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秦錚，李小暑帶著弟弟李小昊，踏上了東去的路途。
    秦錚指的路並不好走，尤其是那片黑鬆林，古木參天，遮天蔽日，林間昏暗潮濕，毒蟲滋生。
    幸好秦錚留下的丹藥中有驅蟲避瘴的藥粉，姐弟二人才得以有驚無險地穿過。
    走了幾天荒蕪的小道，終於看到了官道的痕跡。
    沿著官道又行了兩日，人煙漸漸稠密起來，偶爾能遇到趕路的行商或樵夫。
    李小暑一路小心謹慎，盡量低調，遇到盤查或詢問，便隻說自己是投奔遠方親戚的孤女，帶著幼弟討生活。
    她衣著樸素，麵容憔悴，帶著個半大孩子，倒也沒引起太多懷疑。
    七百裏路，對於兩個腳程不快的孩子來說，顯得格外漫長。
    幹糧很快見底，幸好秦錚留下的靈石在凡人城鎮也能兌換些銀錢，姐弟二人才不至於餓死途中。
    足足走了大半個月，風餐露宿，跋山涉水，當李小暑遠遠看到前方地平線上出現一座被翠綠竹林環繞、炊煙嫋嫋的鎮子輪廓，以及鎮子更遠處山腳下那一片明顯比普通集市熱鬧繁華、隱隱有靈光閃爍的坊市時，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青禾鎮！
    清竹山坊市！
    終於到了！
    鎮子不大，但頗為安寧祥和，鎮上居民大多麵色紅潤，衣著整潔，與下溪村的窮困截然不同。
    而那座位於鎮外清竹山腳下的坊市，更是人氣旺盛。
    坊市入口處立著一座簡易的竹牌樓，上書“清竹山坊市”五個古樸大字。
    坊市內街道縱橫，以青石板鋪地，比黑河集那泥濘混亂的樣子好了不知多少。
    街道兩旁是整齊的竹樓或木屋店鋪，也有不少露天攤位，售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但多以藥材、竹木靈材、低階符籙和法器為主，靈氣盎然，秩序井然。
    往來行人中，雖然依舊以凡人為主，但身著道袍、佩戴刀劍、氣息明顯異於常人的修仙者比例也高了許多。
    他們或匆匆而過，或駐足討價還價，氣氛忙碌而有序。
    李小暑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裏的環境果然比黑河集好了太多，至少明麵上看不到那些邪異古怪的東西，讓人安心不少。
    當務之急，是找個落腳的地方。
    她先在坊市外圍相對偏僻的地方，找了個看起來麵善的老婆婆，用幾文錢買了兩個熱騰騰的竹筒飯，和李小昊狼吞虎咽地吃完，安撫了咕咕叫的肚子。
    然後，她開始打聽租房的消息。
    坊市內的店鋪和住所價格高昂，根本不是她能負擔起的。
    她隻能將目標放在坊市最外圍、靠近青禾鎮的地方。
    那裏魚龍混雜，居住著大量在坊市討生活的最底層散修和凡人，環境嘈雜，租金也相對便宜。
    兜兜轉轉，問了七八家，最終在一個窄巷盡頭，找到一個願意出租的房東。
    那是一個瘦高個、眯縫眼、留著兩撇鼠須的中年男子，名叫侯三，煉氣二層的修為，是坊市裏最常見的底層散修，靠倒賣點零星材料和消息為生。
    他出租的是自家院子角落裏隔出來的一個小偏房。
    房子極其簡陋，隻有一床一桌一凳，四壁漏風，屋頂的茅草看起來也有些稀疏，下雨天恐怕會漏水。
    唯一的好處是，它帶一個巴掌大的小院子，用竹籬笆圍著，算是有點私人空間，而且價格是李小暑能承受的極限——每月兩顆下品靈石，或者等價銀錢。
    “就這破地方，還要兩顆靈石？侯三爺，您這也太貴了吧？”
    李小暑學著以前村裏大娘砍價的樣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老練些。
    侯三眯著眼睛，嘿嘿一笑，搓著手指：
    “小姑娘，這已經是坊市周邊最低的價了！別看房子破，地段好哇！離坊市近，方便！而且咱這院子清靜安全，有我侯三罩著，等閑沒人敢來找麻煩！兩顆靈石，童叟無欺！”
    李小暑心裏腹誹，這地方都快偏到鎮子邊了，還地段好。
    但她確實找不到更便宜的了，一咬牙，掏出兩顆秦錚給的下品靈石：
    “行！先租一個月！”
    侯三見到靈石，眼睛頓時亮了不少，態度也熱情了些，接過靈石掂量了一下，麻利地取出一張粗糙的獸皮紙契約讓李小暑按了手印。
    “得嘞！小姑娘以後有啥事，盡管來找我侯三！坊市裏消息靈通著呢！”
    他笑嘻嘻地收了契約，又打量了李小暑和李小昊幾眼，似乎好奇這兩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孩子哪來的靈石，但也沒多問，揣著靈石晃晃悠悠地走了。
    總算有了個遮風擋雨的窩。
    李小暑和李小昊走進這間陋室，雖然破敗，但至少有了點家的感覺。
    李小暑立刻動手打掃起來，用舊布堵上漏風的牆縫，又找了些幹草加固屋頂。
    李小昊也懂事地幫忙擦拭桌椅。
    忙碌完，天色已近黃昏。
    李小暑拿出最後一點幹糧和弟弟分食，看著窗外漸落的夕陽，心中盤算起來。
    兩顆靈石一個月，秦錚給了二十顆，加上之前賣圓盤得的十靈珠約等於0.1顆下品靈石），這就是全部啟動資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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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必須盡快找到賺取靈石的方法。
    去坊市擺攤算命？
    這裏修仙者眾多，她那點心理學話術恐怕不夠看，而且容易惹人注意。
    去找個店鋪打工？
    她一個來曆不明的凡人丫頭，誰肯要？
    就算要，工錢恐怕也極其微薄。
    最好的辦法，還是發揮自己的“優勢”——利用玉佩和靈瞳去撿漏淘貨，低買高賣。
    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安頓好李小昊，叮囑他絕對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李小暑便揣著僅有的十八顆靈石和所有靈珠，再次來到了清竹山坊市。
    這一次，她不再是走馬觀花，而是帶著明確的目的性，仔細瀏覽每一個攤位，尤其是那些賣各種舊貨、礦石、雜物的攤位。
    她集中精神，努力回憶著之前靈瞳開啟的感覺，同時手握懷中的蜃息石，嚐試增強感知。
    或許是環境相對平和，或許是心態更加專注，她雖然無法完全開啟靈瞳，但視覺和感知似乎確實敏銳了一絲。
    偶爾能模糊地看到某些物品上極其微弱的靈光，與玉佩傳來的溫熱感相互印證。
    然而，大半日逛下來，她卻倍感挫折。
    清竹山坊市顯然管理得比黑河集規範得多，假貨固然有，但想用極低價格撿到大漏的機會也少得多。
    大多數蘊含靈氣的東西，攤主都心裏有數，標價不菲。
    她看中一塊蘊含土靈氣的“沉黃石”，攤主開口就要五靈石；一株十年份的“凝血草”，要價三靈石；就連一塊隻有微弱靈光、疑似邊角料的“赤銅”，攤主也咬死一靈石不鬆口……
    她的十幾顆靈石，根本買不到什麽像樣的東西，更別說倒手賺錢了。
    難道第一次出手，就要血本無歸，或者隻能賺點微不足道的差價？
    就在她有些氣餒，在一個專賣各種破損法器、廢舊零件的攤位前駐足時，胸口的玉佩，忽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獨特的溫熱感。
    這感覺……與她感應到普通靈材時不同，更加隱晦，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內斂的韻律。
    她心中一動，目光落在攤位角落一堆沾滿油汙、鏽跡斑斑的金屬零件上。
    感應似乎就來自那堆看起來完全像是廢棄邊角料的東西裏。
    攤主是個打著瞌睡的老修士，修為似乎有煉氣四五層的樣子，對這些破爛顯然並不上心。
    李小暑穩住心跳，裝作隨意翻看的樣子，在那堆零件裏撥弄了幾下，最終，手指觸碰到了一個隻有半個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通體漆黑、仿佛是什麽器皿碎裂後的一小塊殘片。
    玉佩的溫熱感清晰了一瞬！
    就是它！
    這殘片黑乎乎的，毫不起眼，混在一堆真正的垃圾裏，看起來毫無價值。
    李小暑強自鎮定，拿起那塊黑色殘片，又隨手拿起旁邊一個鏽蝕的齒輪，問道：“老丈，這兩個怎麽賣？”
    老修士掀開眼皮瞥了一眼，懶洋洋地道：“那破齒輪，五靈珠。那塊黑疙瘩……嗯，好像是以前哪個煉丹爐炸下來的碎渣吧？硬倒是挺硬，你要的話，一起給十靈珠拿走。”
    十靈珠！
    李小暑心中狂喜，但臉上卻露出嫌棄的表情：
    “這麽貴？這就是塊廢鐵啊！五靈珠，兩個一起！”
    老修士似乎懶得為這點小錢扯皮，揮揮手：
    “行行行，拿走拿走，別打擾我睡覺。”
    李小暑連忙付了五顆靈珠，將黑色殘片和齒輪緊緊攥在手裏，仿佛生怕攤主反悔。
    快步離開攤位，走到一個僻靜角落，李小暑才仔細打量手中的黑色殘片。
    殘片入手冰涼沉重，表麵粗糙，沒有任何紋路，看起來就像一塊普通的鑄鐵。
    但玉佩持續傳來的、那種獨特的溫熱感，以及她集中精神後隱約看到的一絲極其內斂的、深沉的烏光，都告訴她這東西絕不簡單。
    它到底是什麽？
    煉丹爐的碎片？似乎不像。
    雖然不明所以，但五靈珠買下，絕對不虧！
    首戰告捷，雖然收獲未知，但極大地鼓舞了李小暑的信心。
    她小心翼翼地將黑色殘片收好，繼續她的“淘金”之旅。
    然而，好運似乎用完了。
    直到日頭偏西，她再也沒有遇到第二件能讓玉佩產生特殊感應的東西。
    倒是憑著逐漸熟練的感知和從書上學來的知識，用三顆靈石的價格，買下了一小捆品相不錯、靈氣保存完好的“清風草”，這種草藥是煉製幾種低階丹藥的常用輔材，坊市裏的藥店長期收購，轉手應該能賺回四五顆靈石。
    雖然利潤微薄，但至少是穩妥的進項。
    看著口袋裏縮水到十五顆的靈石，李小暑歎了口氣。
    修仙之路，果然財侶法地，財字當頭。
    沒有靈石，真是寸步難行。
    她捏了捏懷裏那塊冰冷的黑色殘片，又想了想那捆清風草。
    起步艱難，但總算……開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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