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牧民相助換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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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的日頭毒得像燒紅的烙鐵,把黃沙烤得滾燙,空氣裏翻滾著氤氳扭曲的熱浪,吸一口都覺得喉嚨發疼。姚則遠勒住韁繩,眯著眼望向遠處——幾頂灰撲撲的氈帳散落在幹涸河床的盡頭,像幾塊被風沙隨意丟棄的石頭,在茫茫荒原上顯得格外紮眼。
    “停。”他抬手示意隊伍止步,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連日趕路,水囊早已見了底,每個人的嘴唇都幹裂起皮,臉上蒙著厚厚的沙塵,隻剩一雙眼睛還透著清明。
    身後的隊伍應聲停下,疲憊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戈壁上格外清晰。李參將派來的兩個押送兵卒臉色難看,其中一人啐掉嘴裏的沙粒,刀柄不輕不重地捅了一下姚則遠身邊的隨從:“又發什麽瘋?這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難不成要跟這幫蠻子討水喝?”
    姚則遠沒回頭,目光依舊鎖在那片氈帳上:“有牧民,就有水。我去談談。”
    “談?”兵卒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你當這些蠻子好說話?見了官服不抽刀已是客氣,還想討水?我看你是渴糊塗了!”
    姚則遠沒理會他的嘲諷,解下腰間空癟的水囊,遞給身旁嘴唇幹裂的姚子瑜:“拿著,看好你娘。”說完,他褪去身上那件仍能看出官服模樣的舊棉袍,僅留裏衣,又抓了把滾燙的沙土揉搓臉頰和手臂,讓原本白淨的皮膚變得黝黑粗糙,更貼近當地人被風沙磨礪的色澤。
    “則遠!”姚夫人攥住他的袖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神裏滿是擔憂,“太危險了,要不我們再往前找找?”
    他輕拍夫人的手背,緩緩掰開她的手指:“放心,有帳子便有水。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
    說完,姚則遠獨自走向那片河床,腳下的沙礫被曬得發燙,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鐵板上。離氈帳還有百餘步時,帳子裏鑽出幾個身影,個個黝黑精悍,腰間挎著彎刀,刀刃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顯然是部落的巡邏騎手。
    姚則遠舉起空水囊,在空中晃了晃,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繼續緩步前行。
    “漢人!滾回去!離著三丈遠,領頭的青年突然橫刀擋住去路,眼神鷹隼般銳利,用生硬的漢語厲聲喝道,刀尖直指姚則遠的咽喉,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這情景仿佛讓人回到了漢匈戰爭時期,漢朝與匈奴之間的激烈對抗,漢武帝時期衛青和霍去病的軍事征討,以及漢朝對邊境異族的強硬態度。”離著三丈遠,領頭的青年突然橫刀擋住去路,眼神鷹隼般銳利,用生硬的漢語厲聲喝道,刀尖直指姚則遠的咽喉,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姚則遠頓住腳步,緩緩攤開雙手,掌心向上,示意自己空無一物:“過路的旅人,水喝完了,想討碗水喝。”他的目光越過青年,望向氈帳旁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那老者正坐在地上擦拭一柄銅壺,動作不急不緩,顯然是部落的首領。
    青年眉頭緊蹙,刀尖又逼近半寸,寒光幾乎要劃破姚則遠的皮膚:“沒有水!快滾!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姚則遠不退反進,脖頸微微一側,刀鋒擦著他的衣領劃過,帶出一絲涼意。“我懂治地的法子。”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確保那老者能聽得真切,“你們的草場連年幹旱,牲口越養越少。通過采用深耕細作、選用耐旱品種、合理施肥等方法,我能讓它多養三成牛羊,還能種出耐旱的莊稼。”
    擦拭銅壺的老者動作微滯,抬眼審視著姚則遠。那目光深邃且銳利,似要將他看個透徹。
    青年見狀,狠狠啐了一口:“官狗的話,臭不可聞!前兩年也有當官的來,說要修渠,收了我們十頭羊,結果挖斷了水源,害得我們差點活不下去!”
    “我不是官了。”姚則**靜地解釋,抬手指向身後遠處襤褸的隊伍,“我是被皇帝貶到伊州等死的。但我這雙眼能認土,這雙手能治水,不會騙你們。”
    老者放下銅壺,緩緩站起身。他較姚則遠矮半頭,身形雖瘦卻脊背挺直,行至姚則遠麵前,繞其轉了一圈,目光在他粗糙的皮膚與結實的手掌上停留良久。“官爺,”他語帶幾分嘲弄,“去年尚有官爺言要助我們滅蝗,灑了些粉末,結果蝗蟲未滅,反倒毒死我們半群牲口。你說你能讓草場多養牛羊,憑何讓我們信你?”
    “我不修渠,亦不灑藥。”姚則遠自懷中掏出一本邊緣磨損頗重的冊子,封皮上“西疆水文誌”幾字已模糊難辨,“我教你們識哪種草根能固沙,哪片窪地能蓄住雪水,還能教你們種沙棘麥——此麥耐旱,畝產雖不及江南稻米,但足以養人,牲口亦可食。”
    老者凝視著那本冊子,又望了望姚則遠真誠的雙眼,沉默片刻,對身旁的青年擺了擺手。青年雖滿臉不甘,卻仍憤憤地收起彎刀,退至一旁。
    “給你紙筆,即刻便畫。”老者開口,“畫得出,便給你水和吃的;畫不出,休怪我們不客氣。”
    姚則遠鬆了口氣,盤腿坐在滾燙的沙地上。部落的人拿來了粗紙和炭筆,他接過筆,飛快地在紙上勾勒起來。等高線地形圖的應用不僅限於標注地形,它還能揭示水流的走向、河流的流速,以及如何合理規劃耐旱作物的種植間距和方法。例如,在山穀處,等高線向高處凸出,表明河流位置,而河流流向則與等高線的彎曲方向相反。在幹旱地區,通過等高線地形圖,可以有效規劃耐旱作物的種植,以適應土壤水分不足的條件,如在平原地區適宜發展耕作業,而在山區則適合發展林業和畜牧業。
    幾個牧民圍攏過來,起初滿臉戒備,漸漸被紙上圖樣吸引,眼神由懷疑轉為專注。有懂漢話的牧民不時提問,姚則遠都一一耐心解答,告訴他們如何利用有限的雪水,如何改良貧瘠的土壤。
    “首領!切莫信他!漢人慣會耍弄詭計!”先前持刀的青年忍不住插話,語氣裏滿是警惕。
    老者抬手止住他,彎腰拾起一張畫好的圖紙,指著上麵標注的窪地問:“這地方,真能存住水?”
    “能。”姚則遠篤定頷首,“然需稍改水道,引雪水至此。給我三日之期,我率眾人動手,成與不成,屆時自見分曉。”
    老者直起身,望向姚則遠來時的方向,目光複雜:“那些人,都聽你的?”
    “大部分是。”姚則遠坦誠道,“還有幾個是押送我的兵,盯著我,盼著我死。”
    老者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忽然笑了:“甚是有趣。”他旋身朝身後的族人高聲喊道,旋即有人捧來清水與奶餅。“速將吃食與水呈上!讓這位先生飽餐一頓,好為我們效力!”
    清水和奶餅被送到姚則遠麵前時,姚子瑜第一個衝了過來,捧著水囊的手都在發抖,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姚夫人也走了過來,看著丈夫狼吞虎咽的樣子,眼眶微紅。
    李參將的兩個兵卒冷眼旁觀,一人低聲對另一人說:“他娘的,竟真讓他得逞了。這蠻子竟如此好騙。”
    另一人盯著牧民腰間的彎刀,壓低聲音:“少廢話,拿到水和吃的就走。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嫌晦氣。”
    姚則遠將做好的奶餅遞給姚夫人和兒子,自己啃著幹硬的餅底,目光再次落在老者身上:“明天天亮,我就帶人去窪地改道。需要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幫忙。”
    老者咕咚灌下一口馬奶酒,抹了抹嘴:“好。做成了,我再給你十袋水,還指給你去伊州的近路,能少走不少冤枉路。”他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但如果做不成……”他拍了拍腰間的刀鞘,意思不言而喻。
    夜幕很快降臨,戈壁的氣溫驟降,寒氣刺骨。姚則遠就著部落燃起的篝火,在《水利工程概要》的空白處寫下新的注腳,把白天觀察到的地形、土壤情況一一記錄下來,規劃著明日的改道方案。
    氈帳深處,青年為老者裹緊皮襖,忍不住問道:“首領,真要信他?萬一他又是騙我們的怎麽辦?”
    老者望著篝火旁那個清瘦的身影,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他畫的圖,合乎情理。我們這片土地,旱了這麽多年,缺的不是水糧,是能活下去的念想。就算被騙,也不過是多失望一次,可如果是真的,我們的子孫後代就能有活路。”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姚則遠就帶著部落的十幾個漢子出發了。他按照圖紙上的標記,找到那片低窪地,指導著眾人開挖引水溝。牧民們起初還有些生疏,在姚則遠的示範下,漸漸熟練起來。
    姚則遠親自帶頭挖土,汗水浸濕了裏衣,臉上沾滿了泥汙,卻絲毫沒有懈怠。他不時用手丈量溝的深度和寬度,糾正著眾人的動作,確保引水溝能順利將遠處的雪水引過來。
    姚子瑜也想幫忙,卻被姚則遠攔住:“你去幫著照看工具,別添亂。”他知道這事兒關係重大,不能出半點差錯。
    李參將的兩個兵卒站在遠處,抱著胳膊冷眼旁觀,時不時低聲議論幾句,語氣裏滿是幸災樂禍,盼著姚則遠搞砸。
    中午時分,引水溝終於挖通了。當第一股清澈的雪水順著溝渠緩緩流進窪地時,所有牧民都歡呼起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們圍著水溝,激動地交談著,還用生硬的漢語向姚則遠道謝。
    老者走上前,拍了拍姚則遠的肩膀:“先生,你沒騙我們!”他臉上的戒備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誠的感激。
    姚則遠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這隻是第一步。等過些日子,我再教你們種沙棘麥,改良草場,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老者重重點頭,讓人拿來了十袋水和不少風幹的肉幹、奶餅,親自遞給姚則遠:“這些你帶上,路上用。去伊州的近路我讓人給你帶路,能省不少時間。”
    姚則遠接過水和食物,向老者深深作揖:“多謝首領信任。等我到了伊州,若有機會,一定再回來幫你們。”
    老者擺了擺手:“不用謝。你幫了我們,我們自然該報答你。希望你到了伊州,也能好好活下去。”
    臨行前,姚則遠把沙棘麥的種植方法詳細地寫在紙上,交給老者,並反複叮囑注意事項。部落的人一直送了他們很遠,才依依不舍地返回。
    坐在顛簸的馬車裏,姚夫人感慨道:“沒想到這些牧民這麽淳樸,你真的幫了他們大忙。”
    姚則遠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氈帳,輕聲道:“他們不是淳樸,是太渴望活下去了。這片土地雖然貧瘠,但隻要肯想辦法,總能開出希望的花。”
    李參將的兩個兵卒看著車上的水和食物,臉色複雜,沒再說出嘲諷的話。他們心裏清楚,若不是姚則遠,他們可能真的走不出這片戈壁。
    馬車繼續向著伊州方向前進,車輪碾過黃沙,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姚則遠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腦海裏卻在盤算著到了伊州後的計劃——那裏還有更多的土地需要改良,更多的百姓需要幫助。
    他知道,貶謫之路雖然艱難,但隻要心中有信念,腳下有路,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而這片戈壁上牧民的信任,更讓他堅定了自己的初心——無論身處何地,都要為百姓做點實事,讓每一寸大荒的土地都能煥發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