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頭渾濁卻精明的眼睛在秦錚拿出的幾件殘件上掃過，給出了他的估價。
    那半截短劍被他貶得一文不值，破損的鈴鐺價值寥寥，唯有那塊不起眼的黑色甲片殘塊——“黑曜鐵”，得到了十靈石左右的評價。
    秦錚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隻是簡單道：
    “就按你說的價處理。”
    胡老頭嘿嘿一笑，露出被煙熏得發黃的牙齒，熟練地將那幾件東西掃進櫃台下的一個破木箱裏，然後摸索著數出十幾顆大小不一的、散發著微弱靈光的石子遞給秦錚。
    那應該就是靈石，雖然色澤和純度似乎遠不如林少爺給李小暑的那幾顆。
    交易完成得幹脆利落。
    李小暑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不是因為那十幾顆靈石，而是因為她驗證了一個驚天的事實——她的玉佩感應，與胡老頭這種老油條的鑒定結果，竟能大致吻合！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擁有了一個無形的、極其可靠的“鑒寶儀”！
    在這個充斥著假貨、殘次品的底層修仙物資市場，這項能力堪稱逆天！
    就在她內心激動難以自抑之時，秦錚忽然轉過頭，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也有什麽要處理的？”
    他語氣平淡地問道，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李小暑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發現了？
    他看出自己剛才的專注和異樣了？
    還是單純以為她逃難出來，身上也可能帶著點破爛？
    一瞬間，無數念頭閃過腦海。
    懷裏的青銅殘片是絕對不能拿出來的，那東西太詭異，而且與玉佩有關。
    但那塊三文錢買來的、刻著奇異紋路的金屬圓盤呢？
    那圓盤玉佩也有感應，但強度遠不如青銅殘片，大概和那塊“黑曜鐵”差不多層次？
    或許可以拿出來試試水？
    既能打探一下行情，也能驗證一下玉佩對更具體價值的判斷，更重要的是，不至於讓秦錚起疑——一個逃難的村姑，身上有件不起眼的舊物，很合理。
    電光火石間做出決定，李小暑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局促和猶豫，從隨身布袋的最底層，小心翼翼地摸出了那個用破布包裹著的暗黃色金屬圓盤。
    “秦先生，胡老丈……這，這個是我家裏以前留下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您們看看……值，值點錢嗎？”
    她聲音細小，帶著不確定和一絲希冀，完美扮演了一個想碰運氣的窮人。
    胡老頭漫不經心地接過那破布包，嘴裏嘟囔著：
    “又是這些破爛……”
    但當他打開破布，看到那塊邊緣殘缺、布滿鏽跡和汙垢，卻隱隱透出奇異紋路的金屬圓盤時，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咦？”
    他放下煙杆，拿起圓盤，入手掂量了一下分量，又用手指仔細抹開表麵的汙垢，露出底下那些精密而古老的刻痕。
    他的表情變得稍微認真了些。
    秦錚的目光也投了過來，落在那些隱約的紋路上，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李小暑緊張地屏住呼吸，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胸口的玉佩上。
    當胡老頭拿起圓盤時，玉佩傳來了清晰而穩定的溫熱感，比之前感應黑曜鐵時似乎還要稍強一絲。
    胡老頭反複查看，甚至拿出一個放大鏡般的單片水晶，對著那些紋路研究了半天，又用手指彈了彈聽聲，最後還嚐試著注入一絲微弱的靈力。
    那圓盤毫無反應，死寂一片。
    胡老頭折騰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將圓盤放回桌上，咂咂嘴道：
    “丫頭，這東西……有點意思，但也僅止於此了。”
    李小暑的心微微一沉。
    “看這紋路，很是古老精妙，不像近現代的東西，倒像是某種古法陣的碎片。”
    胡老頭指著上麵的刻痕說道，
    “材質嘛……非金非鐵，老夫也看不太準，似乎摻了些特殊的靈材，所以分量不輕，也能殘留一絲極微弱的靈性，讓你這玩意兒有點特別。”
    聽到“古法陣”、“特殊靈材”、“殘留靈性”，李小暑的心又提了起來。
    但胡老頭話鋒一轉：
    “可惜啊，破損太嚴重了，靈性幾乎散盡，最關鍵的核心部分也缺失了。現在也就是塊有點年頭的硬實金屬罷了。這些紋路嘛，或許有點研究價值，但對實用派來說，屁用沒有。”
    他頓了頓，給出了最終判決：
    “扔店裏，估計也沒幾個人看得上。看你丫頭不容易，你要是真想賣，老夫最多給你……五顆靈珠吧。或者換點吃的用的也行。”
    五顆靈珠？
    李小暑知道，這是比靈石更低級的貨幣單位，通常一百靈珠才能換一顆下品靈石。
    也就是說，這圓盤在胡老頭眼裏，隻值二十分之一塊下品靈石？
    可是……可是玉佩的感應明明比那黑曜鐵還強一點啊！
    黑曜鐵值十靈石，這圓盤再怎麽也不至於隻值零點零五靈石吧？
    是胡老頭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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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玉佩的感應並非完全指向貨幣價值，而是別的什麽東西？
    比如……曆史價值？
    研究價值？
    或者更深層次的、胡老頭根本無法察覺的潛能？
    巨大的落差讓李小暑一時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接受？
    太虧了！
    不接受？
    會不會引起懷疑？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秦錚忽然開口了：“十靈珠。”
    胡老頭愣了一下，看向秦錚，似乎有些不解。
    秦錚沒有看李小暑，隻是對胡老頭淡淡道：
    “這紋路有點意思，我正好需要點類似的古紋參考。十靈珠，我要了。”
    胡老頭看了看秦錚，又看了看那圓盤，嘿嘿一笑：
    “行吧，既然秦小子你要，那就十靈珠。不過這玩意兒真沒啥用，就是樣子貨……”
    秦錚沒再多說，直接數了十顆比靈石更小、光芒更黯淡的靈珠遞給李小暑。
    李小暑懵懵地接過那十顆微涼的靈珠，腦子還有點轉不過彎。
    秦錚……竟然出手買下了？
    還主動加價了？
    他真的是需要古紋參考？
    還是……他也看出了這圓盤的不同尋常？
    或者，隻是單純地想幫她一把？
    她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靈珠，又摸了摸懷裏的玉佩，心情複雜無比。
    “多……多謝秦先生。”
    她低聲道謝，心裏卻更加疑惑了。
    秦錚隻是微微頷首，將那塊金屬圓盤收了起來，仿佛真的隻是買了件普通的參考品。
    交易完成，秦錚似乎沒有再多待的意思，對胡老頭道：
    “地方我們再借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隨便你們，安靜點別惹事就行。”
    胡老頭揮揮手，又叼起了煙杆，眯著眼睛繼續打盹去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秦錚領著李小暑姐弟回到了後間的小屋。
    關上門，狹小的空間裏隻剩下他們三人。
    李小暑握著那十顆靈珠，心神不寧。
    今天的經曆信息量太大，讓她一時難以消化。
    玉佩的能力得到了驗證，卻又似乎沒那麽簡單；秦錚的行為更是迷霧重重。
    她偷偷看了一眼秦錚，他依舊那副冷峻平淡的樣子，正在檢查自己的弓弦，仿佛剛才買下那圓盤隻是隨手而為。
    “秦先生……”
    李小暑忍不住開口，想問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秦錚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能看透她心中的紛亂。
    “黑河集不是久留之地，趙家的人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但未必沒有別的麻煩。”
    他忽然說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告誡，
    “你身上若還有類似的東西，最好藏嚴實了，不是每次都能碰上隻出十靈珠的人。”
    李小暑心中猛地一凜！
    他果然看出來了！
    他是在提醒她懷裏的青銅殘片？！
    她的臉色瞬間有些發白，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秦錚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卻沒有深究的意思，隻是淡淡道：
    “休息吧，明天帶你去個地方，或許能讓你換點真正需要的東西。”
    說完，他便不再言語，繼續擦拭他的長弓。
    李小暑怔怔地坐在角落，心中波瀾起伏。
    秦錚的話像是一記警鍾，敲醒了她剛剛因為發現玉佩能力而產生的些許興奮和僥幸。
    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的危險和複雜。
    懷璧其罪，沒有相應的實力，再好的寶貝也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她看著掌心那十顆微不足道的靈珠，又感受著懷中青銅殘片與玉佩那神秘的共鳴，剛剛因為“鑒寶”能力而火熱的心，漸漸冷靜下來。
    路，要一步一步走。
    飯，要一口一口吃。
    當務之急，是活下去，是獲得力量，或者……獲得能保護自己的力量。
    她將靈珠小心收好，抱緊了熟睡的弟弟，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身旁那個沉默冷峻的散修。
    明天，他會帶她去看一個怎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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