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餘波與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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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舟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間充斥著冰冷、絕望和他自己失控氣息的排房。寒風吹拂著他滾燙的臉頰,卻無法驅散他心頭那團混亂的、燃燒著怒火與自我厭惡的火焰。
殿內溫暖如春,熏香嫋嫋,卻驅不散他周身的寒意和心頭那團混亂的、灼燒的火焰。他靠在緊閉的殿門上,呼吸依舊急促,唇上似乎還殘留著她唇瓣的柔軟、冰涼,以及那抹刺眼的血腥味。
他抬手,指腹擦過自己的下唇,那裏有一個細小的傷口,是剛才激烈糾纏時被她咬破的。細微的刺痛感傳來,卻遠不及心髒那仿佛被撕裂的痛楚清晰。
他做了什麽?
他像一個市井潑皮一樣,因為嫉妒,因為無法忍受她對另一個男人流露出哪怕一絲可能引人心疼的脆弱,就那樣粗暴地對待了她。他捏著她的下巴,用最刻薄的話語羞辱她,甚至……強吻了她,一個他親口貶黜的、跪在碎瓷上傷痕累累的宮女。
“孤真是……瘋了。”他低咒一聲,拳頭狠狠砸在身旁冰冷的宮牆上,骨節處傳來一陣悶痛,卻遠不及心中那片荒蕪的鈍痛。
他無法理解自己。明明恨她的背叛,恨她的“從未”,可為何看到容璟靠近她,看到她那副在別人麵前可能流露出的脆弱,會讓他失控到如此地步?那種仿佛所有物被覬覦的暴怒,那種害怕徹底失去的恐慌,幾乎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看到容璟觸碰她時那副心疼的模樣,看到她閉著眼蒼白脆弱的樣子,一股毀滅一切的衝動就攫住了他。他無法忍受別的男人用那種眼神看她,無法忍受她可能對別人流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軟弱!
可他呢?他用最傷人的話語刺她,用最折辱的方式待她,最後,卻用這種近乎野獸般的方式,去確認她的存在,去宣泄那無處安放的、扭曲的情感。
“你就那麽缺男人嗎?”
“你這副楚楚可憐的麵具下麵,到底藏著多少副麵孔?”
他回想起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每一個字都像回旋鏢,狠狠紮回他自己心上。他怎麽會對她說出如此刻薄、如此不堪的話?
而她那句“殿下以為是什麽,就是什麽吧……奴婢無話可說”,還有最後那空洞死寂的眼神,更像是一盆冰水,將他從頭澆到腳,讓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醜陋和不堪。
他煩躁地扯開衣領,覺得這殿內的空氣沉悶得讓他窒息。他走到桌邊,想倒杯水,手卻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茶壺與杯盞碰撞發出清脆卻刺耳的聲響。
“來人!”他猛地揚聲道。
內侍慌忙推門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今日……是誰當值看守宮女排房?”傅沉舟的聲音壓抑著怒火,“為何會讓閑雜人等隨意進出?!”
內侍嚇得噗通跪地:“回殿下,是……是小德子……奴才,奴才不知世子爺會……”
“不知?”傅沉舟冷笑,“拖下去,杖責二十!以後若再讓不相幹的人靠近那邊,你們統統提頭來見!”
“是!是!奴才遵命!”內侍連滾帶爬地出去傳令了。
殿內重新恢複寂靜,可傅沉舟心頭的煩躁卻沒有絲毫減輕。他處罰了宮人,仿佛這樣就能將容璟帶來的刺激和他自己失控的責任推卸掉。但他知道,根源不在那裏。
根源在於那個看似柔弱,卻總能輕易攪動他所有情緒的女人。
他煩躁地在寢殿內踱步,腦海中反複回放著排房內的每一幕。她膝蓋上滲出的血跡,她蒼白憔悴的臉,她閉目不言的倔強,還有最後那仿佛失去所有生氣的模樣……
“來人。”他猛地停下腳步,聲音沙啞。
內侍應聲而入,垂首恭立。
傅沉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麽,最終,用一種盡可能平淡的語氣吩咐道:“去……找太醫拿些上好的金瘡藥和活血化瘀的膏藥,要……效果最好的。”他頓了頓,補充道,“再讓膳房……每日給她送一碗參湯過去,就說是……宮裏體恤受傷的宮人,統一發放的。”
內侍心中驚疑不定,殿下這前腳剛震怒離去,後腳就又送藥又送參湯?而且,隻給那一位?但他不敢多問,連忙躬身:“是,奴才這就去辦。”
———
排房內,江弄影在傅沉舟離開後,維持著蜷縮的姿勢,很久都沒有動。
膝蓋上的傷口因為剛才的掙紮更加疼痛,唇瓣上也殘留著被撕咬的刺痛和血腥氣。但比身體更痛的,是那顆仿佛被反複碾碎又冰封的心。
他的憤怒,他的嫉妒,他的失控……她都感受到了。可這非但沒有讓她感到一絲快意,反而隻覺得無盡的悲涼和諷刺。
他是因為在乎嗎?
不,那隻是占有欲作祟罷了。一個曾經屬於他的、即使他不要了也不允許別人觸碰的物件。就像小孩子丟棄的玩具,寧可砸爛,也不願看到別人撿去。
她緩緩坐起身,看著地上那攤被傅沉舟砸碎的藥瓶和散落的藥粉,又看了看自己紅腫滲血的膝蓋,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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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連一點來自外界的、微不足道的善意,他都要如此粗暴地摧毀。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眼眶的酸澀。不能哭,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她挪到床邊,費力地端起那盆冰冷的、用來洗漱的清水,找出一塊相對幹淨的舊布,開始一點點清理膝蓋上的傷口。沒有藥,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冰冷的水刺激著傷口,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她的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卻咬緊牙關沒有出聲。
就在這時,之前那個小太監又偷偷溜了進來,手裏捧著新的藥瓶和一卷幹淨的紗布,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參湯。
“江姐姐,”小太監壓低聲音,臉上帶著後怕和同情,“這是……這是殿下吩咐送來的。藥是頂好的金瘡藥,參湯是膳房剛熬的,您快用些吧。”
江弄影清洗傷口的動作頓住了。
傅沉舟……送來的?
她看著那精致的藥瓶和那碗顯然價值不菲的參湯,隻覺得無比荒謬。
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不,這甚至算不上甜棗,這更像是一種……施舍?或者,是他發泄完怒火後,那點微不足道的、連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覺的……愧疚?
她沉默著,沒有去接。
小太監有些著急:“江姐姐,您就收下吧。殿下他……他雖然發了火,但心裏還是……您這傷不處理好不行啊!”
心裏還是什麽?關心?在乎?
江弄影在心裏冷笑。若真在乎,怎會讓她跪在碎瓷上?若真在乎,怎會用那樣的話語羞辱她?
但她知道,她不能拒絕。拒絕他的“賞賜”,隻會引來更多不可預測的麻煩。
“放下吧。”她最終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替我……謝過殿下恩典。”
小太監如釋重負,連忙將東西放在床頭破舊的小幾上,又叮囑了她幾句好好休息,便匆匆離開了。
江弄影看著那藥和參湯,良久,才伸出手,拿起了那瓶金瘡藥。藥粉細膩,氣味清冽,確實是上品。她默默地、仔細地給自己上藥,包紮。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至於那碗參湯,她始終沒有去看一眼。
———
接下來的幾天,江弄影因傷被允許在排房休息。傅沉舟沒有再出現,也沒有再下達任何新的、刁難她的命令。但那碗參湯,卻每日雷打不動地送來,仿佛一種無聲的提醒和某種古怪的堅持。
江弄影每次都是平靜地接下,然後,在送湯的宮人離開後,將那碗昂貴的參湯,一滴不剩地,倒進了牆角一個不起眼的、用來滲水的破瓦罐裏。
她不需要他的施舍,更不需要這點遲來的、毫無意義的“關懷”。
她能下地走動後,便立刻回到了工作崗位,繼續在太子寢殿外做著那些瑣碎而卑微的活計。她的膝蓋還沒有完全好利索,走路時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微跛,但她盡力掩飾著。
傅沉舟依舊對她視而不見。隻是,他停留在殿外、或者“路過”她工作區域的次數,似乎無形中變多了一些。他的目光,會在她微微蹙眉忍耐膝蓋不適時,極其快速地掠過,又在她察覺之前,迅速移開。
他看到她依舊穿著那身灰撲撲的宮女服,看到她用藥後似乎好轉了些的膝蓋,也看到她那副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的、平靜到近乎麻木的表情。
他沒有再看到那碗參湯出現在她手邊,一次也沒有。
這個發現,讓傅沉舟心頭那股無名火,再次幽幽地燃起,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失落。
她寧願忍著痛,也不用他給的藥?寧願倒掉,也不肯喝他送的湯?
她就這麽……恨他?還是說,她依舊在為了那個容璟,守著某種可笑的原則?
這種猜忌和無法掌控的感覺,像螞蟻一樣啃噬著他的心。他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越是想要將她牢牢攥在手裏,看清她的真心,她就越是像指間流沙,消失得越快,留給他的,隻有滿手的空茫和愈加熾烈的……不甘。
一場暴雨過後,殿外的青石板路濕滑泥濘。江弄影正拿著抹布,跪在地上擦拭廊下的水漬和泥汙。膝蓋的傷口沾了冷水,傳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和隱痛,她的動作因此顯得有些遲緩。
傅沉舟從殿內走出,準備去往書房。他的目光落在她跪在冰冷濕地上、認真擦拭的背影上,看著她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發抖的肩頭,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日她倒在雪地裏的模樣。
一種強烈的衝動讓他幾乎要開口,讓她起來,換別人做。
但話到嘴邊,卻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憑什麽心軟?她不是骨頭硬嗎?不是寧願倒掉參湯也不用他的東西嗎?
那就讓她硬撐到底好了!
他收回目光,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衣袂帶起一陣冰冷的風。
江弄影在他經過時,將頭垂得更低,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未停,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直到他的腳步聲遠去,她才緩緩抬起頭,看著那消失在回廊盡頭的、挺拔而決絕的背影,伸手按了按刺痛的膝蓋,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澀然。
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層越來越厚的、由猜忌、傷害和固執凝結成的冰牆。
一個不願解釋,一個不肯相信。
一個在冰層下無聲燃燒,一個在冰層上冷漠凝視。
這無聲的僵局,不知何時才能打破,又或許,終將把兩個人都徹底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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