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逛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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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讀的十天裏,後麵的時間裏,陸仁沒再逐本研讀,而是把五本書攤在竹案上對照:
《毒藤十三式》缺“特殊毒藤辨識”,《野獸追蹤術》缺“夷地變異獸習性”,《野獸馴服手冊》缺“工具與應變”,《基礎刀法》缺“內力與實戰”,《夷國商道》缺“潛規則與壟斷”——全是“入門須知”,沒有“進階法門”。
他摸著竹案上的短螳刀,刀刃映出自己緊鎖的眉。荒原裏跟野獸搏命的經驗告訴他:基礎隻能保命,想殺鱷、斬敵、複仇,得學“殺招”。而這些“殺招”,顯然不在這些基礎書裏。
研讀的最後一天裏,等婢女阿蘿再來時,陸仁叫住了她。
“阿蘿,”陸仁喊住送餐的婢女,“明日我想去西市,買些‘高級’的書,你在這片熟,你有什麽推薦的沒有?”
阿蘿愣了愣:“高級書?”
阿蘿發著呆,像是在思考,這段時間和陸仁已經相處的很熟悉,但夷國人,天生骨子裏就是交易和經商,這番思考的舉止仿佛點明了陸仁。
陸仁淺淺一笑,拿起一些碎銀子就扔了過去,那阿蘿順手接過,這才說道:“高級的書籍,通常不會直接售賣,並不是店鋪沒有,需要有人‘引薦’才行。”
陸仁一愣,冷笑:“引薦?”
阿蘿連連點頭。
陸仁沒在多說什麽,而是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次日,陸仁牽著獒犬“追風”,背著裝有基礎秘籍的包袱,在西市的青石板路上走得沉穩。十日的研習讓他褪去了“村夫”的局促,目光像把篩子,掃過街邊店鋪的招牌、老板的神態、貨物的成色——哪些是“看門”的虛價,哪些是“藏貨”的真寶,他已能辨出七八分。他的目標明確:找高級書籍,尤其是《野獸馴服進階》《毒藤秘錄》這類“殺招”級秘籍。
第一站仍是街尾的“藏經閣”。戴眼鏡的文弱書生正低頭算賬,見陸仁進來,眼皮都沒抬:“周某的書,隻賣給有‘引薦’的客。”
陸仁將《夷國商道》翻到“新客權益”頁,推到他麵前:“周老板,按規矩,新客買中級書無需引薦。我昨日已買《毒藤十三式》,今日想換《毒藤進階篇》。”
周老板這才抬頭,鏡片後的眼睛眯成條縫:“《進階篇》講蝕骨藤、血見愁的用法,得蕭府‘購書令’才能拿。你那本《十三式》是基礎,不夠格。”他指了指書架頂層,“頂層的《百兵譜》倒能賣你,五十兩,講百種兵器特性——比你那短螳刀有用。”
陸仁冷笑:“《百兵譜》是給兵器鋪掌櫃看的,我要的是‘殺人技’。引薦沒有,蕭府令也沒有,不賣的話,那我就換一家。”
陸仁轉身就走,周老板在身後喊:“三日後來取《毒藤秘錄》真本!但你得先弄到‘血見愁’樣本!”
——這分明是變相拒絕,想讓陸仁知難而退。
但陸仁說走就走也算是真正的意識到,這店家的反應和阿蘿說的到也相似,這種高級書籍不會輕易賣出,隻能等價交換,可是陸仁心中還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心中不斷嘀咕:“高級書籍……不也是紙墨筆硯做出來的嗎?多抄幾本不就可以了?何以如此珍貴?”
陸仁想不明白,但其中必有道理,恐怕還需時間搞明白。
離開書齋,陸仁在藥巷口撞見個流動書販。攤子鋪著塊破布,上麵擺著幾本卷邊的秘籍,最顯眼的是本《刀法內力初解》,封皮寫著“邊軍斥候親傳”。
“後生,買書不?”書販是個疤臉漢子,缺了顆門牙,“這本《內解》換你那本《基礎刀法》,再加五兩銀子,劃算!”
陸仁拿起書翻了兩頁,墨跡新鮮,紙張卻是劣質的草紙——假貨。陸仁放回書,摸了摸自己包袱裏的《基礎刀法》暗道:“這書是我剛從書齋買的,二十兩銀子。你這本《內解》字都印歪了,當我是冤大頭?”
陸仁一言未發當即起身準備離開。
見陸仁準備離開,疤臉漢子臉色一沉:“不換拉倒!這書可是我從礪鋒穀流民手裏收的,邊軍秘傳!”
“礪鋒穀的流民?”陸仁想起燕昭提過的“兵源營”,暗道:“他們能接觸到邊軍秘籍?怕是蕭府淘汰的廢紙吧。”
陸仁身形沒有絲毫停頓,好在經常和阿蘿溝通,雖然花了一些小銀子,但確實收獲不少,不然還真有可能被這小子騙了。
第三站是藥巷的“百草堂”。掌櫃是羌戎人,絡腮胡,攤位上擺著曬幹的草藥和幾本用獸皮裹著的“藥書”。陸仁剛拿起一本《毒草圖譜》,掌櫃就湊過來:“後生識貨!這書講百種毒草,今天你來我這就算是緣分,你看這樣如何,如果你已經買過《毒藤十三式》,可以拿出來換,不過要再加十兩黃金,如何?”
陸仁翻了翻《毒草圖譜》,裏麵果然有蝕骨藤的圖譜,但標注的“解毒法”卻是錯的——這書是殘本,缺了關鍵幾頁。陸仁搖頭道:“《十三式》我剛學完,舍不得換。你要真想賣,拿《毒草圖譜》真本,我出二十兩黃金。”掌櫃眼睛一亮:“真本?那得加‘血參’!血參是百越深山的藥材,一斤值五十兩,你有嗎?”
陸仁想起孫大夫提過“血參能解百毒”,但自己隻有止血藤和清心草。他故意歎氣:“血參我沒有,但我能幫你弄——隻要你先把《毒草圖譜》真本給我看一眼。”
掌櫃臉色一變:“想白看?沒門!要麽拿血參換,要麽滾蛋!”
陸仁懶得糾纏,轉身離開——這掌櫃想用“真本”釣他高價買血參,分明是敲詐勒索,而且那真本是不是真本還另一說。
接連碰壁,陸仁有些煩躁,正想回竹樓,忽聽“追風”在獸欄方向低吼。他循聲望去,見獸欄旁的“鐵爪鋪”門口圍了群人——鋪子不大,卻用粗鐵鏈拴著三頭馴化成功的雪豹,皮毛雪白,眼神溫順,招牌上寫著“高級馴獸,包教包會”。
鋪子裏走出個壯漢,身高八尺,左臂紋著豹頭,正是馴獸師鐵爪,聽周圍人議論,他是從北漠來的馴獸高手。陸仁牽著“追風”上前:“鐵爪師傅,聽說你這裏有高級馴獸書?”
鐵爪打量他:“後生,馴獸書分三等。《野獸馴服手冊》是入門,《進階》講‘恩威並施’的火候,《秘錄》才是‘與獸共生’的殺招。你要哪本?”
“都要。”陸仁直言。
鐵爪笑了:“口氣不小。《秘錄》得用‘三樣東西’換:一株‘龍涎草’,不瞞你說此草是高級藥材,能安撫發狂的猛獸,然後再加五十兩黃金定金,再加兩個‘新客坊’的工人,要身強力壯,能幫我馴豹子。”他指了指鋪子裏的雪豹,“這豹子脾氣倔,我缺人手。三天為期,東西備齊,書給你。”
陸仁心中一動:龍涎草他沒見過,但《夷國商道》提過“百草堂”可能有;五十兩黃金他包袱裏有蕭府賞金還剩黃金八十兩;至於新客坊的工人——燕昭說過“新客坊專收流民做工”,他可以去那裏找兩個無依無靠的。
“龍涎草百草堂就有,但要價高。”鐵爪壓低聲音,“你若信我,我讓徒弟帶你去——他認識百草堂的夥計,能便宜些。”
陸仁盯著鐵爪的眼睛——這壯漢眼神坦蕩,不像之前那些奸商。他權衡片刻:高級馴獸書是當下最急需的,獒犬“追風”雖乖,但想馴服更凶的野獸,得學真本事,龍涎草和黃金能買到,新客坊工人也能找到。
“行。”陸仁點頭,“三天後,我帶東西來。”
鐵爪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爽快!”
鐵爪扔給陸仁一塊刻著豹頭的木牌,“憑牌取書。記住,龍涎草要新鮮的,工人得是‘無主’的,別讓蕭府的人摻和進來。”
陸仁接過木牌,付了五十兩黃金作為定金,鐵爪的徒弟一個十五六歲的羌戎少年,領陸仁到櫃台,寫了張收據:“三日後辰時,憑牌取《野獸馴服秘錄》《進階手冊》,外加‘馴獸三件套’軟鞭、獸哨、安神散。”
走出鐵爪鋪時,夕陽已偏西。陸仁牽著“追風”,摸著懷中的木牌和剩下的三十兩黃金,內心盤算:龍涎草直接去百草堂買,用二十兩黃金換,鐵爪說還能便宜;至於新客坊工人,可以直接去西市新客坊,找兩個剛到的流民;這樣高級書三天後取到手,就能立刻研究“與獸共生”的殺招,為以後馴服更凶的野獸做準備。
陸仁回頭望了眼鐵爪鋪門口的雪豹,雪豹也正望著他,眼神溫順卻透著野性。陸仁握緊短螳刀,殘鋒在夕陽下閃了下——這夷都的“高級貨”,終究要用“等價物”換。但隻要有書和刀,他就能在這商賈織就的網裏,撕開一道屬於自己的口子。
回到百越竹樓時,阿蘿已備好晚飯。陸仁沒提淘書的波折,隻說“三日後再出門”。他坐在竹案前,翻開《基礎刀法》,用炭筆在“腰馬合一”四字下畫了道線——等《內力初解》到手,這“基礎”才能真正活過來。
窗外,夷都的燈火次第亮起,鐵爪鋪的雪豹在籠中低吼,像在催促他快點完成交易。而陸仁知道,這三天,將是他在夷都“狩獵”的真正開始——用黃金、藥材、流民,換取能讓他變強的“殺招”。
第二日清晨,陸仁牽著獒犬“追風”,背著短螳刀,踏入藥巷的“百草堂”。
店鋪還是那副模樣,門口掛著羌戎風格的獸皮簾,掀開後一股混雜著草藥苦香與獸腥味的空氣撲麵而來。
陸仁進入後店裏的夥計便直接上前來,問道:“這位公子要點什麽?”
陸仁四下一打量,說出三個字:“龍涎草。”
那夥計聽完回道:“實在抱歉,龍涎草已經賣完了。”
陸仁聽後眉頭一緊,麵露疑惑之色,而那夥計轉身就要離開,陸仁隨即開口道:“我是鐵爪介紹過來的。”
那夥計一愣,馬上看向了櫃台方向,
此時櫃台後,絡腮胡掌櫃正用銅秤稱藥,見陸仁進來,原本不耐煩的神情突然堆起笑:“陸公子來了?昨日我聽鐵爪介紹過了,說有一陸姓公子要買龍涎草,巧了——”他拍了拍櫃台,“店裏剛賣完最後一株,但老夫已派人去夷都北麵采集,三日後回。”
三日後回,這句話就讓陸仁臉色一沉,內心不由思緒萬千,暗道:“我剛從鐵爪那得到消息來這,隻一晚就賣完了,新的龍涎草要三日後才回,三日後期限若到,豈不是連定金都要賠進去了,當初我能答應也是提前知道這百草堂有龍涎草,而且找兩個流民也不難,可是如今……”
陸仁總有一種被人算計的不安,頻繁的吃虧讓陸仁不得不萬事謹慎加小心。
掌櫃從抽屜裏摸出張泛黃的地圖鋪在櫃台上,指尖點在夷都北麵的“黑風嶺”標記上,“龍涎草長在黑風嶺陰坡的石縫裏,周邊有‘裂齒虎’和‘毒箭蛙’,尋常人不敢去。老夫正愁找不到膽大的雇工——”他抬眼打量陸仁,“聽蕭府的人說過,陸公子殺過鱷魚,身手想必不差?若肯隨我的人去采集,除了一株龍涎草,另加二十兩黃金酬勞,如何?”
陸仁盯著地圖上的“黑風嶺”,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短螳刀。他想起荒原的巨雕、鱷魚,想起陳竹劉福滾狼糞堆的狼狽——危險他不怕,怕的是白跑一趟,誤了鐵爪鋪的交易。但轉念一想:龍涎草是換高級馴獸書的必需品,鐵爪鋪隻給了三天期限,若不參與采集,上哪找龍涎草?
可是轉念一想,陸仁馬上又皺起了眉頭,暗道:“雖說風險很大,但好在我也有荒原生存的經驗,如果能拿到龍涎草,倒是不虛此行,如果拿不到,保命逃跑,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