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挑了挑眉，語氣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怎麽，商小姐這是打算讓我們站在院門口說話？不請我們進去詳談嗎？”
    商青青與胡八郎對視一眼，雖滿心戒備，卻也知道此刻不宜在外爭執。
    胡八郎攬著商青青的肩，冷聲道：“進來吧。”
    說著便率先轉身往堂屋走去。
    王教頭見沈明珠二人進了院子，眼神始終警惕。
    他一直盯著陸文昭和沈明珠，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眾人走進堂屋，分主賓坐下。
    春桃端上茶水，卻沒敢多留，放下茶盤便快步退下。
    沈明珠端起茶杯，卻沒喝，隻是用茶蓋輕輕撥弄著浮葉，慢悠悠地開口：“想必你們還不知道吧，到處已經傳開，先帝是被謀殺的！”
    商青青愣住了。
    胡八郎麵無表情，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倒是小林子和王教頭，瞬間臉白了。
    原來太子本想在靈前繼位，名正言順。可先帝皇後突然捧著遺詔出來，直指太子弑君篡位，說遺詔上寫的繼承人是楚王。
    “弑君篡位？”商青青有些疑惑，她對朝堂的爭鬥完全不能理解。
    也不想去過問，隻是下意識攥緊了胡八郎的手。
    沈明珠嗤笑一聲，繼續道：“太子哪裏肯認？當場就拍了靈堂，說皇後矯詔，還讓人去搶遺詔。兩邊的侍衛在靈前就拔刀相向，先帝的棺木都差點被碰倒。”
    她頓了頓，語氣又沉了些，“後來太子也不管什麽禮法了，連夜帶兵控製了皇宮，第二天就宣布繼位。”
    “那先帝皇後呢？”商青青追問。
    胡八郎看向商青青，眼神有幾分擔憂。
    他雖不涉人間皇權，卻也聽得出這背後的血腥。
    “還能怎麽樣？”沈明珠撇撇嘴，聲音壓低了些，帶著幾分忌憚，“新帝繼位當天，就賜了毒酒給先帝皇後，還下旨把她廢為庶人。聽說行刑前，特意讓人用亂發遮住她的臉，往她嘴裏塞米糠，最後像扔垃圾一樣，讓人拉去了亂葬崗。”
    這話讓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就算是宮廷爭鬥，這般折辱皇後，也太過狠戾。
    事實上，新帝殺了皇後還不算，緊接著就開始清洗皇後一黨的官員。
    京城裏這幾天殺得血流成河，連帶著好些無辜的官員都被牽連，抄家的抄家，問斬的問斬，連護城河的水都染成了紅色。
    “可他這麽做，就不怕引來非議嗎？”商青青忍不住問，心裏滿是不安。
    “非議？他現在隻想著穩固皇位。”沈明珠冷笑，“可他沒想到，他越是殘暴，反抗的人就越多。現在京外好幾路藩王，都打著‘新帝得位不正，清君側’的名義，帶著軍隊往京城趕。尤其是先帝皇後生的楚王，還聯合了他外祖父家的兵權，來勢洶洶，聽說已經快到洛陽了。”
    陸文昭補充道：“平陽侯夫婦知道京中待不下去，趁亂逃出了京城，現在應該在往江東來的路上。”
    胡八郎指尖摩挲著茶杯邊緣，語氣冰冷如霜：“京中爭鬥，藩王奪權，你們要關心就關心好了，跟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隻想守著自己的日子，不想被卷入這些是非。”
    商青青皺著眉，沉吟片刻後看向沈明珠，語氣誠懇：“沈大小姐，我不管京中是何局勢，也不管誰要登位。當年我離開沈家，憑自己的本事在江東立足，攢下這些家業，隻是想安穩度日。我們真的不想卷入這些你死我活的爭鬥裏。”
    沈明珠沒想到她如此“不開竅”，頓時有些慍怒，拍了下桌案：“商青青！你別忘了，你當年能在江東站穩腳跟，最初借的是我沈家的名號！這些年你靠著沈家的餘蔭攢下財富和民心，如今沈家有難，這些本就該還給我們！”
    商青青聞言，臉上滿是不解：“就算把這些還給你們沈家，又能怎樣呢？不過是讓你們多些爭奪皇位的籌碼，多些流血犧牲罷了。”
    “你……”沈明珠被她這番“恨其不爭”的話噎住，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隻能恨恨道，“自然是為了輔助明主登上大位，才能造福萬民！”
    胡八郎嗤笑一聲：“是想讓平陽侯府在新朝站穩腳跟，讓沈家榮光再現吧！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爵位權勢。”
    胡八郎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心思，語氣裏滿是嘲諷，“打著‘輔助明主’的幌子，行的卻是謀私利的勾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沈明珠被戳中心事，臉頰漲得通紅，卻無從反駁，隻能冷哼一聲，猛地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堂屋內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隻有陸文昭依舊一副看戲的模樣，眼神在眾人臉上轉來轉去，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打發走沈明珠和陸文昭後，商青青轉身看向站在廊下的小林子和王教頭，語氣裏帶著幾分凝重：“你們都聽見了吧？如今京中亂成一鍋粥，各路藩王舉兵造反，局勢動蕩不安。小林子，這樣的爭鬥，你還要卷進去嗎？”
    小林子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嘴唇咬得發白，久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商青青是為他好，也清楚卷入皇權爭鬥意味著什麽。
    那是無休止的算計、殺戮，是像父親和母親一樣，隨時可能身首異處。
    可王教頭口中“為父平反”的執念，還有那些忠於先太子的舊部的期盼，又像沉重的枷鎖，讓他無法輕易說出“退出”二字。
    王教頭看著小林子為難的模樣，臉上露出幾分落寞，輕輕歎了口氣：“這下真是天下大亂了……先太子的冤屈還沒洗清，又逢此亂世，不知何時才能看到太平日子。”
    他頓了頓，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眼神亮了亮，又道，“不過倒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新帝現在被藩王的軍隊纏得焦頭爛額，自顧不暇，短時間內，應該顧不上再派人來追殺皇孫了。”
    這話像一顆定心丸，讓商青青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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