸收他的聖光本源，一旦吸收完成，它就能徹底掌控聖光與黑暗兩種力量，到時候，整個蒼梧大陸都沒人能擋住它。”
    “而且它能操控空間裂縫，隨時可以出現在大陸的任何地方。”阿狸補充道，“剛才那道目光，是在‘標記’我們，它知道我們來了，可能會主動來找我們的麻煩。”
    李破虜抬頭，望向那道空間褶皺，破軍槍在他手中發出震天的嗡鳴，金色的槍芒直衝雲霄，驅散了周圍的灰霧。“不管它是什麽級別，不管它能操控什麽規則，都必須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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