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蟄伏待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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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這一覺睡得極沉,卻也極不安穩。夢中盡是墨韻齋幽暗的光影、追兵淩厲的刀鋒、以及那暗紅色粉末散發出的詭異甜腥氣。她幾次驚醒,冷汗涔涔,直到觸及懷中冰涼的鐵牌和身下粗糙卻真實的草席,確認自己身處安全的石室,才又能勉強闔眼。
待她再次徹底清醒時,已不知是何時辰。頂部的透光板灑下柔和的光暈,不刺眼,也判斷不出具體時辰。石室內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清苦的草藥香氣,灶台上溫著一個瓦罐,啞婆卻不見蹤影。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依舊有些酸軟的手腳,走到石桌邊。桌上放著一碗清澈見底的水和兩個粗麵饅頭,顯然是留給她的。她默默用了些,雖簡單,卻足以果腹。
填飽肚子,精神也恢複了不少。她開始仔細打量這間石室。除了昨夜看到的簡單陳設和那些藥架,牆角還堆著幾個上了鎖的舊木箱,不知裝著什麽。石壁幹燥,空氣流通,顯然建造時費了心思。這裏絕不是一個臨時避難所,更像是一個經營了許久的、功能齊全的隱秘據點。
啞婆……她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會擁有這樣一個地方?又為何願意冒著天大的風險救她,還對她手中的“赤焰閻羅”似乎頗為了解?
無數個疑問在沈清弦心中盤旋。但她知道,啞婆若不願說,她問也無用。
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外麵的情況,並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她懷揣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證據,卻如同懷抱金磚行於鬧市的孩童,稍有不慎,便是滅頂之災。
她不能一直躲在這裏。陸府那邊,她無故失蹤,周媽媽不知急成什麽樣,時間久了,必然引起懷疑。三皇子府昨夜鬧出那麽大動靜,京城定然風聲鶴唳,搜捕她的網恐怕已經撒開。還有蕭執……他是否知道自己已經得手?又是否知曉自己身在此處?
她需要信息。
就在她心緒不寧時,石室一角的暗門悄無聲息地滑開,啞婆佝僂的身影走了進來。她手裏提著一個小布包,身上帶著外麵清冷潮濕的空氣。
“醒了?”啞婆將布包放在石桌上,裏麵是幾個新鮮的蘿卜和一把青菜,“吃點東西。”
“多謝啞婆。”沈清弦道了謝,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啞婆,外麵……情況如何?”
啞婆走到灶台邊,開始慢條斯理地清洗蔬菜,頭也不抬地道:“三皇子府昨夜進了‘飛賊’,失竊了些‘無關緊要’的舊物。府衙和五城兵馬司裝模作樣地搜捕了一番,沒什麽結果,也就偃旗息鼓了。”
沈清弦心中微凜。‘無關緊要的舊物’?這定是三皇子府對外放出的消息,意在掩蓋“赤焰閻羅”樣本失竊的真正事實!他們不敢聲張,隻能暗中加大搜查力度。這反而說明,她拿到的東西,戳中了他們的痛處!
“那……陸府那邊?”她更關心這個。
啞婆清洗蔬菜的動作頓了頓,沙啞的聲音平淡無波:“陸府一個典妾,昨日出府後便未歸,管事報了官,也隻說是可能遭了拐子或自己逃了,並未掀起太大風浪。”
自己逃了……沈清弦唇角泛起一絲苦澀。這倒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一個身份尷尬、前途無望的典妾,不堪忍受而逃離,再正常不過。陸明軒大約也會鬆口氣,少了個麻煩。隻是苦了周媽媽,定然擔憂不已。
這個消息讓她鬆了口氣,至少短期內,陸府不會成為搜捕她的主要力量。但同時也意味著,她暫時失去了陸府那個雖然危險卻熟悉的庇護所。
“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啞婆忽然問道,依舊沒有看她,專注地切著手中的蘿卜,刀工精準利落。
沈清弦沉默了片刻。打算?她自然是想利用手中的證據,扳倒三皇子和柳依依,為沈家翻案。但具體如何操作?將證據直接交給蕭執?還是設法公之於眾?前者依賴於蕭執的立場和能力,後者則風險巨大,很可能證據還未呈遞於前,她就已經被滅口。
“晚輩……需要將這些東西,交給一個可信之人。”她斟酌著詞句,“但在此之前,需確保萬無一失。”
啞婆將切好的蘿卜放入瓦罐中,加入清水和米,開始熬粥。灶膛裏跳躍的火光映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明明滅滅。
“可信之人……”她低聲重複了一句,語氣聽不出喜怒,“這世上,最難測的便是人心。姑娘年紀輕輕,便遭此大難,當知謹慎二字,重逾千金。”
沈清弦心中一凜,知道啞婆是在提醒她。蕭執幫她,固然有對付三皇子的共同目標,但彼此之間,又何嚐不是互相利用?她不能全然依賴對方。
“晚輩受教。”她恭敬道,“隻是……如今晚輩如同無根浮萍,若無外力相助,恐難成事。”
啞婆蓋上鍋蓋,任由粥在灶上咕嘟咕嘟地熬著,轉身走到藥架前,取了幾樣曬幹的草藥,放在鼻尖輕輕嗅著,半晌,才緩緩道:“外力可借,但根基需穩。姑娘如今最要緊的,並非急著拋出籌碼,而是活下去,並且……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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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變得更有價值……
沈清弦咀嚼著這句話,眼中漸漸泛起一絲明悟。是的,她不能急躁。手中的證據是雙刃劍,在沒有足夠力量揮舞它之前,盲目出手隻會傷及自身。她需要時間,需要積蓄力量,需要讓自己成為那個執劍人,而非被劍操控的傀儡。
“多謝啞婆指點。”她真心實意地再次行禮。
啞婆擺了擺手,不再多言。
接下來的幾日,沈清弦便在這隱秘的石室中住了下來。她不再焦躁於外界風雲,而是沉下心來。啞婆似乎默認了她的存在,每日依舊外出,帶回些簡單的食物和外麵的零星消息,大部分時間則沉默地打理著她的那些草藥,或是坐在石凳上,對著某處出神,眼神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麽。
沈清弦則利用這難得的安寧,開始梳理自己重生以來的種種。她反複回憶父親生前最後的言行,回憶永嘉侯府被抄家時的細節,回憶柳依依和陸明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試圖從中找出更多被忽略的線索。
她也開始跟著啞婆辨認一些常見的草藥,學習一些簡單的處理方法和藥性。啞婆雖話少,但在藥理上卻從不藏私,講解得清晰明了。沈清弦學得極快,一方麵是她天資聰穎,另一方麵,她也隱隱覺得,這些知識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能派上大用場。
她甚至開始嚐試著,用啞婆這裏簡陋的紙筆,將自己記憶中那皮革碎片上的詭異圖案和鐵牌上的字符,盡可能精確地臨摹下來。她不知道這些符號的含義,但將它們記錄下來,或許將來能遇到識得之人。
日子在看似平靜的蟄伏中悄然流逝。石室內,一老一少,多數時候各自安靜做事,偶爾有簡短的關於草藥或外界消息的交流,氣氛有種詭異的和諧。
沈清弦知道,這種平靜是暫時的。外麵的風暴從未停歇,三皇子的搜捕或許正在以更隱蔽的方式進行,蕭執也一定在尋找她的下落。
但她不再恐慌。啞婆的存在,這方隱秘的石室,以及懷中那冰冷的鐵牌和床下那沉重的木匣,都給了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底氣。
她在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待自身力量的成長,也等待……那不知何時會到來的、與外界重新連接的契機。
蟄伏,是為了更淩厲的出擊。
她就像一枚被深深埋入地底的種子,在黑暗中默默汲取著養分,隻待春雷乍響,便要破土而出,攪動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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