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青聞言一愣，忽然想起，當年在洛陽的時候，就聽家裏人說過。
    二十年前，朝廷曾有過一支娘子軍，由已故的長公主親自領兵，在北疆抗擊過蠻族，隻是後來長公主去世，娘子軍也漸漸解散了。
    場中的英娘也注意到了籬笆外的商青青，連忙停下動作，對身邊的女子交代了幾句，快步走了過來。
    她走到商青青麵前，抬手端正地拱手行禮，聲音清亮有力：“英娘見過少夫人。”
    她身姿筆挺，行禮時也透著一股軍人的規整，“目前女子訓練場共有二十六人，每日晨昏各練一個時辰，基礎的紮馬步、出拳踢腿已掌握，正在教習近身防身的技巧。”
    商青青點了點頭，讚許道：“辛苦英娘了，大家學得都很認真。”提到眼下的局勢，英娘臉上的英氣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少夫人，如今北方蠻族勢大，流民越來越多，江東也未必能一直安穩。姐妹們多學一分本事，將來就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她聲音微微發顫，眼底閃過一絲沉痛，顯然對過往的軍旅生涯記憶猶新。
    商青青看著她眼中的堅定，心裏也泛起一陣感慨。
    亂世之中，誰不是在艱難求生？她拍了拍英娘的肩膀，輕聲安慰道：“英娘放心，我們會守住江東，守住這些姐妹。隻要大家齊心，總能熬過這亂世。”
    正說著，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王教頭扛著一根木棍走了過來。
    英娘見他，眼睛一亮，語氣裏帶著幾分熟稔：“王將……王師傅，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姐妹們這招拳法練得到位不？”
    王教頭笑著點頭，放下木棍走到場邊，與英娘並肩站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女子們的動作評點起來。
    英娘指出出拳角度的偏差，王教頭補充步法的穩當要領，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相識多年的老熟人。
    商青青和春桃站在場邊，看著兩人熟絡的模樣，商青青覺得挺好。
    但春桃忍不住撇了撇嘴，語氣裏帶著幾分酸溜溜的意味：“她一個女子，怎麽懂這麽多拳腳功夫，還跟王教頭這麽熟……”
    商青青聞言，轉頭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麽，你這是吃醋了？”
    “我、我沒有！”春桃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慌忙低下頭，雙手緊張地絞著帕子，連耳根都泛起了紅暈。
    商青青看著她這副慌亂的模樣，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這丫頭，看來是真的對王教頭春心動了，隻是臉皮薄，不肯承認罷了。
    這時，王教頭轉身朝商青青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難掩的興奮，又有幾分小心翼翼。他對著商青青拱手行禮，語氣急切：“少夫人，有件事想跟您商議。如今來訓練場學拳腳的村民越來越多了，不光是咱們莊子上的人，連西坡村的流民，還有周邊好幾個鄉鎮的鄉親們都特意趕過來。大家聽說學了功夫能保護自己和家園，積極性都特別高，現在每天來訓練的都快有上百人了。”
    商青青聞言，有些意外，隨即又有些欣慰：“這是好事啊，大家願意學，才能更好地自保。”
    王教頭搓了搓手，眼神裏帶著幾分期待：“是這麽個理。隻是人多了，管理起來也有些費勁。我想著，可否從這些學得好、底子紮實的鄉親裏挑一些出來，專門組織一支自衛隊？不用脫產，平時還是幹自己的活，但若有流寇、歹人來犯，或者哪個鄉鎮遇到麻煩，他們就能專職去保護各個鄉鎮的安全。這樣也能讓大家更有凝聚力，互相有個照應。”
    商青青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冰冷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這些是鄉民，不是你家少主的私兵。”
    她轉頭一看，不知何時，胡八郎已經站在了她身後，雙手揣在袖中，臉色冷淡，丹鳳眼微微眯起，眼神裏帶著幾分警惕地看著王教頭。
    顯然，他對王教頭組建“自衛隊”的提議並不讚同，擔心這會讓商青青卷入不必要的紛爭。
    王教頭被胡八郎的語氣噎了一下，臉上的興奮勁兒頓時消了大半，有些尷尬地解釋道：“胡先生誤會了，我不是要組建私兵，隻是想讓鄉親們能互相保護……”
    胡八郎卻沒再聽他多說，隻是看向商青青，眼神裏帶著幾分示意。
    亂世之中，樹大招風，組建自衛隊雖能增強實力，卻也容易引來各方勢力的覬覦，不得不慎。
    王教頭被胡八郎噎得滿臉尷尬，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刀柄，眼神有些閃躲。
    他心裏清楚，胡八郎這話戳中了他未曾言說的心思。
    小林子雖是宗室遺脈，身上流著先帝的血，卻勢單力薄，身邊隻有寥寥幾個前太子舊部，根本沒有能與各方勢力抗衡的自己勢力。
    因此這些日子，他借著訓練流民的由頭，實則是想借著商青青的聲望與錢財，從鄉民中招募一支聽自己指揮調度的私兵。
    這支隊伍若能成型，不僅能在亂世中護住一方安寧，更能成為小林子爭權奪利的籌碼。
    畢竟亂世之中，有兵有糧才有話語權，他盼著有朝一日能輔佐小林子登上大位，自己也能博個功名利祿，還能對前太子有所交代。
    隻是這心思太過隱秘，被胡八郎一語點破，難免有些窘迫。
    他哪裏知道，胡八郎早已將他和小林子的心思看得透徹。
    商青青如今的家資，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沈氏宗廟裏仰人鼻息的小寡婦可比。
    除了眼下這兩千多畝肥沃田地和經營得有聲有色的莊子，前段時間她還從敗落的金陵王家手中收下了一千多畝良田與兩座絲織坊，名下產業橫跨江東三縣，財力已然不可小覷。
    這般豐厚的家底，別說平陽侯夫婦那般貪婪之輩覬覦，就連江東的藩王、暗中蟄伏的反王勢力，也早已將目光投向了她。
    北方陷入戰火泥潭，諸王混戰不休，江東因其地理位置偏僻、物產豐饒，已然成為亂世中的一塊“肥肉”，成了各方勢力都想爭奪的重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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