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隻有篝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和李小昊均勻的呼吸聲相伴。
    李小暑沉浸在《基礎煉器材料圖解》中，直至夜深，才感到精神疲憊，將書冊小心收好。
    她並沒有立刻睡去，而是依照秦錚所授法門，嚐試再次感應靈氣，進行晚課修煉。
    山野間的靈氣遠比黑市和破觀中稀薄純淨，雖然難以捕捉，但引入體內後，那股清涼純淨的感覺卻更為明顯。
    她耐心地引導著那絲絲縷縷的微光匯入丹田，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內那團微弱的氣旋似乎壯大了一絲絲。
    修煉完畢，她並未感到困倦，反而精神愈發清明。
    她仰頭望向夜空，隻見星河璀璨，浩瀚無垠，無數星辰冰冷而遙遠地閃爍著，與這個陌生而危險的世界一樣，令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的那枚青銅殘片。
    自從得到它以來，除了與玉佩的共鳴和那次在黑市的異常反應，它一直安安靜靜。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冰冷殘片的那一刻——
    異變驟生！
    夜空之中，北方天際，一顆原本晦暗無光的星辰，仿佛被無形的手指撥動，驟然亮了一下！
    雖然隻是一瞬，但其光芒卻似乎穿透了無盡虛空，精準地投射而下！
    李小暑隻覺得懷中的青銅殘片猛地一燙！
    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通過殘片瞬間湧入她的體內！
    “呃！”
    她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被瞬間凍結，又被投入熔爐！
    那力量並非溫和的天地靈氣，而是帶著一種亙古、蒼涼、霸道無比的意誌，瘋狂地衝刷著她的經脈！
    劇痛！
    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
    她想要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隻有眼珠能驚恐地轉動。
    她看到自己的皮膚表麵，竟然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與那青銅殘片上類似的古老紋路，這些紋路閃爍著微弱的星輝，仿佛在呼吸！
    丹田內那點微末的自行修煉出的靈氣，在這股突如其來的星輝力量麵前，如同螢火之於皓月，瞬間就被衝得七零八落，幾乎潰散！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這股恐怖力量撐爆或者同化時，胸口的玉佩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
    嗡！
    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從玉佩中湧出，如同最忠誠的衛士，迅速護住了她的心脈和主要髒器，並與那冰冷的星輝力量形成了短暫的對抗。
    同時，那枚被她貼身放好的蜃息石也仿佛被激活，散發出純淨的乳白色光暈，努力地穩定著她劇烈波動的神魂，讓她勉強保持著一絲清明，沒有立刻昏厥過去。
    三股力量在她體內形成了一個極其脆弱的平衡。
    星輝之力依舊在蠻橫地衝刷拓寬著她的經脈，帶來劇烈的痛苦，但也被玉佩的力量稍稍束縛，減緩了速度。
    蜃息石則不斷撫平著她神魂的震蕩。
    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李小暑咬緊牙關，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嘴唇都被咬出血痕。
    她死死堅持著，憑借著一股不甘就此消亡的頑強意誌，努力維持著那一點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那從天而降的星輝之力終於漸漸減弱，如同潮水般退去。
    夜空中的那顆星辰也恢複了之前的晦暗，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湧入體內的最後一絲星輝之力，在她的經脈中運轉了最後一個周天，最終緩緩沉入了丹田。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和……通透感？
    李小暑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內視己身，頓時驚呆了。
    她的經脈，之前纖細脆弱，此刻卻仿佛被暴力拓寬了數倍，雖然依舊空空蕩蕩，卻顯得堅韌而通暢，表麵甚至殘留著點點微弱的星輝光芒。
    而她的丹田內，那點自行修煉的微弱氣旋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灘如同水銀般、閃爍著細碎星芒的、冰冷而凝實的液體能量！
    這……這是什麽？
    她的靈力呢？
    怎麽變成這樣了？
    這看起來完全不像是煉氣初期該有的樣子！
    而且，剛才那到底是什麽？
    星辰之力？那青銅殘片竟然能引動星辰之力？
    巨大的後怕和茫然席卷了她。
    她顫抖著手，從懷裏掏出那枚青銅殘片。
    殘片依舊冰冷，表麵的銅綠似乎黯淡了一絲，那些古老的紋路卻仿佛活了過來，隱隱有星河流轉的錯覺。
    它與玉佩之間的共鳴也變得更加清晰和緊密。
    她又看向玉佩，玉佩表麵的光澤似乎也溫潤了些許。
    是福是禍？
    李小暑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未知的、偏離常規的變化。
    她掙紮著坐起身，嚐試著調動丹田內那灘冰冷的星輝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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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一動，一絲細微卻凝練無比、帶著冰涼觸感的銀色能量瞬間流出，輕易地貫通了之前還痛苦不堪的經脈，匯聚於她的指尖。
    嗤！
    她下意識地向前一指，那絲銀色能量脫指而出，擊中前方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那石頭表麵瞬間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霜，然後悄無聲息地從中裂開一道細縫，斷麵光滑如鏡，散發著冰冷的寒氣。
    李小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這威力……遠遠超出了她對煉氣初期修士的想象！
    雖然量很少，但質卻極高！
    難道……那星辰之力強行改造了她的身體，讓她提前凝聚了更高層次的能量？
    可這能量屬性如此冰冷霸道，後續的修煉功法該怎麽辦？
    秦錚回來見到她這樣，又會如何？
    無數的疑問和擔憂湧上心頭。
    但無論如何，她還活著，而且似乎……因禍得福，獲得了一絲非凡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絲冰冷的能量收回丹田，感受著其與自身血肉之間那絲微妙的聯係。
    這力量雖然強大，卻仿佛無根之萍，用一點少一點，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補充——總不能每次都指望天上掉星辰吧？
    看來，這青銅殘片的秘密，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驚人和危險。
    她將殘片和玉佩緊緊握在手中，望著依舊璀璨的星空，心中充滿了敬畏與警惕。
    天道無常，福禍相依。
    這修仙之路，果然步步驚心。
    她必須更加小心，更快地強大起來，才能守住身上的秘密，才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第二天中午，秦錚的身影準時出現在山坳入口。
    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但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身上的青袍下擺沾了些許泥濘，仿佛經曆了一番奔波。
    當他目光落在李小暑身上時，腳步微微一頓，銳利的眼神中驟然閃過一絲驚疑！
    “你……”
    他眉頭蹙起，上下打量著李小暑，
    “你的氣息……怎麽回事？”
    隻是一夜不見，他敏銳地察覺到，李小暑的氣息發生了某種奇特的變化。
    不再是昨天那微弱不堪、駁雜不純的初入道狀態，而是變得……內斂了許多，甚至隱隱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卻讓他都感到有些心悸的冰冷與鋒銳！
    這絕不是一個剛引氣入體一天的人該有的狀態！
    李小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果然發現了！
    怎麽辦？
    實話實說？
    說出星辰之力和青銅殘片的秘密？
    不！絕對不行！
    這秘密太驚人，後果難料！
    電光火石間，李小暑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和一絲“僥幸”，搶在秦錚深入探究前，舉起了手中那本《基礎煉器材料圖解》，語氣帶著“興奮”和“後怕”說道：
    “秦先生您回來了！我正要跟您說！昨晚我嚐試修煉時，不知怎麽，好像引動了懷裏這顆蜃息石的力量！”
    她拿出那顆溫潤的蜃息石，努力讓它散發出微光這倒是真的，經過昨晚星力衝擊，蜃息石似乎也更活躍了些）。
    “然後……然後就感覺好像有很多靈氣灌進來，身體又冷又痛，差點以為要死了……後來不知怎麽就撐過去了，醒來就感覺……感覺好像力氣大了點，眼神也好了點？”
    她故意說得模糊不清，將一切推給蜃息石和“運氣”。
    秦錚的目光落在蜃息石上，眼神中的驚疑稍緩，但並未完全消失。
    他伸手搭在李小暑的手腕上，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靈力探入其中。
    李小暑緊張得心跳如鼓，拚命收斂丹田內那灘冰冷的星輝液體，隻將經脈中殘留的微弱普通靈氣顯露出來。
    秦錚的靈力在她體內流轉一圈，眉頭越皺越緊。
    他確實感受到了經脈被異常拓寬的痕跡，以及一種殘留的、極淡的、冰冷而高級的能量氣息，但這股氣息隱藏得很深，難以捉摸。
    而李小暑表現出來的靈力水平，卻又確實隻有煉氣一二層的樣子，隻是精純了不少。
    “胡鬧！”
    秦錚收回手，語氣帶著一絲斥責，
    “蜃息石雖能輔助感應，但豈能強行引動？若非你運氣好，加之此石性質溫和，你早已經脈盡碎而亡！”
    他似乎接受了李小暑的說法，將異常歸咎於她對蜃息石的胡亂使用和僥幸。
    李小暑連忙低下頭，做出後怕和認錯的樣子：
    “弟子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胡亂嚐試了。”
    秦錚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搖了搖頭，語氣緩和了些：
    “罷了，也算你因禍得福，經脈拓寬，於日後修行略有裨益。但切記，修行之道，穩紮穩打才是正途，投機取巧，終是鏡花水月。”
    “是，弟子謹記先生教誨。”
    李小暑暗暗鬆了口氣，總算蒙混過關了。
    秦錚不再追究此事，話鋒一轉：
    “我此次出去，查到些消息。趙家的人還在四處打探你們的消息，雲溪城附近你們暫時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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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暑的心又提了起來。
    “不過，”
    秦錚繼續道，
    “往東七百裏，有一座‘青禾鎮’，鎮外有一處‘清竹山坊市’，是附近幾個小宗門和散修交易往來之處，規模尚可，也相對安全。你們或許可以去那裏碰碰運氣，找個營生，安心修煉。”
    青禾鎮？清竹山坊市？
    李小暑眼睛一亮！
    這正是她需要的！
    一個能讓她施展“眼力”，又能相對安全修煉的地方！
    “多謝先生指點！”
    她感激道。
    “嗯。”
    秦錚點點頭，
    “從此地往東，穿過前麵那片黑鬆林，再沿官道走幾日便可到達。我另有要事，不便與你等同行。這便就此別過吧。”
    他要走了？
    李小暑聞言，心中頓時湧起強烈的不舍和一絲慌亂。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秦錚於她，無異於再生父母，更是她在這陌生世界唯一的依靠。
    “秦先生……”
    她聲音有些哽咽，不知該說什麽好。
    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深深一揖，
    “先生大恩，李小暑永世不忘！若有來日，必當報答！”
    李小昊雖然不太明白，但也學著姐姐的樣子，笨拙地行禮。
    秦錚看著姐弟二人，沉默了片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李小暑：
    “這裏麵有二十顆下品靈石，和一些常用的療傷、辟穀丹藥，夠你們支撐一段時間。江湖路遠，好自為之。”
    李小暑接過那沉甸甸的布袋，眼眶發熱，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錚不再多言，轉身，青袍在山風中拂動，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山林深處，幹脆利落，一如他的為人。
    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李小暑久久佇立，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悵惘。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裝著靈石和丹藥的布袋，又摸了摸懷裏的玉佩、殘片、蜃息石和那顆精金砂。
    所有的離愁別緒，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呼吸，和眼中愈發堅定的光芒。
    她拉起弟弟李小昊的手，望向東方。
    “小昊，走吧，阿姐帶你去個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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