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離歌漸起師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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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的鎏金銅爐裏,燃著新貢的安息香,煙絲嫋嫋,纏繞著梁上的盤龍雕紋。毛小川身著繡著日月星辰的國師朝服,立於丹墀之側,接受百官的朝賀 —— 自他被封為護國國師,已過三載。
世人隻知 “茅大師” 神通廣大,能驅邪避禍,卻不知這一切背後,總有著一道素色身影的提點。蘇翎芊自請隱於幕後,隻說女兒身不便拋頭露麵,朝堂上下雖有疑慮,卻礙於毛小川先前除妖的功績,無人敢多言。
更讓京城百姓津津樂道的,是昭和長公主與北戎王烏桓烈的和離。詔書是靜瀾親擬的,言辭平淡,隻說 “兩國邦交已穩,舊盟作罷,各歸其位”。民間雖有諸多揣測,卻無人敢妄議 —— 如今的靜瀾,已是垂簾聽政的長公主,十三皇子蕭景琰雖已親政,卻仍對這位姐姐言聽計從;楚懷英被封為攝政王,手握重兵,對靜瀾更是俯首帖耳。這三人鐵三角般的權勢,早已穩固了大雍的江山。
“國師,西域進貢的琉璃鏡,陛下想請您看看是否有邪氣。” 內侍的聲音打斷了毛小川的思緒。
他接過錦盒,指尖拂過冰涼的鏡麵,靈力探入,確認無礙後頷首:“此物純淨,可呈給陛下。” 這些年,他早已能獨當一麵,辨邪氣、畫鎮符、定風水,樣樣不在話下,隻是每次畫符時,總會想起蘇翎芊握著他的手,教他調朱砂的模樣。
走出皇宮,街景喧鬧而有序。賣花的姑娘笑著招呼客人,酒肆裏傳來劃拳的吆喝,孩童們追著糖葫蘆擔子跑,臉上沾著糖霜 —— 這是當年連想都不敢想的太平景象。
三年前,恒高帝駕崩,蕭景琰登基,靜瀾垂簾,楚懷英輔政,毛小川護法,四人聯手,雷厲風行地整治了朝堂:清算了玄幽餘黨,罷免了貪腐的官員,減免了苛捐雜稅,疏通了淤塞的河道…… 曾經腐朽的大雍,像是被一場春雨洗過,處處透著新生的朝氣。
“國師!” 街角包子鋪的老板笑著遞來兩個熱包子,“剛出籠的,您嚐嚐!”
毛小川笑著接過,付了銅錢:“張叔,生意好啊。”
“托您和長公主的福!” 張叔笑得見牙不見眼,“如今日子好過了,買包子的人都多了!”
不遠處,一隊禁軍正巡邏而過,步伐整齊,神情肅穆,卻再無往日的倨傲。百姓見了,也隻是笑著點頭,再無畏懼。
毛小川望著這一切,心裏暖暖的。他知道,這太平盛世,是靜瀾在養心殿徹夜不眠的籌謀,是楚懷英在邊關浴血奮戰的守護,是蘇翎芊在幕後一次次的提點,也是他自己,從一個懵懂少年,學著扛起責任的成長。
回到府邸,蘇翎芊正坐在窗前翻看著新修的《術法全書》,那是毛小川這兩年整理的,裏麵記滿了她教的術法心得。
“師傅,今日西域進貢的琉璃鏡,倒是個稀罕物。” 毛小川把鏡子遞過去。
蘇翎芊接過,對著鏡子照了照,忽然笑了:“你看,這世間的邪祟,終究抵不過人間煙火。”
毛小川湊過去,看著鏡中映出的庭院,海棠花開得正好,遠處的街巷人聲鼎沸。他用力點頭:“嗯,抵不過的。”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明亮。大雍的安穩,來得不易,卻足以讓人相信,往後的歲月,定是歲歲無憂,國泰民安。
係統的提示音在識海響起時,蘇翎芊正看著毛小川蹲在廊下熬糖漿。少年穿著月白道袍,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認真盯著銅鍋裏冒泡的糖汁,側臉在夕陽下鍍著層暖光 —— 這幾年,他長開了,眉眼間的稚氣被沉穩取代,唯有在做這些瑣事時,還能窺見幾分當年的影子。
“第一個小世界追查幽冥瘴源頭,進度 100。靈力恢複加 10,是否前往下一個小世界?”
蘇翎芊指尖撚著片海棠葉,輕輕搖頭。她聽見自己說:“再等等。”
等什麽呢?或許是等毛小川徹底獨當一麵,或許是貪戀這幾年難得的安穩,又或許,是想再嚐嚐他親手做的糖葫蘆 —— 當年從那途徑寨子帶的那點存貨,早被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完了,他念叨了許久要親手複刻,卻總在熬糖漿時不是糊了就是太稀。
今日總算成了。
毛小川舉著糖葫蘆跑進來時,雨剛下大,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劈啪作響。他獻寶似的把串得歪歪扭扭的糖葫蘆遞過來,山楂上的糖霜還沾著點鍋灰,卻亮晶晶的誘人:“師傅,成了!您先嚐!”
蘇翎芊接過,指尖觸到微涼的糖衣,還帶著他掌心的溫度。她知道這串糖葫蘆來得不易 —— 城南那家老字號的山楂要淩晨去搶,糖霜得用井水熬三遍,他昨夜就開始備料,今早天不亮就蹲在廚房,報廢了五鍋糖漿才成這一串。
她輕輕咬下一顆,酸甜在舌尖漫開,帶著點焦糊的煙火氣。毛小川緊張地盯著她的表情,見她眉眼微彎,立刻鬆了口氣,傻笑道:“好吃吧?我就說我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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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翎芊看著他,忽然覺得這三年的時光,像這糖霜一樣,裹住了前塵舊事的苦。他早已不是那個需要她護在身後的少年了,能獨自處理京中妖異,能在朝堂上應對自如,連楚懷英都常說 “茅國師如今的氣度,不輸當年的蘇大師”。
窗外的雨勢漸小,天邊透出些微光。蘇翎芊望著簷角滴落的水珠,輕聲道:“小川,雨要停了。”
毛小川臉上的笑倏地僵住。他捏著糖葫蘆的指尖瞬間發白,糖衣被攥出幾道裂痕。這兩年,他不是沒察覺異常 —— 師傅從不提自己的來曆,偶爾會對著月亮發呆,識海深處偶爾掠過的 “係統”“世界” 等字眼,都在提醒他,她本就不屬於這裏。
他早該知道這一天會來,卻沒想過會是此刻,在他終於做好一串糖葫蘆的時候。
“師傅……” 他的聲音有些發緊,不敢抬頭看她,隻盯著自己鞋尖,“吃慢些,我第一次做,糖霜熬得有點硬,不好嚼。”
他往自己嘴裏塞了一顆,刻意咬得咯吱響。糖霜甜得發齁,山楂酸得倒牙,可混在一起,卻品出股說不清的澀味,從喉嚨一直酸到眼眶。
蘇翎芊望著毛小川泛紅的耳根,那抹紅在他用力咀嚼的動作裏輕輕顫動,像藏在糖霜下的山楂,裹著說不出的酸澀。他大口咬著糖葫蘆,糖渣沾在唇角,卻嚼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借這酸甜壓下喉間的哽咽。她眼底漫過一層柔和的悵然 —— 三年光陰,足夠讓那個攥著桃木劍都會發抖的少年,長成能在朝堂上斷陰陽、在妖邪前定乾坤的大國師。她見過他處理政務時的一絲不苟,見過他揮劍除妖時的鋒芒畢露,也見過他深夜對著一幅未完成的畫像,指尖在絹布上輕輕摩挲,描摹她素日裏的眉眼。
“這兩年,大雍國泰民安,山精野怪不敢作祟,蕭景琰已成明君,楚懷英忠心護主。” 她的聲音輕如落羽,混在雨打窗欞的淅瀝裏,“你做得很好,比我預期的還要好。”
毛小川猛地攥緊糖葫蘆,山楂核尖銳的棱角狠狠硌進牙床,一絲腥甜混著濃膩的糖霜漫開。他想說 “師傅別走”,舌尖卻像被符咒釘住,半句也吐不出。他知道的,師傅的腳步從不屬於這方天地,她有自己的使命。他怎能自私,用一句挽留縛住她的衣袂?
雨下得比往日更久,纏綿的雨絲織成一張朦朧的網,將廊下的兩人輕輕罩住。毛小川垂著頭,忽然抬手咬破指尖,將鮮血點在袖中那張泛黃的符紙上。那是他從舊書堆裏翻來的 “駐雨咒”,不過是旁門小術,以血為引,最多能求雨多駐片刻。
“師傅…… 再留一會兒…… 就一會兒……”
他對著符紙無聲呢喃,血珠順著指尖滲進符紋,泛起微弱的金光。這貪心太淺陋,淺陋到瞞不過她的眼。可雨真的沒有停,淅淅瀝瀝,像是在回應這笨拙的祈求。
這短暫的時光裏,毛小川一瞬不瞬地望著蘇翎芊。他想把她的模樣刻進骨子裏 —— 素色的衣袂,清淺的眉眼,還有此刻望著他時,眼底那抹化不開的溫柔。他要記得她抬手拂過他發頂的溫度,記得她教他畫符時說 “心正則符靈” 的語氣,記得她嚐過他做的糖葫蘆後,嘴角那絲極淡的笑意。
蘇翎芊終究還是走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她的身影在雨幕中漸漸變得透明,像晨霧被風卷走,隻餘下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的草藥香。
“師傅……”
毛小川再也撐不住,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淚無聲地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心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空得能聽見風雨穿過的呼嘯,連呼吸都帶著疼。
不知過了多久,雨絲漸漸稀疏,天邊透出微光。
毛小川慢慢站起身,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指尖觸到自己早已褪去稚氣的下頜。他低頭看了看掌心攥得變形的糖葫蘆,糖霜早已化在雨裏,隻剩幾顆被捏扁的山楂,泛著暗沉的紅。
他轉身望向廊外,晨光正漫過宮牆,給朱紅的簷角鍍上金邊。遠處傳來早市的喧囂,賣花姑娘的笑聲混著竹籃搖晃的輕響,孩童追著風箏跑過石板路,驚起幾隻簷下的麻雀。
這人間的煙火,熱氣騰騰,生生不息。
毛小川握緊了袖中那張浸透血與雨的符紙,挺直脊背,朝著宮城的方向走去。月白道袍的衣擺在晨風中揚起,獵獵作響。
師傅,你看。
這人間,我會替你好好看著。
從春到秋,從朝至暮,歲歲年年,永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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