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也比較頭疼，不知道為啥小林子偏生對胡八郎帶著股莫名的敵意。
    不過，商青青還是護短，彈了彈胡八郎的尾巴。
    “別在這裏挑撥離間！小林子可是我兒子！”
    胡八郎沒說話，隻是繼續啃蜜餞。
    商青青見他不再多言，笑眯眯地道：“別光顧著吃，明日你陪我去看看城南的那塊地吧，聽說那裏水源充足，很適合種桑樹。”
    胡八郎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好”。
    城南郊，一處山地。
    商青青饒有興致地左看右看。
    這片山腳下，兩百畝的荒地地勢平坦。
    遠處的一灣河流蜿蜒流過。
    “你看這水源多近，往後養蠶繅絲，取水多方便！”
    商青青蹲下身，指尖拂過濕潤的泥土，語氣裏滿是興奮。
    胡八郎看著商青青興致勃勃的樣子，點頭道：“你說了算。”
    商青青越說越興奮：“更劃算的是價格！尋常一畝現成的桑田要一貫錢，這片地一畝隻要五百文，一貫能買兩畝，折算下來能省一半本錢！就是得花些功夫修築水利，不過咱們可以雇佃戶來做，秋冬農閑時正好動工。”
    兩人沿著山腳溜達了一圈。
    商青青指著眼前的青山：“我要讓這裏、這裏、這裏……都種上桑樹，織很多很多的錦緞，穿不完的好看衣裳。”
    胡八郎笑眯眯地看著商青青興奮的臉蛋。
    眼前這張臉，跟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讓胡八郎不覺得有些恍然。
    直到日頭偏西，二人才興致勃勃地往沈宅趕。
    商青青還一路盤算著：“回去再找一些懂水利的匠人，咱們盡快把地定下來，開春就能種桑了！”
    可剛拐進巷口，商青青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沈宅門外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朱漆車廂上雕著精致的纏枝蓮紋，車簾旁掛著的銀鈴，正是當年沈明珠的馬車。
    “這是……”商青青心裏咯噔一下，腳步也慢了下來。
    她內心對這位姑奶奶有些發怵。
    去年沈明珠回了洛陽侯府，商青青才自在一些。
    今年置田地、開絲織莊這些也隻是在信件中簡單提了兩句。
    侯府不缺錢，對這些也不在意。
    商青青現在有些擔心，是不是沈家族人把這些天的爭執，寫信告知了侯府。
    沈明珠是興師問罪來了？
    胡八郎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都變了：“像是沈明珠的馬車，她怎麽回來了？不行，我得趕緊走！”
    沈明珠之前看上胡八郎，讓他挺頭疼。
    胡八郎化成小狐狸一溜煙跑了。
    商青青隻得硬著頭皮，獨自走到院門口。
    剛推開虛掩的大門，就見沈明珠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身藕荷色錦袍襯得她麵色白皙，隻是眉宇間帶著幾分疏離的冷淡。
    “大小姐，您怎麽突然回江東了？”商青青連忙上前，笑眯眯地問道。
    沈明珠抬眼掃了她一眼，眼神裏沒什麽溫度，隻淡淡開口：“不為什麽，就是想回來了。”
    商青青被沈明珠這句輕飄飄的話噎了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好。
    隻得讓春桃趕緊上茶。
    沈明珠看了商青青一眼。
    商青青有些心虛地笑笑。
    “嫂子在江東，倒是清閑自在。”
    沈明珠不陰不陽地道。
    商青青一愣，琢磨著這沈明珠什麽意思。
    “其實吧，也不算清閑。”
    商青青遲疑著開口道。她想自己在這邊開絲織莊的事情，沈明珠她們遲早知道，不如自己先跟她說一下。
    沈明珠靜靜聽著商青青講述絲織莊的事情，聽到沈氏族人鬧事的事情，眉毛不禁一挑。
    “那些蠢人，不用管。”沈明珠沒好氣道。她倒是佩服起這個嫂子了。
    之前隻覺得商青青空有美貌，其實是個草包。
    沒想到竟然還在江東倒騰得不錯。
    她想想這近一年來在洛陽的日子，不覺更加唏噓。
    商青青手舞足蹈地講完，見沈明珠興致也不高，小心問道：“大小姐，怎麽了？”
    沈明珠端起桌上的茶盞，眼神裏掠過一絲疲憊，終是緩緩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耐：“在洛陽待了一年，日子越過越難受。侯府為了給我招贅婿，前前後後挑了十幾個世家子弟，可那些人要麽滿身銅臭，要麽迂腐不堪，我一個都看不上。”
    商青青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了。她小心地問：“那麽多世家子弟都挑不出來？”
    沈明珠想起那些所謂的“世家才俊”，忍不住皺緊眉頭罵道：“什麽世家子弟，一個個都是繡花枕頭，現在洛陽的世家子弟，都迷上了玄學，整日裏聚在一起坐而論道，開口閉口就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連正經事都不幹，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說到朝堂，沈明珠的聲音更低了些，眼神裏也是惆悵。
    原來今年以來，朝堂上的爭鬥更是白熱化。
    平陽侯常年駐守邊疆，倒能遠離這些是非，侯府才算有一絲寧靜。
    可其他世家就沒這麽幸運了。
    世家朝臣和宗室，分為支持皇後，和支持太子兩派，天天爭得你死我活。
    前陣子裴將軍被彈劾通敵叛國，滿門都被夷族。沒過多久，蘭陵王又被參奏謀逆篡位，整個王府都被剿滅了。”
    她放下茶盞，語氣裏滿是後怕：“現在的洛陽，根本就是個修羅場！說不定哪天災禍就落到自己頭上，我實在待不下去了，才想著回江東避避風頭。”
    商青青聽得目瞪口呆，她雖在江東也聽過些朝堂傳聞，卻沒想到洛陽的局勢竟如此凶險。
    遲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大小姐，既然洛陽局勢這麽凶險，您在那邊也過得不舒心，要不……您就留在江東吧？”
    見沈明珠抬眼望來，她連忙繼續說道：“我正打算明年把絲織莊再擴大些，城南剛看中了兩百畝地，打算改造成桑田，往後還想在吳縣、金陵開綢緞鋪。您要是留下，咱們一起打理，憑著咱們的手藝和客源，定能把生意做得更好。到時候，咱們不用摻和洛陽的那些是非，就在江東安安心心過日子，豈不比在那邊提心吊膽強？”
    她說著，語氣愈發懇切：“江東雖比不上洛陽繁華，可勝在安穩。您要是留下，咱們還能做個伴，總比在侯府孤零零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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