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
    他開口了，聲音嘶啞，如同刀鋒劃過岩石。
    “你，該死。”
    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宣判了死刑。
    人群一片嘩然。
    孫思的臉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
    他甚至沒有站起來，隻是端坐在那裏，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仿佛在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
    有些可笑。
    “我為何該死？”孫思淡淡地問道。
    “其一，你不尊師長。”方恨晚的聲音，冰冷而充滿了一種衛道士般的正義感，“二長老乃金丹前輩，對你多有提攜誇讚，你卻不知感恩，反而仗勢欺人，逼迫長老，令其顏麵盡失！”
    “其二，你心性涼薄。”他的聲音，愈發淩厲，“陳宇師兄與你同門，不過是言語上有所衝突，你便下此毒手，將其打成重傷，手段何其歹毒！”
    “其三，你狂妄自大，德不配位！”方恨晚手中的長刀，發出陣陣嗡鳴，“區區築基初期，竊居代理堂主之位，攪亂宗門秩序，引來外敵挑戰，險些讓我太一仙宗蒙羞！”
    他每說一條，身上的刀意便強盛一分。
    “如此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一番話，說得是義正辭嚴，擲地有聲。
    不少圍觀弟子，本就對孫思的迅速崛起心懷嫉妒，此刻聽了方恨晚的話，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看向孫思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審視與不善。
    孫思笑了。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方恨晚，又掃過周圍那些神色各異的弟子。
    “說完了？”
    方恨晚眉頭一皺。
    “第一。”孫思伸出一根手指，語氣平淡，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二長老‘提攜’我，將我捧為‘築基符首’，轉頭符篆門的首席就殺了過來，這是提攜，還是捧殺？”
    “他為孫子報私仇，借刀殺人，算計同門，這也配叫師長？”
    此言一出，不少弟子臉色一變。
    他們之前隻顧著看熱鬧，卻沒深思這背後的陰謀。
    孫思沒有停頓，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陳宇帶人堵我符籙堂大門，公然挑釁，技不如人，反被我教訓。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我歹毒？”
    “莫非隻許他陳家人打別人，不許別人還手？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還是說，你方恨晚的道理，就是看誰的拳頭大？”
    孫思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第三。”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嘲諷，“我憑本事坐上這個位置，整頓堂口，讓符籙堂重現生機。符篆門首席前來，我以符道令其心服口服，揚我宗門威名。”
    “這一切，在你口中，卻成了狂妄自大，德不配位？”
    孫思向前一步，一股絲毫不弱於對方的氣勢，轟然升起。
    “方恨晚，你口口聲聲宗門大義，卻不問青紅皂白，隻為報你那所謂的‘救命之恩’，便來此對我喊打喊殺。”
    “你究竟是為了宗門，還是為了一己私恩！”
    “你這般行徑，與那公報私仇的二長老，又有何區別！”
    字字誅心！
    句句如刀！
    方恨晚那張冷峻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道理，在對方麵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你……你巧舌如簧！”
    惱羞成怒！
    他所有的冷靜與孤高，在孫思這幾句反問之下，蕩然無存。
    “廢話少說！”
    方恨晚猛地拔出長刀，刀鋒直指孫思的眉心。
    “我隻問你，敢不敢與我，上生死擂！”
    生死擂！
    這三個字一出，全場死寂。
    那是宗門專門為解決不可調和的死仇而設立的地方，一旦上去，隻有一人能活著下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方恨晚竟會如此極端！
    就在這時，一道嬌喝聲從人群外傳來。
    “方恨晚，你還要不要臉！你一個築基後期，欺負一個築基初期，算什麽本事！”
    人群分開，櫻如夢氣鼓鼓地衝了進來，直接擋在了孫思麵前。
    她被父親櫻煒關了一天，剛被放出來就聽說了此事，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看到櫻如夢出現，方恨晚的臉色更是難看。
    掌門之女。
    他雖然狂，但還沒狂到敢公然得罪掌門女兒的地步。
    此事若是鬧大，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本來隻是一時熱血上頭，被孫思說得惱羞成怒，此刻見到櫻如夢，他也有了借坡下驢的心思。
    隻要孫思順著這個台階下來，此事便可作罷。
    然而。
    他想錯了。
    孫思是來修仙的，不是來放馬的。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這種道理，他比誰都懂。
    隻見孫思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櫻如夢的腦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那動作，溫柔而又不容置疑。
    他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方恨晚，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如你所願。”
    他負手而立，迎著那冰冷的刀鋒，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徹全場。
    “生死擂，我接了。”
    瘋了！
    所有人都覺得孫思瘋了！
    他竟然真的敢接！
    那可是奪命刀方恨晚！
    櫻如夢也急了，拉著他的衣袖：“孫師兄，你別衝動！他……”
    孫思隻是對她笑了笑，那眼神，平靜而又自信，仿佛在說，一切有我。
    ……
    外門，徹底炸開了鍋。
    符籙堂代理堂主孫思，約戰外門第一人方恨晚，於生死擂上，一決生死！
    這個消息，比之前符嶽挑戰，還要勁爆百倍！
    “孫思是昏了頭嗎？他怎麽敢的啊！”
    “方恨晚的刀，是殺人的刀！他手上可是有實打實的人命和妖命的！孫思一個符師，怎麽跟他打？”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要完了。柳長老再護短，也管不到生死擂上去啊！上了擂台，生死由命！”
    丹堂。
    劉子揚聽到這個消息，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這孫思，有幾把刷子，但太飄了！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方恨晚那一刀，他接得住嗎？”
    “死定了！他這次必死無疑！”
    在一片質疑與唱衰聲中。
    外門中央，那座由黑石鑄成，終年彌漫著血腥與煞氣的生死擂，時隔三年，再次開啟。
    擂台下，人山人海。
    幾乎所有外門弟子都來了，甚至還有不少內門弟子，聞訊趕來觀戰。
    二長老的洞府中，陳宇聽著弟子的匯報，臉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卻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好！好！方恨晚，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擂台上。
    孫思與方恨晚，遙遙相對。
    “孫思，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方恨晚握著刀，最後說道。
    “這句話，我也同樣送給你。”孫思淡然道。
    “找死！”
    方恨晚不再廢話，怒喝一聲，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跨越數十米的距離！
    手中的長刀，帶起一道淒厲的破空之聲，刀身上，血光繚繞，一股濃鬱的煞氣，撲麵而來！
    奪命一刀！
    這是他最強的一刀！也是他斬殺那頭築基後期妖獸的絕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櫻如夢更是緊張得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劉子揚的臉上，已經露出了殘忍的笑意。
    這一刀下，孫思絕無生還的可能！
    然而。
    就在那血色刀光，即將觸及孫思脖頸的瞬間。
    孫思，動了。
    他沒有後退，甚至沒有使用任何防禦符籙。
    他隻是抬起了手。
    快！
    快到極致！
    一道金色的流光，從他指尖一閃而逝。
    快到連方恨晚都未能反應過來！
    噌！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方恨晚前衝的身形，猛地僵在了原地，距離孫思，僅有半尺之遙。
    他手中的長刀，還保持著前劈的姿勢。
    但刀身上的血光，卻在迅速消散。
    他臉上的猙獰，凝固了。
    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
    那裏，什麽都沒有。
    沒有傷口，沒有血跡。
    怎麽回事？
    他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擂台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完全沒看清發生了什麽。
    隻看到一道金光閃過，然後……就結束了？
    “噗！”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時候。
    一道血箭，猛地從方恨晚的後心，噴射而出！
    緊接著。
    一道細細的血線，自方恨晚的脖頸處，緩緩浮現。
    那血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寬。
    撲通。
    方恨晚的頭顱，從脖子上滑落，掉在地上，滾了兩圈，那雙眼睛裏，還充滿了無盡的迷茫與不解。
    無頭的屍體，轟然倒地。
    鮮血，染紅了黑色的擂台。
    瞬殺！
    全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