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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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夷國第一富商,出手果然闊綽。”孫慕雲一臉心滿意足。
不過此時的陸仁卻微微搖頭,說道:“蕭家主,我信不過空口白話。”
蕭景淵聽此一頓,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孫慕雲立刻提筆,在紙上寫下“百草堂擔保蕭景淵履約,若違,以《百獸通考》殘卷抵債”,簽上名字;趙德海也粗聲粗氣地說:“老子擔保!反悔就讓飛天蜈蚣啃了他的胡子!”說著按下手印。
蕭景淵臉色微沉,卻終究點頭:“陸兄弟謹慎,果然還是有做生意的天賦。”他接過擔保狀,交給了陸仁,並說道:“明日此時,我讓周管家送‘血帖’來,帶你去無極門,陸仁兄弟將隨身物品收拾好。”
陸仁接過擔保狀,抱著幼崽站起來,點頭:“謝蕭家主。”
窗外的喧囂還在繼續,但隔間裏的交易已經結束——陸仁用鋼鬃獸換了進入無極門的名額,蕭景淵用“獨家丹藥供應權”和“免稅令加收購糧食”說服了孫慕雲、趙德海,而兩位家主用《百獸通考》殘卷和“飛天蜈蚣”暗器為陸仁做了擔保,以防蕭景淵反悔。
一場交易就此結束。
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夷都蕭府的朱漆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周管家穿著青布長衫,手裏攥著塊翡翠令牌,站在門口望著街角的拐彎處。
不多時,陸仁的身影出現了。他背著個大箱子,粗布裹著,邊角磨得發亮,葛布短衫上還沾著昨日的灰塵。見了周管家,他點頭致意,一言未發。
“陸兄弟來了。”周管家笑著迎上去,指了指院裏的三輛馬車,“老爺特意吩咐,給您備了輛新的——一共三輛,您一輛,老爺和韓烈各一輛。”
陸仁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第一輛是周管家的馬車,青布篷,拉車的是兩匹白馬,車轅上掛著個食盒。
第二輛是蕭景淵的馬車,朱漆車廂,繡著金線蟒紋,拉車的是八匹黑馬,正是昨日去鐵爪鋪的那批,車簾緊閉,隱約能看見裏麵的人影;第三輛是韓烈的馬車,粗布篷,拉車的是兩匹棕馬,車板上放著個酒葫蘆,他正蹲在車邊擦刀。
等陸仁將自己的物品放到馬車上,周管家才對車隊擺手示意,隨後出發前行。
三輛馬車沿著夷都的青石板路往西南方向行駛,漸行漸遠,周圍的房屋變成了茂密的樹林。走了約半個時辰,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山巒——怪石嶙峋,荊棘叢生。
“過了這片山林,就是斷魂穀了。”周管家坐在馬車裏,掀開窗簾指著前方,“無極門就藏在穀裏的雲霧深處。”
陸仁探頭望去,隻見山林的盡頭,一團千年迷霧像巨大的棉絮般鋪展開來,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座石碑——“非血契不入”五個大字刻在碑身,兩側站著兩個穿白袍的守門弟子手持“丹獸令”,麵容冷峻。
“這霧有問題嗎?”陸仁問。
周管家搖頭:“斷魂穀的霧是天然的‘迷蹤陣’,隻有持‘獸骨帖’的人才能進去。老爺已經準備好了帖子,等下遞進去就行。”
馬車繼續前進,漸漸駛入迷霧。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三尺,隻能聽見馬蹄聲和車輪碾過落葉的“沙沙”聲。又走了約一個時辰,眼前突然開闊——斷魂穀到了。
穀裏有一條清澈的溪流,兩岸種著千年古樹,樹幹上纏著青藤,溪邊立著幾座竹屋,應該是守門弟子的住所。溪流盡頭,是一座白玉台階,台階頂端是座朱紅大門,門楣上掛著“無極門”三個鎏金大字,門兩側站著更多的白袍弟子,目光如炬地盯著駛來的馬車。
馬車停在台階下,周管家先跳下車,整理了一下衣裳,對陸仁說:“陸兄弟,等下進去,要注意無極門的規矩。”
陸仁點頭,背著木箱跟著下車。周管家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話說:“無極門的規矩比蕭府還嚴。”他指了指台階頂端的門,“聽說入門要過‘三秘考’:天賦考,測‘禦獸靈根’和‘丹道慧根’、技藝考獨闖‘萬獸窟’馴服‘三凶獸’之一、心性考入俗世馴養猛獸三年,無虐獸惡行。我覺得您天賦考應該沒問題,畢竟您不是拿到過鋼鬃獸幼崽嘛。”
“還有,聽說門中修行要十年,精通‘馴、丹、陣’三門,才能在‘禦獸堂’或‘丹爐堂’任職。”周管家從懷裏掏出塊玉牌刻著“蕭府”二字,“這是老爺給您的‘信物’,若有麻煩,出示這個。”
陸仁接過牌子收了起來,神色冷淡,依舊一言未發。
“另外就是,無極門對外人很警惕,尤其是雜七雜八的念頭。”他盯著陸仁的眼睛,“您要是有仇家,最好別在門裏提——不然會被當成‘心性不穩’。”
陸仁神色淡然,簡單回了句:“我知道了,謝謝周管家。”
周管家笑了笑,轉身走向蕭景淵的馬車:“老爺,到了。”
蕭景淵和韓烈隨後下車,其中韓烈也背著自己的行囊,一個簡易的包袱,明顯比陸仁的要簡單許多。
此時的周管家走上台階,對守門弟子說:“蕭府蕭景淵,攜陸仁、韓烈求見,遞‘獸骨帖’。”守門弟子接過帖子,那物用猛獸骨製成,刻著“蕭”字,檢查了一遍,轉身走進門裏。不多時,裏麵傳來一個聲音:“掌門同意接見——幾位位請進。”
陸仁跟著蕭景淵、韓烈走上台階,穿過朱紅大門。門後是座大院,種著各種奇花異草,且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藥草,院中央有個丹爐冒著青煙,幾個穿白袍的弟子正在煉藥。
“歡迎來到無極門。”一個白袍弟子走過來,微笑著說,“掌門在‘丹心堂’等你們。”
走過藥圃,眼前豁然開朗——“萬獸坪”出現在眼前。坪中央立著三尊青銅獸首,鋼鬃獸、裂齒虎、赤眼妖猿,口中噴吐著薄霧,霧氣在空中凝成“禦獸丹道”四個大字。坪邊有幾座獸欄,關著溫順的“雪絨兔”和“彩羽雉”,見人也不驚慌,反而湊過來嗅衣角。韓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雪絨兔的毛,被旁邊的弟子輕聲提醒:“新入門弟子不可隨意觸碰靈寵。”
再往前,是“丹心堂”。這是一座兩層木樓,飛簷翹角,簷下掛著銅鈴,風過時鈴聲清越,門前立著兩尊石獅,獅爪下按著藥杵和丹爐模型。堂內傳來“咕嘟咕嘟”的煮藥聲,混著弟子誦讀《神農丹經》的朗朗書聲,顯得莊重而神秘。
周管家上前叩門,門內傳來一個溫和卻威嚴的聲音:“請進。”
堂內陳設簡潔卻處處透著“丹道”底蘊:正牆掛著幅《百獸朝丹圖》畫中各類猛獸環繞丹爐,神態恭順,下方擺著張紫檀木案,案上放著個青銅丹爐,爐身刻滿符文,爐口飄著青煙,爐邊攤著本《丹道紀要》。案後坐著位老者——無極門掌門“玄塵子”。
玄塵子約莫六十歲上下,白發束成道髻,身穿月白道袍,袖口繡著丹爐圖案。他麵容清臒,眼神卻銳利如鷹,見蕭景淵進來,微微頷首:“蕭家主,別來無恙。”
蕭景淵拱手行禮,絳紫錦袍下擺紋絲不動:“見過玄塵子掌門,今日帶陸仁、韓烈前來,兌現‘血契’——用鋼鬃獸幼崽換兩個弟子名額。”他從懷中掏出個玉盒,打開後裏麵躺著那隻灰金色幼崽,正縮在獸皮墊上打盹。
玄塵子目光落在幼崽身上,指尖在案上輕敲三下:“鋼鬃獸幼崽一隻,換‘禦獸堂’弟子名額兩個——韓烈、石敢,對嗎?”
“石敢留在蕭府護院,此次隻帶韓烈。”蕭景淵糾正道,“另一個名額給陸仁——他用鋼鬃獸幼崽抵賬,求入無極門學‘禦獸丹道’。”
玄塵子抬眼看向陸仁,陸仁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行禮:“晚輩陸仁,見過掌門。”幼崽在他懷裏動了動,綠眼睛警惕地掃過玄塵子。
玄塵子笑了笑,從袖中取出兩塊“禦獸令”青銅質地,刻著猛獸紋路:“既如此,便依蕭家主所言。韓烈入‘禦獸堂’學‘力控猛獸’,陸仁入‘丹爐堂’兼修‘禦獸’——隨後考核,合格者留,不合格者逐。”
蕭景淵接過令牌,指尖摩挲著上麵的紋路:“多謝掌門。”
玄塵子擺擺手:“蕭家主客氣了。這鋼鬃獸幼崽,本門收下了——韓烈、陸仁,隨我去‘弟子居’安頓吧。”
陸仁聽此不由暗中感歎:“蕭景淵確實實力不弱,連這掌門都親自接見並親自帶我們入住,沒想到竟然如此的順利。”
玄塵子親自帶三人來到“青竹院”——這是新弟子的住所,位於萬獸坪東側,十幾間竹屋依山而建,掩映在翠竹叢中。每間竹屋前都有個小院,種著“清心草”。
“韓烈住東廂第三間。”玄塵子指了指最邊上的一間竹屋,“這間離‘演武場’近,方便練功。”
韓烈咧嘴一笑,扛起酒葫蘆就往屋裏走:“謝掌門!”
“陸仁住西廂第五間。”玄塵子又指向另一間,“你兼修丹道,這間離‘丹房’近,可隨時請教丹師。”
陸仁走進竹屋,屋內陳設簡單:一張木床鋪著粗布被褥、一張書桌放著筆墨紙硯、一個藥櫃空著,等著放丹藥,窗邊還有個小銅爐供煉藥用。他放下箱子,轉身道:“謝掌門”。
安排好住處,玄塵子轉身:“蕭家主,陸仁、韓烈就交給本門了。”
蕭景淵拱手:“有勞掌門費心。”他轉向陸仁和韓烈,“你們在此安心修行,缺什麽寫信給周管家。”
周管家上前,遞給陸仁一個包袱:“陸兄弟,這裏有些銀兩和換洗衣裳,還有本《新弟子須知》——記得看。”
陸仁接過包袱,點頭:“謝謝周管家。”
韓烈拍著胸脯說:“老爺放心!我一定學好本事,回來保護小姐!”
蕭景淵看著他,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好。那我等你回來。”
說完,蕭景淵和周管家轉身走向山門。陸仁和韓烈站在青竹院的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雲霧中。
陸仁的住處是青竹院西廂第五間竹屋,位於萬獸坪東側,依山而建,掩映在翠竹叢中。竹屋以粗竹為梁,茅草為頂,牆麵糊著竹篾,透著淡淡的竹香。屋前有個小院,種著幾株清心草,據說能靜心安神。院角立著塊青石板,刻著“西廂第五”四個小字,字體歪歪扭扭,是前一個弟子留下的。
屋內陳設簡單卻實用,一張木床鋪著粗布被褥還帶著太陽的味道,一張書桌放著筆墨紙硯,硯台裏凝著昨日的墨漬,一個空著的藥櫃,窗邊擺著個小銅爐。牆角堆著周管家給的包袱,整個屋子透著新入住的清寂。
暮色降臨,青竹院的燈籠亮了。陸仁整理了下桌上的筆墨,然後坐在書桌前。窗外的竹林被月光照得斑駁,風過處,竹葉沙沙作響,混著清心草的香氣飄進屋裏。
他打開包袱,取出那本《新弟子須知》——封麵是粗布做的,寫著四個楷書大字,字跡工整卻帶著點生硬。翻開第一頁,是周管家的批注:“陸兄弟,此書乃無極門入門根本,需逐字讀透。”
陸仁借著燈光,慢慢翻著書頁,指尖劃過紙上的字跡,逐句閱讀:“第一條(最嚴謹):嚴禁進入後山淨地。”
書裏用紅筆圈了又圈:“後山淨地為無極門禁地,藏有‘護山大陣’與‘上古丹方’,擅入者輕則廢去武功,重則逐出山門,永不得入。若有急事需入,需持掌門手諭。”陸仁皺了皺眉,知道這禁地不是隨便能碰的。
無極門以‘師徒製’傳藝,拜師後需遵‘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規。師傅授藝,弟子盡孝,不可忤逆。若師傅犯戒,需稟明執法堂,不可私自報複。陸仁摸了摸懷裏的短螳刀,想起蕭景淵說的“韓烈視小姐如己出”,明白這備份關係的分量。
之後便是日常規範,晨起卯時練功禦獸堂練力,丹爐堂練火,晚課酉時誦《神農丹經》;
不可隨意觸碰靈寵需經師傅允許,不可在丹房喧嘩;
每月初一、十五需去丹心堂拜祭祖師;
若有委屈,可找執法堂三師兄沈墨申訴不可私下鬥毆。
陸仁把這幾條用炭筆在書頁空白處標出來,尤其是“不能進入後山淨地”那條,畫了個大大的圈。他抬頭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心想:“無極門的規矩比蕭府還嚴,得記牢了。”
讀完《新弟子須知》,陸仁把書放在書桌左上角方便日後再看,然後走到床邊,摸了摸熟睡的鋼鬃獸幼崽。幼崽的毛還是灰金色的,綠眼睛閉著,像兩顆沉睡的寶石。他輕輕蓋上獸皮,私藏的兩隻鋼鬃獸陸仁沒人任何人知道,這也是陸仁眼下最大的財富。
窗外的風還在吹,竹林的影子在牆上搖晃。陸仁坐在燈下,聽著遠處的丹爐聲,心裏漸漸平靜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