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手掌，緊緊地貼在那棵嫁接了人參果枝椏的桃樹樹幹上。
    樹幹溫潤，充滿了磅礴的生命力，可這股溫暖，卻絲毫無法驅散他心頭那股越來越盛的寒意。
    豬八戒的味覺錯亂，是“軟件”層麵的報錯，雖然詭異，但或許還能用個體差異來解釋。
    可眼前這片嫩葉呈現出的“非生非死”疊加態，卻是實實在在的“硬件”損壞！
    這是物質層麵的邏輯不通！
    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bug”，就像是平靜湖麵下悄然蔓延的暗流，平時無聲無息，一旦積蓄到某個臨界點，爆發出來的，就將是足以傾覆整個世界的驚濤駭浪！
    他之前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布局，都是建立在這個世界穩定、規則有效的前提之下。
    可現在，這個最大的前提，已經開始動搖了。
    不行！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被動地等待下一個“bug”的出現。
    他必須主動出擊，搞清楚這場“世界級係統崩潰”的波及範圍，到底有多廣！損傷，到底有多嚴重！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陳凡決定親自測試。
    他鬆開了手，深吸一口氣，然後整個身軀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衝天而起！
    沒有祥雲，沒有法力光華，純粹是肉身力量的極致爆發。
    狂風在他耳邊呼嘯，下方的花果山在他的視野中飛速縮小。
    操練的妖兵，巡邏的隊伍，建設的洞府，都化作了地麵上一個個微不足道的黑點。
    他飛到花果山的上空，在萬丈高空之中停住了身形，罡風凜冽，吹得他身上的縞素衣袍獵獵作響。
    他緩緩閉上雙眼，不再去觀察具體的某個人或物，而是將自己全部的神念，前所未有地集中到了雙眼之上。
    “開！”
    伴隨著心中一聲低喝，他雙眼猛然睜開！
    這一次，他全力運轉火眼金睛，目標不再是妖氣、不再是破綻，而是……構成這個世界最基礎的，“規則”層麵！
    這是他以前從未嚐試過的。
    修煉火眼金睛，是為了看破虛妄，勘破本源。
    而世界的“規則”，就是萬事萬物最深層的本源！
    隨著他的神念高度集中，一種無法言喻的、仿佛靈魂被抽離的玄妙感覺湧上心頭。
    他眼中的世界，開始分解了。
    下方的花果山，不再是那座鬱鬱蔥蔥的山脈。
    山石、樹木、流水、泥土……所有有形的物質，都在他的視野中迅速“融化”，失去了它們原有的形態和色彩。
    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
    它們都變成了一根根由不同顏色、不同粗細的“線條”交織而成的存在！
    這是一幅他從未見過的，壯觀到令人窒息的畫麵！
    無數條散發著各色光芒的線條，構成了一個無比精密、無比複雜的立體網絡。
    土黃色的線條，粗壯而厚重，構成了大地的基底，它們沉穩地流淌著，散發著“承載”與“厚德”的氣息。
    青綠色的線條，充滿了生機與活力，它們纏繞在土黃色的線條之上，不斷向上生長、延伸，代表著“草木”與“生機”。
    淡藍色的線條，輕盈而靈動，在空中交織穿梭，代表著“風”的流動與“氣”的運轉。
    他知道，這些，就是構成世界萬物的“因果線”和“法則線”！
    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源代碼”！
    大部分線條都井然有序，流轉不息，它們彼此交織，卻又互不幹擾，共同維持著這個世界的穩定運行。
    那種和諧與完美，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大道至理，僅僅是看著，就讓陳凡感到一陣心神寧靜。
    然而，他此行的目的，不是來欣賞這大道之美的。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震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尋找“不和諧”的音符上。
    他的目光，緩緩向上抬升，掃過天空。
    天空，在“規則”的視角下，是由無數條蔚藍色的線條構成的巨大穹頂。
    這些線條無比純粹，無比浩瀚，散發著“清明”、“高遠”、“無垠”的法則氣息。它們如同這個世界的保護膜，將一切混沌與虛無隔絕在外。
    就在陳凡的目光從這片藍色天幕上掃過時，他的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如同最完美藍寶石般的蔚藍色“天空法則線”之上，有一道極其細微，卻又黑得觸目驚心的黑色裂痕！
    那裂痕一閃而過，速度快到仿佛隻是一個錯覺。
    但陳凡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他看見了！
    那不是幻覺！
    那裂痕，就像一塊完美無瑕的玻璃上，被尖銳的硬物劃出的一道瑕疵，一道醜陋的、破壞了整體美感的傷疤！
    它雖然隻出現了一瞬，就仿佛被法則的自我修複能力給掩蓋了過去，但它真實存在過！
    陳凡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衝頭頂！
    他不敢置信，再次將目光投向天空，一遍又一遍地來回掃視。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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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裂痕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他心中的不安，卻如同瘋長的野草，再也無法遏製。
    他不死心，又猛地將目光投向下方的大地！
    他的視線穿透了層層法則，直抵那代表著“厚土法則”的、最核心的土黃色線條網絡。
    一遍……
    兩遍……
    就在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的時候，他再次看到了！
    就在大地深處，一條無比粗壯的“厚土法則線”上，同樣的一道黑色裂痕，一閃即逝！
    那感覺，就像是正在觀看一段高清視頻，畫麵卻突然卡頓，並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馬賽克亂碼！
    如果說天空的裂痕，讓他心驚。
    那麽大地的裂痕，則讓他徹底陷入了冰窟！
    這不是偶然！
    這是係統性的損傷！
    天空，大地，這些構成世界最基礎、最核心的法則，全都出現了裂痕！
    這一刻，係統麵板上那些猩紅色的警告文字，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警告：超規格曆史覆蓋已對世界基石造成不可逆損傷！】
    【警告：世界因果底層邏輯出現鬆動！】
    這些冰冷的文字，在這一刻，不再是抽象的概念。
    而是化作了他親眼所見的，這個世界正在“破碎”的殘酷現實！
    一陣前所未有的心悸，猛地攫住了他的心髒。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於“傾覆”的巨大恐懼！
    他一直以來，都下意識地將這裏當成一個可以肆意妄為的遊戲世界。
    神佛是npc，劇情是副本，金手指是外掛。
    他可以憑借自己的先知和力量，在這個世界裏縱橫捭闔，快意恩仇。
    他從未想過，這個“遊戲世界”，本身是會“死”的。
    當承載著所有npc、所有副本的服務器本身開始崩潰的時候，他這個最強的“玩家”，又能做些什麽？
    陳凡懸浮在萬丈高空，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與茫然。
    就在這時，一隻飛鳥從他身旁掠過。
    那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麻雀，正歡快地扇動著翅膀。
    然而，在陳凡的火眼金睛注視下，那隻麻雀的動作，出現了一個極其詭異的、持續了不足千分之一秒的停頓。
    它的翅膀，就那麽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既沒有上揚，也沒有下落。
    緊接著，它又恢複了正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向前飛去。
    那個微小的“bug”，再次出現了。
    陳凡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曾經攪動三界風雲、改寫無數因果的手，此刻，卻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冰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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