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然站在琉璃閣的窗前，望著外麵熟悉的雲海，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嘖，無雙開久了，突然恢複平民賬號，手感都生疏了。
    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拋開，她掏出了那塊一直忽閃忽閃、提示消息多到快要爆掉的靈玉牌。
    神識沉入，瞬間被密密麻麻的關切信息淹沒。
    【珺然小師妹，你回來了嗎？】
    這條信息幾乎每天都由不同的人發送，從師尊天玄青到各位師叔，再到幾位師兄師姐，輪流值班，一日不落。
    最新的一條甚至來自半個時辰前，是二師姐徐昭昭發的，後麵還跟了個她自己畫的、歪歪扭扭的期待表情。
    看著這些簡單卻持之以恒的問候，林珺然原本因殺戮而略顯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有點想笑。
    這種被人記掛、等著回家的感覺……
    似乎，還不賴。
    她決定先整理一下此行的戰利品。
    心念一動，便進入了自身的空間。
    然而，當她試圖將新搜羅來的、來自魔界各處的秘境載體分門別類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一個問題。
    她空間裏的秘境，好像有點過於多了。
    這得歸功於她那不知在何處的係統近乎強迫症的整理癖。
    她有整整一麵牆的櫃子用來裝秘境，而櫃子裏，裝滿了空間手鐲。
    空間手鐲裏，整齊碼放著數以萬計的空間戒指；每一枚空間戒指裏，又塞滿了各種品階的乾坤袋；乾坤袋裏，還藏著空間鈕……
    最終，那些被她從各個世界搜集來的、作為秘境載體的東西，塞滿了這些空間鈕。
    層層嵌套，秩序井然。
    多到連她自己這個主人都有些眼花繚亂，一時間竟不知從何下手。
    她想送幾個秘境給天一宗，本想把手裏從魔界拿到的秘境裏挑出來幾個，這樣也省的她再翻找。
    但最終，她還是謹慎地從自己原本的收藏裏，挑選了幾個品階適中，且經過她反複檢查確保毫無隱患的秘境。
    畢竟，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誰能百分百保證魔界繳獲的東西裏麵，不會藏著什麽能追溯源頭、暴露她的隱秘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
    經過一番精挑細選，她確定了最終名單：
    一個適合煉氣築基弟子曆練的小型秘境；五個可供金丹、元嬰、化神期修士探索的大型秘境；兩個專為煉虛、合體期大能準備的高階秘境。
    至於那些明顯屬於大乘、渡劫層次的頂級秘境載體？
    這種級別的，林珺然也想要呢，當然是自己留著。
    她理直氣壯地想。
    看著挑選出來的七件形態各異的載體，林珺然想了想，覺得直接給原物還是不太妥當。
    她從那座契約石山上敲下來八塊質地均勻、靈光內蘊的空白契約石。
    別說，這座契約石山，是哪個世界的天道給它親閨女準備的著？
    就是好用。
    她運起神識，小心翼翼地將七個秘境載體上的核心契約花紋，分毫不差地轉刻到了契約石上。
    瞬間，七塊石頭分別散發出與對應秘境同源的能量波動，成了開啟秘境的便捷鑰匙。
    做完這一切，她才出了空間，慢悠悠地拿出靈玉牌，開始回複。
    林珺然：【師尊，師叔們，師兄師姐們，我回來啦。】
    消息幾乎是秒回。
    小乖乖唯一指定師尊：【回來了就好。】
    天一宗屠撰生：【珺然餓不餓？三師叔馬上給你做飯奧！想吃什麽？今天剛收了點新鮮的月華菌！】
    天一宗君見痕：【歡迎小師妹回來。我和其他師弟師妹們在外麵各自曆練，過幾日也便回去了。】
    看著這群聊名稱和迅速刷屏的關切，林珺然眼底笑意更深。
    她指尖輕點。
    林珺然：【師尊，長老們，你們能來一下宗主大殿嗎？我有事跟你們說。】
    小乖乖唯一指定師尊：【好，為師就在大殿。】
    林珺然這才乘著她那朵辨識度極高的、慢悠悠的蓮花飛行法器，朝著宗主大殿飛去。
    到達殿外，她收起蓮花，信步走入，隨即微微一愣。
    大殿還是那個大殿，古樸、滄桑，帶著萬年宗門的厚重氣息。但裏麵的陳設卻有了明顯的變化——
    終於不再是那幾個孤零零、看起來有點寒酸的草編蒲團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造型古樸、木質溫潤的桌椅，雖然算不上多麽奢華，但總算有了幾分正式議事場所的樣子。
    “師尊，各位師叔好。”
    林珺然收回打量桌椅的目光，乖巧地對著殿內的幾人行了一禮。
    “小珺然師侄回來啦，沒事就好。”
    幾位長輩紛紛露出和藹的笑容回應。
    寒暄過後，林珺然也不繞圈子，手腕一翻，那八塊刻著玄奧花紋的契約石便出現在她掌心，被她輕輕放在了中間的桌麵上。
    “這是……”
    身為合體期器修大能，對能量和物質最為敏感的四師叔鐵浮屠率先察覺到了這些石頭的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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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湊近了些，仔細感知著石頭上散發出的、迥異卻都強大純淨的空間波動，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這是秘境石？”
    原來修仙界管這種秘境鑰匙，也統稱為秘境石啊。
    林珺然恍然，隨即思維不受控製地發散開來。
    可萬一秘境的載體不是石頭呢？比如靈穀秘境那個，分明就是個玄武殼。
    難道要叫秘境殼？
    聽起來怪怪的……
    她這邊天馬行空，那邊天玄青等人已經圍了過來，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八塊石頭，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秘境石！
    而且看這能量波動，品階絕對不低！
    天一宗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新的秘境石了？
    “對，這是我從家裏拿回來的。”
    林珺然收回思緒，語氣理所當然。
    “反正這種東西我家裏有不少，挑出來這幾塊送給咱們宗門吧。”
    “這顆最小的，煉氣、築基的弟子可以進去玩玩，沒什麽危險，資源也還湊合。”
    接著指了指五顆大小相近、顏色各異的石頭：
    “這五個，分別適合金丹、元嬰和化神期的師兄師姐們，裏麵有點挑戰性，收獲應該也不錯。”
    又點了點兩顆明顯大一圈、紋路更複雜的：
    “這兩個一樣大的，是給煉虛和合體期的修士準備的，裏麵具體有什麽，我也不太清楚，家裏人說還行。”
    她已經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了，但殿內還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已經麻了的眾人：“……”
    天玄青看著桌上那八顆代表著八個品階齊全的秘境石，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抽搐。
    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依靠疼痛強行拉回理智，艱難地開口，聲音都有些幹澀：
    “珺然……這……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你能要。”
    林珺然歎了口氣，打斷了他，用一種“你怎麽這麽不爭氣”的眼神看著自家師尊
    “師尊，天一宗太窮了。”
    她頓了頓，環顧了一下這雖然添了桌椅卻依舊難掩樸素的大殿，補上了致命一擊：
    “哪個宗門沒有幾個像樣的秘境呢？”
    她目光澄澈地看著天玄青。
    天玄青：“……”
    奧，是天一宗。
    這句話像一把無形的刀子，精準地戳在了天玄青和所有長老的心窩子上。
    他們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反駁的話語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是啊，哪個像樣的宗門沒有自己的秘境呢？
    可他們天一宗……
    宗門積攢了無數年的底蘊，那些強大的寶器、珍貴的秘境載體，早就被前輩們帶著衝入魔界自爆，與域外魔族同歸於盡了。
    剩下那些品階不夠自爆的，為了維持宗門不散，為了把他們這幾個當時還是孩子的弟子拉扯大，在這麽多年裏，也早就陸陸續續賣了個精光。
    毫不客氣地說，在林珺然來之前，整個天一宗，品階最高、最值錢的東西，除了各自的本命法寶，可能就是三長老屠撰生精心伺候的那幾畝黃階中品的靈植了。
    不是因為黃階中品多好，而是因為黃階下品的靈植，實在賣不上價錢，連辛苦費都賺不回來。
    這段貧窮而心酸的曆史，讓天玄青對於“天一宗太窮了”這句話，完全無法反駁。
    他頹然地低下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而且——”林珺然話鋒一轉，試圖讓氣氛輕鬆些
    “我也不是白給宗門的，我要做交易。”
    一聽“交易”二字，天玄青立刻打起了精神，腰板都挺直了些，溫聲道：
    “你說！”
    他和其他長老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這心軟的傻孩子，每次都說做交易，可哪次提出來的條件，不是她自己吃虧？
    分明就是變著法兒地幫襯宗門。
    林珺然可不知道他們內心的吐槽，她認真地掰著手指頭：
    “首先，不管宗門以後要參加什麽集體比賽——比如什麽新人大比啊，親傳大比啊，共同秘境探索啊之類的——我想不去就不去。”
    她可是讀過不少修仙小說的人，對這些麻煩的集體活動敬謝不敏。
    如果獎勵不夠吸引她，她才懶得去湊熱鬧。
    天玄青聞言卻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
    “珺然，你上次用十五萬上品靈石，買斷小師妹的名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這個條件，上次的交易已經完成了。”
    林珺然：“……”
    被師尊當麵戳穿小心思，她有點卡殼，隨即微惱湧上心頭。
    “我有我的節奏，你別管！”
    她微微鼓起了腮幫子，帶著點小任性說道
    “哎呀師尊，你好煩。”
    林·破防·珺然在線懟師尊。
    看著小徒弟那難得露出的小女兒嬌態，天玄青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裏的小人已經開始咬手帕淚流滿麵。
    ?°(°ˉ??ˉ?°)°?
    小珺然說他好煩……
    一旁氣質溫潤的二長老褚雲篆適時地笑了笑，出來打圓場，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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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那這個小條件就算附加的。小珺然，你的第二個條件呢？”
    林珺然順著台階下，想了想，道：
    “嗯……第二個條件，如果我需要的話，師叔們要免費給我煉器、煉丹、畫符。”
    然而，這話一出，幾位長老的表情更複雜了。
    這同樣是個近乎無效的條件啊！
    天玄青他們給自己宗的親傳弟子提供這些東西，什麽時候收過靈石？
    這本就是他們身為師長的責任和義務。
    天玄青在一旁看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反反複複，看著林珺然那副自以為精明的模樣，最終什麽話也沒能說出來，隻能在內心繼續嚶嚶嚶。
    林珺然似乎也意識到前兩個條件有點虧，她可不是光說不練的。
    手腕再次一翻，在珍寶閣買的那兩根法杖出現在她手中，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堆散發著強烈能量波動的高階材料。
    地階上品的赤精金母、天階下品的月沉石、天蠶絲……
    幾乎晃花了鐵浮屠的眼。
    “四師叔。”
    林珺然將法杖和材料一股腦兒塞到鐵浮屠手裏，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想讓這兩個法杖再華麗一些！特效要足，光影要炫，揮舞起來最好能自帶背景音樂……嗯，這個可能有點難，那至少要看起來更閃亮，更耀眼！”
    鐵浮屠捧著那堆足以讓任何煉器師瘋狂的頂級材料，聽著林珺然那樸實無華的要求，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看著林珺然那雙充滿期待的清澈眼眸，鐵浮屠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包在四師叔身上！”
    小珺然不過是想讓自己的法杖更漂亮一點，她有什麽錯！
    必須滿足！
    而林珺然再次提出的，需要在雲都山腳下立個任務發布欄，最好搭配自動傳送帶方便交接任務的小要求，符器雙修大師的二長老褚雲篆拍著胸脯應承下來。
    一係列交易談完，她覺得差不多了，便心滿意足地站起身。
    “師尊，師叔們，我回去了。”
    她揮揮手，重新坐上她那朵慢悠悠的蓮花，在一眾長輩複雜難言的目光注視下，飄飄然地飛走了，留下天玄青與各位長老在正堂裏麵麵相覷。
    大殿內安靜了許久。
    天玄青才小小聲地、帶著點忐忑和心虛問道：
    “你們說……珺然家裏……會不會覺得她被咱們宗門……給騙了？”
    他看著桌子上那八顆靜靜躺著、卻重逾山嶽的秘境石，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已經不是貴重能形容的了。
    其他幾位長老看著那些秘境石，又回想了一下林珺然提出的那些所謂的交易、要求，竟然誰也無法理直氣壯地反駁天玄青的話。
    “那這秘境……我們用不用？”
    五長老木柰遲疑地開口。
    鐵浮屠最先打破了沉默，她性格向來爽利直接，一拍桌子：
    “要我說，小珺然既然給了，咱們既然也收下了，那就用！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子？難不成還等著人家孩子求著咱們用嗎？”
    “萬一……我是說萬一，小珺然的家人哪天過來，覺得不妥，想要把東西拿回去，咱們就原封不動地還給人家就是了！”
    “但現在，東西在咱們手上，就不能讓它閑著！”
    大家紛紛看著鐵浮屠，雖然覺得她的話有點糙，但理確實是這個理。
    “咱們天一宗，斷沒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這種做法！”
    鐵浮屠又補充了一句，語氣斬釘截鐵。
    最後，身為宗主的天玄青深吸一口氣，一錘定音：
    “行！那就用！按照宗門舊例，弟子在本門秘境中所獲資源，六成歸己，四成上繳宗門，用以維持秘境運轉和宗門公用。”
    “如今這秘境是珺然所贈，咱們就從宗門收取的那四成裏，再分出兩成，單獨記在珺然名下！她要不要是她的事，咱們給不給，是咱們的心意！”
    “把每個人在秘境裏的收獲都登記造冊，如果珺然家人要收回秘境，曾經從秘境裏帶出來的東西，就由咱們宗門折成靈石，賠償給他們。”
    這個提議合情合理，眾人紛紛點頭同意。
    無論如何，不能寒了孩子的心。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已經飛回雲都山半路的林珺然，悄悄收回了一縷附著在殿內某處、用來偷聽的神識。
    她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
    “先提升自己吧你們，連我偷聽都發現不了……”
    蓮花載著她，慢悠悠地隱入了雲霧繚繞的雲都山深處，隻留下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點無奈又有點溫暖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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