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出如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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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劍出如財
    秋深了。
    雲斷山脈的秋天來得格外早,才九月末,山巔已經覆了薄雪。雲霧終日繚繞,將雲海宗的宮闕樓閣籠罩其中,時隱時現,恍若仙境。
    但外門弟子無心賞景。三個月轉瞬即逝,外門小比的日子就在眼前。整個外門都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氛圍中,修煉場從早到晚都有人,劍鳴聲、呼喝聲、靈氣波動此起彼伏。
    財有武卻顯得格外平靜。
    這三個月,他白天在雜物堂修複古物,晚上修煉“納物歸元”,偶爾去藏經閣讀書,日子過得規律而充實。青銅小鼎的修複讓他名聲大噪,雜物堂的老堂主將他奉為上賓,每月固定支付五十貢獻點,請他幫忙處理那些棘手的古物。
    貢獻點充裕了,修煉資源也隨之跟上。通感丸已經服用到第三瓶,財有武的感知能力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閉目凝神時,能清晰感知到方圓十丈內的一切細節:螞蟻爬行的軌跡、落葉飄落的弧度、甚至地底三尺處蚯蚓翻土的震動。
    更讓他驚喜的是丹田的變化。那團霧氣在吸納了無數古物的“歲月積澱”後,開始緩慢凝結,形成了一顆米粒大小的淡金色晶體。晶體在丹田中央緩緩旋轉,每轉一圈,都會散發出一股溫和的氣息,滋養全身。
    財有武不知道這是什麽,赤霄劍靈也說不清,隻說這是“好事”。
    “你的修煉方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赤霄在他識海中說道,“這顆晶體,或許就是你的‘內丹’雛形。雖然與修真者的金丹不同,但本質都是能量核心。”
    “那我現在算什麽境界?”財有武問。
    “按修真界的標準,大概相當於納氣後期。”赤霄說,“但你的戰力不能以常理度之。你那‘納物歸元’之法,戰鬥時有奇效。”
    財有武點點頭。他試驗過幾次,將“金性”之氣凝於指尖,能在石板上劃出深痕;將“木性”之氣外放,能讓枯草複青。雖然威力不大,但手段詭異,防不勝防。
    但他最在意的不是戰力,而是另一種能力——感知萬物價值的能力。
    這三個月修複了上百件古物,財有武發現,自己對物品的“價值”有了近乎直覺的判斷。不是價格,不是品級,而是一種更本質的東西:它所承載的曆史、蘊含的故事、能發揮的作用……
    比如一塊普通的青磚,他能感知到它是三百年前某個工匠燒製,砌在某位大儒的書房牆上,沾染了文氣,放在讀書人案頭能寧神靜心。
    比如一截斷裂的玉簪,他能感知到它曾是一位將軍夫人的遺物,見證了邊關烽火,內蘊一絲英烈之氣,佩戴者能壯膽魄。
    這種能力讓他在雜物堂如魚得水。老堂主甚至專門給他設了個“鑒寶處”,每月開放三天,供弟子們拿著稀奇古怪的東西來鑒定。
    今天正是開放日。
    雜物堂偏廳裏排起了長隊。財有武坐在一張長桌後,麵前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物件:生鏽的鐵劍、殘缺的玉佩、看不懂的獸骨、甚至還有一塊黑乎乎的“隕石”。
    “財師兄,您給看看這個。”一個圓臉少年遞上一塊巴掌大的龜甲。
    財有武接過,手指輕撫甲麵。意識滲入,感知信息如潮水般湧來:這是一隻三百年壽齡的“玄水龜”背甲,龜生前棲息在靈泉旁,甲殼浸染了水靈氣,可入藥,可製符,若研磨成粉配合“清心草”,能煉製清心丹……
    “三百年的玄水龜背甲,”財有武開口,“品相完整,靈氣未散。直接出售可值二十貢獻點,若交給丹堂煉製清心丹,成丹後價值翻倍。”
    圓臉少年眼睛一亮:“謝謝財師兄!”
    他歡天喜地地走了,下一個弟子趕緊上前。
    一上午,財有武鑒定了三十七件物品。每件都能準確說出其來曆、特性、用途,甚至給出處理建議。圍觀的弟子們從一開始的好奇,到後來的震驚,再到現在的麻木。
    “財師兄這雙眼睛,簡直神了……”
    “聽說他連靈根都沒有,怎麽做到的?”
    “天賦異稟唄。修真界奇人異士多了,不差這一個。”
    “也是。不過……三個月後的外門小比,他這種特殊能力能派上用場嗎?”
    竊竊私語聲傳入耳中,財有武麵不改色。他早就習慣了。
    午時,鑒寶結束。財有武收拾好東西,準備去膳堂吃飯,卻被趙明攔住了。
    “財師弟,堂主有請。”
    財有武跟著趙明來到雜物堂後院。老堂主正在院子裏打太極拳,動作緩慢,卻隱隱有氣流環繞。
    看見財有武,老者收功,笑道:“小子,今天又出風頭了?”
    “弟子隻是盡本分。”
    “盡本分?”老者哈哈大笑,“你可知道,現在外門都傳遍了,說雜物堂出了個‘鑒寶神童’,連內門都有長老想見見你。”
    財有武心中一凜:“內門長老?”
    “別緊張,是好事。”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雲海宗立派三千年,最重視的就是人才。你這種特殊能力,雖然不能直接提升戰力,但在資源鑒定、古物修複、秘境探索方麵,價值不可估量。”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三天後就是外門小比。按規矩,前五十名有額外獎勵,前十名……有可能被內門長老看中,提前收為弟子。”
    財有武呼吸微頓。
    “我知道你對打打殺殺沒興趣,”老者繼續說,“但這是個機會。進入內門,你能接觸更高深的典籍,更珍貴的古物,對你的修煉大有裨益。”
    “弟子明白。”財有武鄭重行禮,“多謝堂主提點。”
    “去吧,好好準備。”老者揮揮手,“小比在‘演武場’舉行,分文試和武試。文試考修真常識、藥材辨識、陣法基礎,你應該沒問題。武試……盡力而為吧。”
    離開雜物堂,財有武沒有回青竹院,而是去了後山。
    他需要靜一靜。
    後山有一處斷崖,崖邊有棵古鬆,虯枝盤曲,如龍探淵。財有武常來這裏修煉,因為此處偏僻,少有人至。
    盤坐在古鬆下,財有武閉目調息。丹田中的淡金色晶體緩緩旋轉,散發出溫和的氣息,與周圍的山石草木產生共鳴。
    他能感知到古鬆的“木性”——堅韌、頑強、生生不息;能感知到山石的“土性”——厚重、穩固、承載萬物;能感知到崖下流水的“水性”——柔順、潤澤、水滴石穿。
    萬物皆有性,萬物皆可為師。
    這是赤霄劍靈教他的道理。三個月的苦修,財有武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他不隻是在吸納萬物之氣,更是在學習萬物的“道”。
    鬆有鬆道,石有石道,水有水道。而他,要走出一條自己的道。
    “劍道……財道……”財有武喃喃自語。
    忽然,他睜開眼睛,看向崖下雲霧深處。那裏,有一股極其鋒銳的氣息在靠近。
    劍意。
    不是修真者的靈氣,是純粹的、淩厲的、一往無前的劍意。
    財有武站起身,手按在腰間的斷劍上——這三個月,他請雜物堂的煉器師給斷劍配了個簡單的劍柄,平時就掛在腰間。
    雲霧翻湧,一道身影如鶴般從崖下掠起,輕盈地落在古鬆旁。
    是個女子。
    看起來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身素白勁裝,腰束青絲絛,足踏雲紋靴。長發束成高馬尾,用一根木簪固定。麵容清麗,眉眼間卻有一股不輸男兒的英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上的劍——劍鞘古樸,無任何裝飾,但財有武能感知到,劍鞘內蘊藏著一股驚人的銳氣,仿佛隨時會破鞘而出。
    女子落地後,也看見了財有武。她挑了挑眉:“你是誰?為何在此?”
    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
    “外門弟子財有武,在此修煉。”財有武拱手行禮,“不知師姐是……”
    “內門,柳如煙。”女子報上名號,上下打量財有武,“你就是那個沒有靈根,卻能鑒寶的怪才?”
    “弟子慚愧。”
    柳如煙走到崖邊,望著雲海,背對著財有武:“聽說你修複古物的本事不錯。我有一劍,劍穗損了,你能修嗎?”
    說著,她從懷中取出一物,反手拋給財有武。
    財有武接住,是一截斷裂的劍穗。穗子用天青色絲線編織,末端係著一枚小小的白玉環,環上刻著細密的符文。玉環裂成了兩半,絲線也散亂不堪。
    他凝神感知。意識滲入劍穗,瞬間,一幅畫麵浮現:月下舞劍,劍光如練,劍穗隨著劍勢飛揚,忽然一道劍氣掠過,斬斷了穗子……
    斬斷這劍穗的劍氣,極其淩厲,遠超納氣期。
    “這是……被劍氣所傷。”財有武開口,“劍氣中蘊含金、火兩性,鋒銳熾烈。尋常修複之法無用,需用‘柔水絲’重新編織,以‘溫玉膏’粘合玉環,再以水、木之氣溫養三月,方可複原。”
    柳如煙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果然有些門道。這劍穗是我師尊所賜,三個月前練劍時不慎損毀。內門煉器堂說修複不了,你……能修?”
    “可以一試。”財有武說,“但需要材料。”
    “材料我有。”柳如煙從儲物袋中取出幾樣東西:一束天藍色的絲線,一盒乳白色的膏體,還有幾塊溫潤的玉石,“這些都是師尊給的,你看看夠不夠。”
    財有武接過,一一感知。絲線是百年冰蠶絲浸泡“柔水”煉製而成,膏體是用“溫玉”粉末調和靈泉製成,玉石則是上好的“暖陽玉”。
    “夠了。”財有武點頭,“三天後來取。”
    “好。”柳如煙很幹脆,“修好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她頓了頓,又道:“聽說你要參加外門小比?”
    “是。”
    “小心李昭。”柳如煙忽然說,“那小子不簡單。他叔叔李長老是內門執事,為了讓他進‘雲海秘境’,肯定會使手段。”
    財有武心中一動:“師姐為何告訴我這些?”
    “我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的。”柳如煙哼了一聲,“修真修真,修的是真我,不是背景。你雖然沒靈根,但這份本事,比那些靠丹藥堆出來的廢物強多了。”
    她說完,縱身一躍,如白鶴般掠下斷崖,消失在雲海之中。
    財有武站在原地,握著那截斷裂的劍穗,若有所思。
    三天後,外門小比。
    演武場建在主峰山腰,占地百畝,地麵用青金石鋪就,堅硬無比。場邊搭起了觀禮台,坐著十幾位內門外門的長老、執事。玄真長老也在其中,坐在靠後的位置,閉目養神。
    場下,三百多名外門新弟子列隊站立,鴉雀無聲。
    黑袍長老站在高台上,沉聲宣布規則:“外門小比,分文試、武試兩場。文試一個時辰,考核修真常識;武試采用擂台製,抽簽對決,勝者晉級,敗者淘汰。最終排名按兩場成績綜合評定。”
    他頓了頓:“前十名,可獲得進入‘雲海秘境’的資格,並有機會被內門長老收為弟子。現在,文試開始!”
    弟子們按編號入座。每人麵前一張石桌,桌上有筆墨紙硯,還有一塊玉簡。
    財有武在第三排坐下,拿起玉簡貼在額頭。意識沉入,裏麵是三百道題目,涵蓋藥材、礦藏、陣法、妖獸、宗門曆史等方方麵麵。
    他微微一笑。這三個月在藏經閣不是白待的。
    提筆,蘸墨,開始答題。
    “問:煉製‘築基丹’需要哪三味主藥?”
    答:凝露草、地靈根、紫丹參。
    “問:‘七星劍陣’的核心陣眼在哪個方位?”
    答:天樞位。
    “問:雲海宗開派祖師的名諱?”
    答:雲崖真人。
    筆走龍蛇,一氣嗬成。有些題目需要繪圖,財有武隨手勾勒,線條精準,栩栩如生。他答題的速度極快,不到半個時辰,三百道題全部完成。
    放下筆,財有武環顧四周。大多數弟子還在苦思冥想,額頭見汗。隻有少數幾人如他一樣提前完成,其中就包括李昭。
    李昭也剛好抬頭,兩人目光對上。李昭嘴角微勾,做了個口型:“等著。”
    財有武麵色平靜,移開目光。
    一個時辰到,收卷。玉簡被統一收走,由長老們現場評判。
    趁這個間隙,弟子們可以活動。財有武走到場邊,找了個角落坐下,閉目養神。
    “財師弟。”一個聲音傳來。
    財有武睜眼,看見趙明走了過來,手裏拿著水囊:“喝點水,武試快開始了。”
    “謝謝。”財有武接過,抿了一口。
    趙明在他身邊坐下,壓低聲音:“我打聽過了,武試的抽簽……可能有人做了手腳。”
    財有武眼神一凝:“怎麽說?”
    “李昭的叔叔是內門執事,掌管抽簽事宜。”趙明說,“按規矩,第一輪應該強弱搭配,避免高手過早相遇。但我看了名單,你和李昭……很可能第一輪就對上。”
    財有武沉默片刻:“對上就對上吧。”
    “你……”趙明欲言又止,“財師弟,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但李昭已經是納氣大圓滿,這三個月更是得了他叔叔親自指點,修為突飛猛進。你……”
    “趙師兄放心,”財有武打斷他,“我有分寸。”
    趙明歎了口氣,沒再多說。
    很快,文試結果出來了。黑袍長老宣布成績:“文試前十名:第一名,財有武,滿分;第二名,李昭,錯三題;第三名,林風,錯五題……”
    場下一片嘩然。
    “滿分?三百道題全對?”
    “這怎麽可能!有些題目冷僻得很,我都不知道……”
    “聽說他整天泡在藏經閣,看來是真的……”
    李昭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原本以為文試第一穩操勝券,沒想到被財有武壓了一頭。
    黑袍長老深深看了財有武一眼,繼續宣布:“文試成績占總評三成。現在開始武試抽簽!”
    一名執事抬出一個木箱,裏麵是三百多個玉牌。弟子們依次上前抽取,玉牌上刻著編號和對手編號。
    財有武抽到的是“七十三號”,對手是“一百四十五號”。
    他看向場邊的對陣表,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對手叫王猛,納氣中期,來自“磐石院”,以防禦見長。
    不是李昭。
    財有武看向李昭的方向,發現李昭也剛好看過來,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果然做了手腳,但沒能如願。
    武試正式開始。演武場劃分出十個擂台,同時進行比試。裁判都是內門弟子,修為至少築基期,確保比試安全。
    財有武的比試在第三輪。他站在場邊,觀察前麵的比試。
    大多數弟子都是納氣初期、中期,戰鬥方式簡單粗暴——要麽用基礎劍法對攻,要麽用五行法術互轟。偶爾有精彩的,會引起一陣喝彩。
    很快就輪到財有武。
    “七十三號財有武,對一百四十五號王猛,三號擂台!”
    財有武走上擂台。對麵,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已經等在那裏,手持一麵厚重的盾牌,另一隻手握著短錘。
    “磐石院,王猛,請指教。”壯漢聲如洪鍾。
    “青竹院,財有武,請。”財有武抽出腰間斷劍。
    斷劍一出,場下響起一陣哄笑。
    “那是什麽?燒火棍嗎?”
    “聽說他連靈根都沒有,估計是隨便找了把破劍……”
    “王猛可是出了名的防禦強,這下有意思了。”
    裁判揮手:“開始!”
    王猛低吼一聲,舉盾前衝。他的戰術很簡單——憑借強大的防禦逼近對手,然後用短錘一擊製勝。這種打法對速度不快的對手很有效。
    財有武沒有動。
    他在感知。感知王猛的步伐節奏、呼吸頻率、靈氣流動……還有那麵盾牌的材質特性。
    盾牌是“玄鐵”摻“精金”打造,厚重堅固,但也因此笨重。王猛的靈氣主要灌注在盾牌上,形成一層淡黃色的護罩,這是土屬性靈氣的外放。
    弱點在……盾牌右下角。那裏有一道細微的裂紋,是上次戰鬥留下的,王猛自己都沒發現。
    財有武動了。
    他沒有正麵硬撼,而是側身滑步,斷劍斜斜刺出,目標正是盾牌右下角。
    劍尖觸及盾牌的瞬間,財有武調動丹田中的“金性”之氣,凝於劍尖。
    金克木,但金也能破土——隻要足夠鋒銳。
    “叮”的一聲輕響。
    在王猛驚駭的目光中,盾牌右下角的那道裂紋,驟然擴大。淡黃色的護罩如玻璃般碎裂,盾牌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什麽?!”王猛暴退,但已經晚了。
    財有武如影隨形,斷劍一轉,拍在王猛手腕上。短錘脫手飛出,王猛踉蹌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個過程,不到三息。
    全場寂靜。
    裁判也愣了片刻,才宣布:“七十三號財有武,勝!”
    場下炸開了鍋。
    “剛才發生了什麽?”
    “盾牌……盾牌碎了?”
    “我沒看清,好像就一劍……”
    “他不是沒有靈根嗎?哪來的劍氣?”
    財有武收劍下台,麵不改色。隻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劍看似簡單,實則耗去了丹田中三成的“金性”之氣。若是王猛再堅持幾招,敗的可能是他。
    但勝了就是勝了。
    接下來的幾輪,財有武都順利過關。他的打法很特別——從不硬拚,總是能找到對手的弱點,一擊製勝。有時是武器的瑕疵,有時是功法的破綻,有時甚至是步伐的慣性。
    漸漸地,沒人敢再小看他。
    “這小子……有點邪門。”觀禮台上,一位內門長老皺眉道。
    “不是邪門,是眼光毒辣。”另一位長老說,“他能看穿對手的一切破綻,這份眼力,築基期都未必有。”
    “玄真,這就是你收的那個徒弟?”一位須發皆紅的老者看向玄真,“聽說沒有靈根,卻練出了古怪的本事。”
    玄真睜眼,淡淡道:“天賦異稟罷了。”
    “異稟?”紅發老者哼了一聲,“我看是走了歪路。修真之道,堂堂正正,靠這些奇技淫巧,能走多遠?”
    玄真看了他一眼:“青雲師弟,三千大道,皆可成仙。你又怎知,他走的不是正路?”
    青雲長老還想說什麽,被黑袍長老打斷了:“別吵了,看比試。”
    此時,武試已經進行到十六強。財有武和李昭都在其中。
    抽簽結果出來,財有武對上了林風——那個納氣後期的中品木靈根天才。
    而李昭的對手,是一個納氣中期的弟子,幾乎穩贏。
    “終於對上硬茬了。”趙明在財有武身邊說,“林風可不簡單,他的‘青藤術’已經練到大成,據說能同時操控十根藤蔓,防不勝防。”
    財有武點頭。他看過林風的比試,確實厲害。木屬性法術本就以控製見長,林風更是將其發揮到了極致。
    擂台上,林風已經等在那裏。這是個看起來很溫和的少年,穿著青衫,手持一柄木劍,臉上帶著微笑。
    “財師兄,請多指教。”林風拱手。
    “林師弟,請。”財有武還禮。
    裁判揮手:“開始!”
    林風率先出手。他左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地麵忽然竄出數根青色藤蔓,如靈蛇般纏向財有武。
    財有武側身躲閃,斷劍連揮,斬斷幾根藤蔓。但藤蔓被斬斷後,斷麵迅速生長,眨眼間又恢複如初。
    更麻煩的是,新的藤蔓不斷從地麵冒出,很快布滿了半個擂台。
    財有武被逼得不斷後退,很快到了擂台邊緣。
    “財師兄,認輸吧。”林風說,“我的青藤術一旦展開,同階無敵。你破不了的。”
    財有武沒說話。他閉上眼睛,感知全開。
    藤蔓的“木性”、地麵的“土性”、空氣中彌漫的“水汽”……還有林風體內的靈氣流動。
    木生火,木也克土。要破木,最好的辦法是用火。但他沒有火屬性靈氣。
    等等……
    財有武忽然想起在藏經閣讀到的一個冷門知識:某些特殊的金屬,在高速摩擦時會產生高溫,甚至火花。
    比如……“赤銅”。
    他腰間的斷劍,主要材質就是赤銅,摻雜了其他金屬。
    財有武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他將丹田中所有的“金性”之氣全部調動,灌注到斷劍中。
    斷劍開始微微發紅,劍身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林風臉色微變,加快了施法速度。藤蔓如潮水般湧來,要將財有武徹底淹沒。
    就在藤蔓即將纏身的刹那,財有武動了。
    他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衝去。斷劍在身前急速揮舞,劃出無數道赤紅色的軌跡。
    劍鋒與藤蔓摩擦,發出刺耳的“滋滋”聲。火星迸濺,落在藤蔓上,迅速引燃。
    木怕火,這是天性。
    青色藤蔓遇火即燃,火勢迅速蔓延。林風急忙切斷靈力連接,但已經晚了。大半個擂台都燒了起來,熱浪撲麵。
    趁此機會,財有武突破火海,斷劍直指林風咽喉。
    劍尖在距離咽喉三寸處停住。
    林風臉色蒼白,良久,苦澀一笑:“我認輸。”
    裁判宣布:“七十三號財有武,勝!”
    場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這一戰太精彩了,以弱勝強,智取破敵。
    財有武收劍下台,臉色也有些發白。剛才那一招,耗盡了丹田中所有的“金性”之氣,他現在感覺渾身虛脫。
    趙明趕緊扶住他:“沒事吧?”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財有武說。
    他走到場邊,盤膝調息。淡金色晶體緩緩旋轉,開始吸納周圍的“金性”恢複。但速度很慢,短時間內不可能完全恢複。
    而下一輪,就是八強戰了。
    一個時辰後,八強名單出爐:財有武、李昭、林風(敗者組複活)、還有五個納氣後期的天才弟子。
    抽簽開始。
    財有武抽到的是“四號”,對手是……“一號”,李昭。
    終於對上了。
    全場目光聚焦。一個是天賦絕倫的下品金靈根,一個是神秘莫測的無靈根怪才。這場對決,堪稱本次小比的最大看點。
    “請雙方上台。”裁判高聲道。
    財有武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走上擂台。
    對麵,李昭早已等在那裏。他換了一身金色勁裝,手持一柄華麗的長劍——劍身泛著淡淡的金光,劍柄鑲嵌著寶石,顯然不是凡品。
    “財師弟,終於等到你了。”李昭微笑,笑容卻有些冷,“文試你贏了我,武試……可沒那麽簡單。”
    財有武沒說話,隻是抽出斷劍。
    斷劍黯淡無光,與李昭的金光劍形成鮮明對比。
    “開始!”
    李昭率先出手。他沒有用花哨的劍法,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記直刺。但這一刺,快如閃電,劍尖顫動,封死了財有武所有閃避路線。
    更可怕的是劍上附著的金靈氣——鋒銳、凝聚、仿佛能刺穿一切。
    財有武瞳孔收縮。他知道不能硬接,側身,進步,斷劍斜撩,試圖格擋。
    “鐺!”
    雙劍相交,火星四濺。
    財有武隻覺得一股巨力從劍上傳來,震得虎口發麻,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而李昭紋絲不動,劍勢一轉,第二劍又至。
    這就是納氣大圓滿的實力嗎?財有武心中凜然。
    他不再保留,感知全開。意識如蛛網般擴散,籠罩整個擂台,捕捉李昭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每一絲靈氣波動。
    李昭的劍法很正統,是雲海宗基礎劍法“流雲劍訣”,但在他手中,卻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每一劍都精準、簡潔、致命。
    更麻煩的是他的金靈氣,鋒銳無匹,財有武的斷劍根本不敢硬碰,隻能不斷閃避、格擋、卸力。
    三十招過去,財有武已經退到了擂台邊緣。他身上多了幾道劍痕,雖然不深,但鮮血染紅了衣衫。
    而李昭,氣息平穩,劍光如虹。
    “財師弟,認輸吧。”李昭說,“你不是我的對手。再打下去,我怕收不住手。”
    財有武咬牙。他知道李昭說的是實話,但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就這樣認輸。
    他想起了青石鎮的雪地,想起了劉三刀的獰笑,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財家人的膝蓋,隻跪天地父母,不跪畜生。”
    今天,他也不能跪。
    丹田中的淡金色晶體開始瘋狂旋轉。財有武將最後的一絲力氣,全部灌注到斷劍中。
    斷劍再次泛紅,但這次不是金性之氣,而是他將體內所有屬性的“萬物之氣”全部融合,形成的一股混沌之氣。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但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手段。
    “李師兄,請接我最後一劍。”財有武深吸一口氣,雙手握劍,緩緩舉起。
    李昭麵色凝重。他從這一劍中,感受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氣息——不是靈氣,不是劍意,而是一種……包容萬物、又超脫萬物的氣息。
    “好。”李昭也雙手握劍,金光大盛,“我也用最強一招,以示尊重。”
    兩人同時動了。
    財有武一劍劈下,斷劍劃出一道灰蒙蒙的軌跡,所過之處,空氣仿佛被抽幹,形成短暫的真空。
    李昭一劍刺出,金光如龍,咆哮著衝向財有武。
    雙劍即將碰撞的瞬間,異變突生。
    財有武的斷劍,忽然炸裂了。
    不是被李昭的金光劍擊碎,而是承受不住那股混沌之氣,自行崩解。碎片四濺,其中一片劃破了財有武的臉頰,鮮血直流。
    但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崩解的碎片沒有落地,而是在空中懸浮,然後……開始發光。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光芒從碎片中迸發,照亮了整個演武場。
    光芒中,碎片開始重組,但不是重組成劍,而是化作了無數細小的光點。光點如雨般灑落,落在擂台上、落在觀禮台上、落在場下弟子的身上。
    “這是什麽?”
    “好溫暖的感覺……”
    “我的傷……傷口在愈合!”
    場下一片驚呼。
    光點落地後,竟然化作了實物:銅錢、米粒、布片、藥材碎片……雖然都是凡物,數量也不多,但確確實實是“東西”。
    財有武自己也愣住了。他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李昭也愣住了。他的金光劍停在半空,劍尖距離財有武的咽喉隻有一寸,卻再也刺不下去。
    因為他也被光點淋了一身,那些光點落在他身上,化作了……幾枚銅錢、一小撮白米、還有一塊幹淨的布巾。
    “這……這是什麽妖術?”李昭喃喃道。
    觀禮台上,長老們全都站了起來。
    “點石成金?不,是化氣為物!”青雲長老驚駭道,“這是上古時期才有的神通!”
    “不是神通,”玄真緩緩開口,眼中金光流轉,“是他體內那股特殊能量,與天地法則產生了共鳴,暫時改寫了局部區域的‘存在規則’。”
    “這怎麽可能?他連築基都不是……”
    “所以才是天賦異稟。”玄真看向場中的財有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這孩子……要走的路,比我們想象的都要長。”
    擂台上,財有武回過神來。他看著滿地的“財物”,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苦笑一聲。
    劍碎了,但他好像……贏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勝利?
    李昭收回劍,臉色變幻不定。良久,他歎了口氣:“我認輸。”
    裁判這才反應過來,高聲道:“七十三號財有武,勝!”
    沒有歡呼,沒有掌聲。全場都沉浸在剛才那神奇的一幕中,久久不能回神。
    財有武走下擂台,趙明趕緊迎上來,給他包紮傷口。
    “財師弟,你……”趙明欲言又止。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財有武實話實說。
    這時,柳如煙走了過來。她看著財有武,眼中異彩連連:“你果然不簡單。”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劍穗,正是三天前財有武修複的那個。劍穗完好如新,末端的小玉環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修得很好。”柳如煙說,“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想要什麽?”
    財有武想了想:“能給我一柄劍嗎?普通的就行。”
    柳如煙笑了:“普通劍可配不上你。等著。”
    她轉身離去,片刻後回來,手裏多了一柄連鞘長劍。劍鞘是普通的青木,沒有任何裝飾。
    “這是我初學劍時用的,雖然不是什麽靈器,但質地不錯,夠你用到築基期了。”柳如煙將劍遞給財有武。
    財有武接過,拔劍出鞘。劍身如一泓秋水,光可鑒人。他隨手挽了個劍花,手感極佳。
    “謝謝師姐。”
    “不用謝,這是你應得的。”柳如煙頓了頓,低聲道,“剛才那一幕,很多人都看見了。以後……小心點。”
    財有武心中一凜,點點頭。
    接下來的比試,財有武因為傷勢過重,主動棄權,最終獲得第四名。李昭連勝兩場,奪得冠軍。
    頒獎儀式上,黑袍長老宣布:“外門小比前十名,獲得進入‘雲海秘境’資格。三日後,秘境開啟,持此令牌者,可入內尋緣。”
    財有武接過一枚白玉令牌,入手溫潤,正麵刻著“雲海”二字,背麵是一個小小的漩渦圖案。
    他看著令牌,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三個月前,他還是青石鎮撿破爛的孤兒。三個月後,他成了雲海宗外門第四,獲得了進入秘境的資格。
    這一切,如夢似幻。
    但手中的劍是真的,令牌是真的,身上的傷也是真的。
    路還長,但他已經踏上了第一步。
    回到青竹院時,天已經黑了。財有武推開竹舍的門,卻看見一個人坐在裏麵。
    玄真長老。
    “師父?”財有武一驚。
    玄真轉過身,看著他,眼中金光流轉:“今天那一幕,你可知意味著什麽?”
    財有武搖頭。
    “意味著,你擁有改變‘存在規則’的潛力。”玄真緩緩道,“化氣為物,這是上古大能才有的手段。雖然你現在隻能化出凡物,但假以時日……”
    他頓了頓:“但也意味著,你會成為眾矢之的。修真界弱肉強食,你這種能力,會引來無數覬覦。”
    “弟子明白。”財有武低頭。
    “明白就好。”玄真從袖中取出一本薄冊,“這是《斂息訣》,能收斂氣息,隱藏修為。你好好修煉,以後盡量少在人前顯露那種能力。”
    “是。”
    玄真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財有武一眼:“雲海秘境,機緣與危險並存。進去後,一切小心。”
    “弟子謹記。”
    玄真離開了。
    財有武坐在蒲團上,看著手中的《斂息訣》和秘境令牌,久久無言。
    窗外,月色如水。
    雲海宗的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而三天後,將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