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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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策前世並非江南人士,今生才知此地風俗:無論城鄉,香樟與梧桐最為常見。門前新栽梧桐,象征喜得麟兒;而那亭亭香樟,則是為閨閣千金所植。
眾女聞聽此言笑作一團,鳳姐更是笑得直揉心口。這等直白之語,在講究父母之命的年代著實罕見。
香菱見眾人歡笑,雖不明就裏也跟著笑起來。忽覺不妥,悄悄扯了扯平兒衣袖:姐姐們笑什麽呢?
平兒聞言笑得更甚。待寶釵強忍笑意解釋時,香菱懵懂道:見大家高興,我便跟著開心呀。這番憨態又惹得滿堂嬌笑,連最持重的寶釵也再難維持端莊。
“瞧你們笑得這麽歡,我也跟著高興!可總得讓我明白你們在樂什麽呀,知道了緣由,我的歡喜才更真切呢!”
寶釵微微一愣,望著香菱輕輕歎息道:
“難怪小侯爺這般疼你,這般天真爛漫的性子,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愛。也虧得你是跟著小侯爺,若是跟了旁人,即便是我,怕也護不住你這般純粹的心性。”
香菱仍是一臉懵懂,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向寶釵,惹得寶釵掩唇輕笑道:
“你可曉得江南的風俗?江南女兒出嫁時,再貧寒的人家也要陪嫁樟木箱。所以家家戶戶生了女兒,就會在院裏種下香樟樹。待姑娘長到待嫁之年,這樹也正好能打製嫁妝箱了。”
香菱驚訝地輕呼:“原來如此!”
寶釵繼續柔聲解釋:
“媒人若是看見誰家門前的香樟樹長成了,便知這家有待字閨中的姑娘。若遇上合適的郎君,就會牽線說親。待姑娘出閣時,這香樟樹便伐來做成一對箱子,裝滿綾羅綢緞,取兩廂廝守的吉兆——與兩箱絲綢正是諧音。”
“咱們這樣的人家雖不在門前種樹,但祖籍江南的習俗還是保留著。你瞧寶兄弟和姐妹們院前,不都種著香樟和梧桐麽?方才小侯爺那番話,可把三姑娘臊得慌了,難怪大夥兒都笑成這樣。你且看她們現在,哪還有心思躲著嚇人?”
院牆外,探春聽得淩策那番言語,隻覺得耳根發燙。他這是...要求親麽?可眼下還在孝期...這該如何是好?想著想著,竟不由自主替他擔憂起來。再爽利的姑娘家,遇到終身大事也難免心緒紛亂。
正恍惚間,忽聽得王熙鳳倚著門框笑道:
“哎喲喂,小侯爺這是相中我們三姑娘了?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呢!雖說現在年紀尚小,等過了孝期豈不正合適?”
探春這才驚醒,羞得跺腳就跑。丫鬟侍書慌忙追著勸:“姑娘慢些,當心腳下!”
王熙鳳笑得前仰後合,雲鬢間的金鳳步搖簌簌顫動。淩策不經意瞥見那起伏的錦繡衣裳下婀娜身段,不由想起孫三娘來——這般豐韻竟不相上下。
平兒見狀連忙擋在前頭,低聲提醒:“ 奶注意體統。”王熙鳳這才斂了笑聲,眼波裏卻仍漾著許久未見的歡愉。
“他一個小孩懂什麽,就你心思多。快去把三姑娘追回來,這跑出去像什麽話,不是更說不清了!”
平兒急道:
“奶奶方才說那些話時怎麽不怕三姑娘難堪?現在去追有什麽用?三姑娘哪還會回來!”
淩策在後麵輕聲笑道:
“無妨,我稍後去看看三姑姑便是。二嬸子,平兒姐姐裏麵請。”
淩策因在齊牧那裏喝了酒,回來要先更衣。院中眾女仍不時輕笑,黛玉打趣道:
“本說來瞧瞧他說的新奇玩意兒,誰知倒讓三姑娘得了意外之喜呢!這趟來得值!”
寶釵也抿嘴笑道:
“顰兒可別再說了,不然小侯爺真要去林大人家門前用綢緞換香樟花可如何是好?”
黛玉不惱,吃著果子傲然道:
“我家門前可沒什麽香樟樹,便是有也還小呢。倒是寶丫頭家門前定有,且正當時。三年後三姑娘終究小了些,寶丫頭年歲倒是剛好。”
寶釵搖頭失笑。她對未來並無打算,非是不願,實是薛家現狀不容她多想。
當初薛姨媽帶她和薛蟠進京,明為查賬探親,實則是為寶釵參選才人讚善鋪路。
可天意弄人,不知何時起,寶釵自幼有熱毒需常年服冷香丸的傳言不脛而走。常人聽來無妨,落在有心人耳中卻大不相同。
李紈輕拍偷笑的黛玉,對寶釵溫聲道:
“往後可有打算?前些時日的事我聽說了,一直未得空問你。”
寶釵依舊端莊,眼中卻閃過一絲茫然。見她這般,黛玉也不忍道:
“定是有人暗中作梗!外祖母和舅舅都查不出,可見傳言散布得隱秘。寶丫頭別急,你這熱毒又不傳染,許是能參選的。”
裏間更衣的淩策打個噴嚏,無奈對香菱道:
“往後莫在背後議論人,尤其一牆之隔。你瞧,有人說爺,爺立刻就知道了!”
香菱一邊伺候更衣,一邊憨憨道:
“我才不說人呢,是爺耳力好。方才有人說爺了?為什麽呀?”
淩策輕笑,低聲道:
“爺先前做了件,她們正說這背後有壞人呢!其實爺是為寶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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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困惑地望著淩策。她知淩策私下都直呼姑娘閨名,隻當麵才稱姑姑。卻不明白這話何意,與寶姑娘有何幹係?
淩策微微一笑:
薛寶釵原想通過公主侍讀為薛家增添聲望,但參選的首要條件是身體康健無隱疾。如今她身患熱毒的消息不脛而走,雖未正式開選,落選已成定局。
薛家最便捷的翻身之路就此斷絕,薛姨媽母女為此愁眉不展。在找到新出路前,她們不得不暫居賈府,借賈家聲威震懾宵小之徒。
誰料金玉良緣之說突然流傳開來,顯然是王夫人有意促成寶釵與寶玉的婚事。這背後必有王子騰的籌謀,可寶釵身為閨閣女子又能如何反抗?若表現出半點不願,勢必同時得罪王家和賈府,令薛家處境更為艱難。眼下母女二人進退維穀,既不能離去,又恐久留損失更多......
他深知薛家母女的苦衷。原著前八十回中,寶釵對寶玉本無兒女私情,甚至對元春將她與寶玉相提並論頗為反感。可薛家日漸衰敗,薛姨媽走投無路之下,隻得默許金玉良緣之說流傳。而孝順的寶釵,自然也不會違逆母親的決定。
這些情節或明或暗都見於原著,寶釵絕非續書中所寫那般不堪,更不該受某些讀者詬病。究其根本,不過是時代對女子的壓迫使然。
院中,寶釵沉默不語,李紈不便追問。聰慧的黛玉見狀立即岔開話題,低聲道:你們說策哥兒當真屬意三妹妹?他尚在守孝,況且輩分也有差......
王熙鳳揮著帕子笑道:守孝又如何?人心豈能自控?又不是要立即成親,先定下親事豈不正好?待孝期結束,三丫頭年歲也合適了!
鳳姐素來最喜探春,覺得眾姊妹中唯她最合自己脾性,且才幹出眾。聽黛玉此言,不由辯駁道:三丫頭雖是庶出,可才情品性都是頂尖的!我常想不知將來哪個有福氣的能不拘嫡庶娶了她去,不想應驗得這般快!
策哥兒年紀雖小,可你們想想他的家世門第?老太太說過,淩家四世列侯,滿門忠烈,在文官中聲望極高!即便將來不能多襲一代,嫁過去也是超品侯爵夫人。再說有這般門第和人脈,子孫仕途豈非易事?
如今他既有此意,老太太、老爺太太們知道必定歡喜。別看三丫頭方才羞跑了,心裏指不定多高興呢!若再認作嫡女,豈非錦上添花?
眾姑娘聽得最後一句紛紛輕啐。李紈嗔道:鳳丫頭休要胡說!三妹妹最重禮數,豈會如你所言?縱有小侯爺萬般好,也須看三妹妹心意才是......
黛玉輕輕頷首,寶釵黯然垂眸,難得流露出幾分愁緒。迎春怔怔出神,似與眾人隔著一層紗,唯有惜春雙手托腮,津津有味地聽著眾人說話。
王熙鳳一揚手截住李紈的話頭,撇嘴道:嫂子說這話自己可信?咱們這樣人家,婚事幾時由得自己做主?莫說別的,單是老太太或二老爺、二太太發句話,三丫頭可有選擇的餘地?再說策哥兒這般人品家世,相貌才學哪樣不出挑?來日金榜題名,少不得是個封疆大吏。這般年少有為,換作是你,能不心動?
李紈霎時羞紅了臉,起身就要擰她。王熙鳳早有防備,話音未落便已閃身,見她撲來,轉身便跑。回頭還促狹笑道:怎麽?被我戳中心事了?嘖嘖——這話姑娘們不解其意,李紈雖未經人事卻也明白其中暗指,隻得咬牙輕啐,不敢再追,生怕這鳳辣子又說出什麽渾話來。
裏間更衣完畢的淩策忍俊不禁,暗想這王熙鳳果然名不虛傳,什麽話都敢往外蹦。虧得李紈性子溫婉,換作旁人早與她吵起來了。
香菱,方才見襲人在外頭,怎不見晴雯?三娘和一勺也未過來?
香菱了一聲答道:聽說有位嬤嬤來喚晴雯去老太太那邊作陪。三娘姐姐和一勺原本在此,見姑娘們來了便回去了。淩策搖頭輕歎。他知曉孫三娘與方一勺不慣與閨秀們相處,終究是心存芥蒂。三娘出身市井,自幼操刀賣肉,又曾嫁人生子;一勺亦是尋常人家女兒,終日鑽研庖廚之事。她們與吟詩作賦的姑娘們終究隔著一層,彼此都覺拘束。連李寒衣也鮮少在姑娘們聚會時露麵,此刻想必正陪著三娘她們品嚐美食。
往後多帶三娘和一勺來走動,莫讓她們總悶在院裏,久了要生病的。香菱連連點頭,即便淩策不說,她也日日尋她們玩耍。
淩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攜她出屋。見小吉祥和小角兒正在卷簾,便道:待晴雯回來,讓她賞你們幾顆銀豆子。好生收著,不許亂花。兩個小丫頭樂得露出缺牙,忙不迭行禮。這憨態惹得淩策開懷大笑,眾姑娘也掩唇輕笑。
王熙鳳高聲道:我說你怎麽專挑這兩個小丫頭卷簾子,瞧著果然喜慶!改日我也尋兩個擺在門口,每日進出見了豈不快活?
淩策含笑走到近前,尋了個稍遠的位置坐下,溫聲道:早該如此。人生短暫,何必自尋煩惱?若這短短數十載都不能活得痛快,豈不辜負了自己?
王熙鳳對此不以為意,她素來不喜這些大道理。倒是李紈與寶釵聞言,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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