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深淵重燃 第二章 古鏡初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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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像是沉在萬年寒潭底部,黑暗與冰冷包裹著一切。
    王辰在一片刺骨的濕冷中猛然睜眼,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洞房喜帳,而是低矮破舊的茅草屋頂,幾縷漏風的縫隙裏飄進細碎的雪沫,落在臉上涼得發疼。身下是鋪著幹草的硬板床,散發著黴味與汗臭混合的刺鼻氣息,身上的新婚喜服早已被換成一套灰撲撲、打滿補丁的粗布雜役服,布料粗糙得磨著皮膚。
    “醒了?命還挺硬。”
    一個粗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王辰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壯碩的雜役正斜倚在門框上,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手裏把玩著一根抽打的藤鞭,鞭梢還沾著幹枯的草屑。“聽說了嗎?咱們的‘天才少族長’,新婚夜就被新娘子廢了玄脈,成了個連淬體境都不如的廢物!家主仁慈,沒直接把你扔出王家,打發到雜役院來‘思過’,你可得好好‘感恩’啊。”
    雜役院?廢了玄脈?
    王辰撐著手臂坐起身,丹田處傳來一陣微弱的酸脹感,卻沒了之前蝕脈散發作時的撕裂劇痛。他下意識內視——原本斷裂的二十七條玄脈依舊空空如也,但丹田深處,卻盤踞著一縷微弱的暗金色氣流,正順著某種從未見過的經脈紋路緩緩流轉,每流轉一圈,四肢百骸就傳來一絲溫熱的滋養感。
    是青銅古鏡!
    他猛地摸向心口,那枚古鏡果然還在,此刻鏡麵的銅綠已經完全剝落,露出巴掌大小的暗金鏡身,鏡麵上雕刻著九條纏繞交錯的猙獰獄紋,紋路中流淌著細碎的流光,像是有生命般緩緩搏動。指尖觸碰鏡麵的瞬間,一段模糊的信息湧入腦海:“九獄玄脈第一獄‘破妄獄’,初醒階段,能力:窺破能量流動、識破低級幻象。”
    九獄玄脈……破妄獄……
    隨後又一段信息湧入腦海:九獄玄脈,前三獄乃九獄根基,古鏡將指引收集靈雲大陸散落的碎片,早日覺醒三獄,古鏡與玄脈既是母親留下的守護,也是對抗劫難的開始。
    王辰心髒狂跳。母親留下的古鏡,竟真的引動了體內沉睡的神秘血脈!雖然現在隻是初醒,連淬體境的力量都沒完全恢複,但這至少意味著——他沒有真正淪為廢人!
    “嘿,傻了?被廢了玄脈打擊傻了?”那壯碩雜役見王辰半天沒反應,嗤笑一聲走進來,藤鞭“啪”地抽在床沿上,濺起一片幹草,“既然醒了就別賴著!馬上去後山礦場給老子搬礦石,要是敢偷懶,老子讓你知道雜役院的規矩!”
    藤鞭上帶著淡淡的玄氣波動——這雜役竟是淬體境中期的修為,在雜役院裏算得上是個小頭目。王辰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的冷光。現在九獄玄脈剛覺醒,不宜暴露,隻能暫時隱忍。
    “知道了。”他低聲應道,掙紮著下床。身體還很虛弱,每走一步都有些發虛,但丹田處的暗金氣流卻在緩慢加速,支撐著他的體力。
    雜役院的院子裏一片嘈雜,十幾個穿著同樣粗布服的雜役正圍在一起吃早飯,看到王辰出來,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有嘲諷,有同情,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
    “喲,這不是少族長嗎?怎麽穿成這樣了?”
    “聽說被新娘子給甩了,還廢了玄脈,嘖嘖,真是丟人現眼。”
    “行了行了,別笑了,人家現在可是家主‘特批’的雜役,小心被記恨上。”
    議論聲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到王辰耳朵裏。他攥了攥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沒有回頭——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反駁,隻有默默積蓄力量,等真正站起來的那天,再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王辰哥!”
    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王辰抬頭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淺藍色布裙的少女快步跑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個油紙包。少女約莫十五六歲,梳著雙丫髻,臉蛋圓圓的,眼神裏滿是擔憂——正是他的表妹林清月,林家是王家的附屬家族,林清月從小就在王家祖宅長大,和他關係最好。
    林清月跑到王辰麵前,上下打量著他,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和粗糙的雜役服,眼圈瞬間紅了:“王辰哥,他們怎麽能這麽對你……我聽說了,蘇清歌那個壞女人……”
    “清月,別說了。”王辰打斷她,怕她話說得太滿,被有心人聽去,“我沒事,隻是暫時來雜役院待一段時間。”
    林清月咬了咬嘴唇,把油紙包塞到王辰手裏:“這是我偷偷給你帶的饅頭和淬體丹,你快藏起來,別被趙頭看到了。”她口中的趙頭,就是剛才那個壯碩雜役。
    王辰捏著溫熱的油紙包,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在這冰冷的雜役院裏,林清月是唯一還真心對他的人。他點了點頭:“謝謝你,清月。”
    “跟我客氣什麽!”林清月擦了擦眼角,壓低聲音道,“王辰哥,你別灰心,我相信你一定能恢複的!我爹說,玄脈被廢也不是完全沒救,說不定能找到什麽天材地寶……”
    “嗯,我知道。”王辰笑了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他沒有告訴林清月九獄玄脈的事,一來是怕暴露古鏡的秘密,二來也是不想讓她擔心。
    “好了,我該去礦場了。”王辰把油紙包藏進懷裏,轉身向後山走去。林清月看著他單薄的背影,跺了跺腳,也快步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我幫你搬礦石!”
    後山礦場一片荒蕪,裸露的礦石堆像一座座小山,寒風呼嘯著刮過,卷起漫天塵土。壯碩雜役趙頭早已在礦場等著,看到王辰和林清月一起過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林清月?你來湊什麽熱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回去!”
    “我憑什麽滾回去?我也是來幹活的!”林清月挺起小胸脯,毫不畏懼地瞪著趙頭,“王辰哥身體不好,我幫他一起搬,又不耽誤事!”
    “你……”趙頭被噎了一下,林清月畢竟是林家的人,雖然林家是附屬家族,但也不是他一個雜役頭目能隨便得罪的。他惡狠狠地瞪了王辰一眼:“好,既然有人幫忙,那你們今天必須搬夠一百塊礦石,少一塊,兩個人都別想吃飯!”
    一百塊礦石!每塊礦石都有二三十斤重,就算是淬體境初期的雜役,搬完一百塊也要累得半死,更別說身體虛弱的王辰了。林清月氣得臉都紅了:“你太過分了!”
    “過分?這就是雜役院的規矩!”趙頭冷笑一聲,抱臂站在一旁,等著看王辰出醜。
    王辰拉住林清月,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事,我能行。”他走到礦石堆前,深吸一口氣,丹田處的暗金氣流運轉得更快了。他彎腰抱起一塊礦石,入手沉重,但奇怪的是,當他的手接觸到礦石時,破妄獄的能力竟悄然發動——他清晰地看到礦石內部流轉的微弱能量紋路,甚至能感覺到哪塊礦石更“輕”一些,搬運起來更省力。
    是破妄獄的能力!不僅能窺破能量,還能感知物體的結構弱點!
    王辰心中一喜,不動聲色地挑選著礦石,專挑那些內部能量紋路最稀疏、結構最鬆散的礦石搬。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有了破妄獄的輔助,他搬運的速度竟比普通淬體境初期的雜役還快了一些。
    林清月也趕緊抱起一塊小一點的礦石,跟在王辰身後往礦車那邊搬。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卻默契地忙碌著,寒風中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帶著一股不肯屈服的韌勁。
    趙頭站在遠處看著,眉頭越皺越緊——他本以為王辰肯定會累倒在地,沒想到這家夥竟然真的在一點點搬,而且速度還不慢!他陰沉著臉,悄悄繞到礦石堆後麵,眼神裏閃過一絲狠厲:“既然你這麽能搬,那老子就給你加點料!”
    他抬起腳,猛地踹向一塊堆在邊緣的巨石——這塊巨石足有數百斤重,原本被其他礦石支撐著,被他這麽一踹,頓時失去平衡,朝著正在低頭搬礦石的王辰轟然砸落!
    “王辰哥,小心!”林清月眼尖,看到巨石砸落,嚇得臉色慘白,尖叫著撲向王辰。
    王辰也察覺到了危險,破妄獄瞬間運轉到極致——他清晰地看到巨石墜落的軌跡,以及趙頭躲在後麵陰狠的表情!丹田處的暗金氣流驟然爆發,雖然還沒到淬體境巔峰,但也有了淬體境初期的力量!
    “滾開!”王辰一把推開林清月,身體猛地向旁邊撲倒,堪堪躲過巨石的撞擊。“轟隆”一聲巨響,巨石砸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濺起一片碎石和塵土。
    “趙頭!你瘋了!”林清月嚇得渾身發抖,指著躲在後麵的趙頭怒斥道。
    趙頭沒想到王辰竟然能躲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強裝鎮定地走出來,罵罵咧咧道:“媽的,這石頭怎麽回事?是不是你小子搬礦石的時候碰到了?差點砸到人,你找死啊!”
    他倒打一耙,試圖把責任推到王辰身上。周圍幾個幹活的雜役也圍了過來,雖然看到是趙頭踹的,但沒人敢站出來作證——畢竟趙頭在雜役院勢力不小。
    王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眼神冷得像冰。他看著趙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趙頭,你確定……是我碰到的?”
    他運轉破妄獄,目光死死鎖定趙頭的腳踝——剛才趙頭踹石頭時,腳踝處沾到了一塊獨特的青灰色礦石粉末,而那塊粉末,隻有巨石底部才有!
    趙頭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強聲道:“不是你是誰?難道還是老子踹的?你小子別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看看你的腳就知道了。”王辰上前一步,伸手指向趙頭的腳踝,“你腳踝上沾的青灰石粉,隻有那塊巨石底部才有。如果不是你踹石頭,這石粉怎麽會沾到你腳上?”
    趙頭臉色一變,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果然沾著一點青灰色的粉末!他頓時慌了神,支支吾吾道:“這……這是剛才搬礦石的時候不小心沾到的!”
    “哦?搬礦石沾到的?”王辰冷笑一聲,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青灰礦石,“這種青灰礦石隻有礦堆最底層才有,你今天根本沒去底層搬礦石,怎麽會沾到?而且這石粉是濕的——剛才巨石砸落時濺起了地上的泥水,所以石粉才會粘在你腳上,對吧?”
    一連串的質問讓趙頭啞口無言,臉色從紅變青,再變白。周圍的雜役也都看出了不對勁,看向趙頭的眼神變得異樣起來。
    王辰一步步逼近,身上雖然還沒有太強的氣勢,但那股冰冷的眼神卻讓趙頭不由自主地後退:“趙頭,你故意用巨石砸我,按王家的規矩,該當何罪?”
    “我……我沒有!”趙頭還在嘴硬,但腳步卻不停後退,已經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王辰沒有再跟他糾纏——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他轉過身,拉起林清月的手:“清月,我們繼續搬礦石。”
    林清月愣愣地看著王辰,剛才他條理清晰地揭穿趙頭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被廢了玄脈的人,反而帶著一股以前少族長時的威嚴。她用力點了點頭:“嗯!”
    趙頭看著王辰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眼神裏充滿了怨毒,卻又不敢再上前找茬——剛才王辰展現出的敏銳和冷靜,讓他心裏沒底。他咬了咬牙,轉身灰溜溜地走了。
    王辰繼續搬著礦石,丹田處的暗金氣流在一次次搬運中運轉得越來越流暢,身體也在逐漸恢複。他知道,這隻是雜役院的第一個小衝突,後麵還會有更多的刁難和危險,但他不怕——有九獄玄脈在,有青銅古鏡在,他終將從這片泥濘中爬起來,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甚至……走得更遠!
    夕陽西下時,王辰和林清月終於搬夠了一百塊礦石。看著裝滿礦石的礦車,林清月累得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王辰卻隻是微微有些氣喘,丹田處的暗金氣流已經壯大了一絲——他能感覺到,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恢複淬體境的力量,甚至……突破到聚氣境!
    “你今天好厲害啊,竟然能看穿趙頭的把戲!”林清月休息了一會兒,湊到王辰身邊,崇拜地看著他。
    王辰笑了笑,沒有解釋,隻是從懷裏拿出那個油紙包,遞了一個饅頭給她:“餓了吧?吃點東西。”
    林清月接過饅頭,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我明天再給你帶吃的來,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王辰點點頭,看著天邊的晚霞,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他摸了摸心口的青銅古鏡,鏡身的獄紋似乎又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