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艦在亞空間航行的第三十七小時，墨塵分完了最後一支營養劑。
    沈玄已經能扶著牆壁走動，但他的幻獸瀾鯨仍然虛弱——刑場上凱恩的血蟒釋放的恐懼衝擊，對水屬性幻獸有天然的壓製效果。小晨和小羽還在昏迷，但呼吸平穩了些，沈月用醫療包裏的再生繃帶裹住了他們扭曲的肢體。阿石依然癡傻，隻是偶爾會盯著墨塵手腕上的蛋，眼神空洞。
    貨艙裏的空氣越來越渾濁。通風係統雖然還在運轉，但底層廢棄區的濾網已經幾十年沒換過了，金屬粉塵和微生物孢子的濃度高到肉眼可見。
    墨塵坐在貨櫃頂上，盯著手腕上那顆蛋。
    暗紅色的裂紋比昨天更明顯了，裂縫深處流轉著暗沉的光，像凝固的血在緩慢流動。從昨天到現在，它又吸收了兩次能量：一次是墨塵故意弄短路一個照明麵板引來的維修機器人——蛋吞掉了機器人備用電源的70%能量；另一次是今早，墨塵發現蛋能吸收牆壁裏輻射出的微弱亞空間波動。
    每次吸收，它都會反饋給墨塵一絲暖流。不是治療傷口，更像是在強化他的身體基礎。墨塵能感覺到，自己的五感變得敏銳了些，反應速度也快了一點。
    但這還不夠。
    “我們需要真正的食物。”沈月低聲說，她正在給阿石喂最後半支營養劑，“營養劑隻能維持基本代謝，再這樣下去，小晨和小羽的細胞會開始衰竭。”
    墨塵從貨櫃上跳下來，落地無聲。他走到貨艙門邊，耳朵貼上去聽外麵的動靜。
    底層B區今天異常安靜。昨天被金屬廢料堵住的走廊已經清理完畢，但士兵巡邏的頻率明顯降低了——墨塵猜測，艦上可能抽調了人手去處理其他事務。這是個機會。
    “我去廚房。”他說。
    “太危險了。”沈玄扶著牆壁走過來，“昨天你偷食物已經驚動了他們，今天廚房肯定加強戒備。”
    “所以我不去廚房。”墨塵從布袋裏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昨天從某個廢棄貨箱裏找到的運輸艦簡易平麵圖，雖然粗糙，但標出了基本區域。
    他指著圖紙上底層D區的位置：“這裏，船員冷藏食品儲藏室。專門存放非合成食材，供高級軍官食用。位置偏僻，守衛應該不多。”
    沈月湊過來看：“你怎麽知道？”
    “圖紙背麵有手寫備注。”墨塵把紙翻過來，上麵用潦草的字跡寫著：“D7冷藏庫，每月15號補貨，鑰匙在配電箱第三格。”
    “這字跡……”沈玄皺眉，“像父親的字。”
    墨塵動作一頓。
    “父親以前擔任過第三艦隊的戰術顧問。”沈玄低聲說，“這艘灰鴉級運輸艦，他可能來過。”
    短暫的沉默。
    然後墨塵把圖紙折好，塞進懷裏：“那就更該去了。他留的信息，不會錯。”
    “我跟你去。”沈玄說。
    “你留在這裏。”墨塵拒絕，“你的幻獸還沒恢複，遇到戰鬥是累贅。”
    話說得直接，沈玄臉色白了白，但沒反駁。他知道墨塵說得對。
    “小心。”沈月隻能叮囑這一句。
    墨塵點頭，推開門縫閃出去。
    走廊空無一人。他貼著牆快速移動，手腕上的蛋微微發熱，釋放出那層幹擾視覺的能量場——現在這層場更穩定了，能持續大約十五分鍾。昨天吞噬維修機器人的能量，讓蛋的這項能力增強了。
    底層D區在艦尾方向，需要穿過兩條主走廊和一個廢棄的引擎維護通道。墨塵選擇走維護通道——那裏沒有監控，但環境惡劣，溫度高，輻射超標。
    通道入口的門鎖著。墨塵讓蛋貼在鎖芯位置，裂縫處的暗紅光亮起，鎖芯內部的電子元件瞬間被吸幹能量，門“哢噠”一聲彈開。
    通道裏熱浪撲麵。兩側是粗大的冷卻管道，表麵鏽跡斑斑，有些地方滲漏出淡綠色的冷卻液。地麵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墨塵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腳印。
    他走了幾步，突然停下。
    腳印前麵，已經有另一串腳印。
    新鮮的腳印。
    墨塵蹲下細看。腳印大小比他的大，鞋底紋路是製式軍靴。不止一個人，至少三個。腳印延伸向通道深處，消失在拐角。
    有其他人也走了這條路。
    為什麽？
    墨塵沒時間細想。他加快腳步，同時讓蛋加強能量場，盡可能掩蓋自己的氣息和痕跡。
    通道拐角後是一段向下的階梯，通往更深層的廢棄反應堆隔離區。那串腳印在這裏分開了——兩個繼續向下，一個轉向左側的岔路。
    左側岔路的方向，正是D7冷藏庫。
    墨塵跟了上去。
    岔路很窄，兩側牆壁上掛著老式的應急燈，光線昏暗。走了大約五十米，前方出現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門上有個標識：“D7 特供儲藏”。
    門虛掩著。
    墨塵停在門口，聽著裏麵的動靜。
    有呼吸聲，很輕，但確實有人。還有……咀嚼聲？
    他輕輕推開門縫。
    冷藏庫不大，大約二十平米，裏麵堆放著成箱的食材：真正的肉類、蔬菜、水果，甚至還有幾瓶酒。冷氣讓室內溫度很低，白霧在地麵繚繞。
    而冷藏庫中央，一個人背對著門坐著，正狼吞虎咽地吃著一整隻烤雞。
    那人穿著破爛的船員服，但肩膀處有撕裂的痕跡，露出的皮膚上布滿傷疤。他身邊放著一把老式能量步槍——不是王國軍製式，更像是星際傭兵的裝備。
    逃兵？還是混上船的偷渡者？
    墨塵判斷著局勢。對方隻有一個人，正在專心吃東西，警惕性不高。他可以悄悄拿些食物就離開，不驚動對方。
    但就在他準備後退時，那人突然停下了咀嚼。
    “來都來了，不打個招呼？”聲音嘶啞，帶著戲謔。
    墨塵沒動。
    那人慢慢轉過頭。
    是個中年男人，臉上有道從額頭斜跨到下巴的猙獰傷疤，左眼是機械義眼，閃著紅光。他看著墨塵藏身的方向，咧嘴笑了：“你的隱身場不錯，但我的眼睛是‘獵犬’係列軍用義眼，熱感應、能量感應雙模。你手腕上那玩意兒發出的能量波動，像黑夜裏的燈塔。”
    墨塵走了出來。
    對方沒起身，隻是拿起酒瓶灌了一口，然後指了指旁邊的箱子：“坐。吃點？”
    “不用。”墨塵說，“我隻拿些食物就走。”
    “給同伴帶的？”疤臉男人撕下一條雞腿，“底層藏了多少人？三個？五個？”
    墨塵沒回答。
    “別緊張，我不是王國的人。”疤臉男人舉起雙手，表示無害，“我叫雷克，以前是‘黑星’傭兵團的。這艘船一個月前在邊境遭遇星盜襲擊，我趁機混上來，想搭個便車去自由星域。結果這破船改道了，現在往王國前線補給站飛。”
    他咬了口雞腿，繼續說：“我知道你，墨家的小子。昨天底層鬧的動靜，我聽到了。殺凱恩那一下，漂亮。”
    墨塵瞳孔微縮：“你怎麽知道是我？”
    “刑場的事，艦上傳遍了。”雷克咧嘴，“無元素之力的廢物殺了血蟒凱恩。現在上層那些軍官分成兩派，一派說你是走了狗屎運，一派說墨家藏了什麽秘密武器。我猜，是你手腕上那玩意兒吧？”
    他的機械義眼鎖定墨塵手腕上的蛋。
    墨塵下意識把手背到身後。
    “放鬆，我不搶。”雷克說，“那東西邪門得很，我親眼看見它吞掉了一個維修機器人的能量核心——三秒，就三秒，核心從滿能量變成廢鐵。我可不想要這種燙手山芋。”
    “你想要什麽？”
    “合作。”雷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艘船不能去補給站。到了那兒，全艦徹底搜查，我藏不住，你也藏不住。我們需要在到達之前，讓這艘船改變航線，或者……搶一艘救生艇離開。”
    “憑你和我？”
    “加上你的同伴。”雷克走到冷藏庫另一側，拉開一個儲物櫃，裏麵居然堆滿了武器：能量步槍、震蕩手雷、甚至有兩把單兵火箭筒，“我上船時帶了些‘行李’。夠打一場小型遭遇戰。”
    墨塵看著那些武器，沒說話。
    “你不信我。”雷克說，“正常。但你現在有別的選擇嗎？帶著幾個重傷員，靠偷食物苟活？等船到站，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下來，你們要麽死，要麽被抓回去處決。”
    他說的是事實。
    墨塵沉默了幾秒，開口：“你有什麽計劃？”
    “兩天後，船會經過‘碎星帶’。”雷克在冷藏庫的冷霧上畫了個簡易星圖，“那裏隕石密集，電磁幹擾強，是絕佳的跳船地點。我有辦法讓船在碎星帶邊緣臨時停靠——假裝引擎故障。那時候，我們帶著你的人，搶一艘救生艇離開。”
    “你怎麽讓船停靠？”
    雷克指了指上麵：“引擎室。我有內應。”
    “誰？”
    “一個不想去前線的輪機員。”雷克說，“他哥哥死在前線，恨透了王國軍方。我答應帶他一起走。”
    墨塵思考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風險極大，但確實比坐以待斃強。
    “我需要先看看你的內應。”他說。
    “可以。”雷克看了眼時間，“兩小時後，中層C區通風管道交匯處。我帶你去見他。”
    “好。”墨塵走到食材箱邊，開始挑選食物——真正的肉、蔬菜、水果，還有幾袋高熱量能量棒。
    雷克看著他裝袋，突然問：“你那顆蛋，到底是什麽？”
    墨塵動作不停：“不知道。”
    “它吃人嗎？”
    “暫時沒試過。”
    雷克笑了：“有意思。小子，我在這行幹了二十年，見過各種幻獸，從最低等的機械鼠到王族的星龍，但沒一個像你手上這玩意兒。它給我的感覺……不像活物，也不像機器。像某種更古老的東西。”
    墨塵抬起頭：“你知道什麽？”
    “隻是猜測。”雷克點了點自己的機械義眼，“我這眼睛有高級能量分析功能。掃描你那顆蛋時，反饋的數據亂成一團——它在吸收掃描波，同時釋放出至少三種不同的能量頻率。一種像生物能，一種像金屬能，還有一種……我沒見過，但數據庫裏有個模糊匹配項。”
    “匹配什麽？”
    “古戰場遺跡裏挖出來的‘神代遺物’。”雷克說，“據說在幻獸文明誕生之前，這片星空存在過更古老的文明。他們留下的東西，有些具有類似幻獸的特性，但運作原理完全不同。王國科學院一直在秘密研究那些東西。”
    墨塵想起蛋傳來的意識裏那些破碎的詞：“生命核心……古老……吞噬……”
    “如果真是神代遺物，那你撿到寶了。”雷克說，“但也撿到了大麻煩。王國的秘密研究部門，那些穿白袍的瘋子，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你，把你和那顆蛋一起切片研究。”
    墨塵把最後一袋食物塞進布袋：“那就別讓他們抓到。”
    他轉身要走。
    “等等。”雷克叫住他，從武器堆裏抽出兩把能量手槍和幾個彈夾，拋過來，“拿著。你的幻獸雖然邪門，但子彈有時候更管用。”
    墨塵接住，檢查了一下——保養良好，能量滿格。
    “為什麽幫我？”
    “我不是幫你。”雷克重新坐下，撕下另一條雞腿，“我隻是不想死在前線。帶上你，成功的幾率大一點。僅此而已。”
    墨塵點頭，沒再說感謝的話。他背起布袋，拎著槍，離開了冷藏庫。
    回去的路上，他走得更快。
    經過維護通道時，那串新鮮的腳印還在地上。墨塵注意到，除了雷克和另外兩人的腳印，還有第四串——更小，更淺，像是女性的靴子。
    雷克沒說還有別人。
    墨塵留了個心眼。
    回到底層B區貨艙時，沈月正在給小晨換繃帶。看到墨塵帶回的真正的食物，她眼睛一亮。
    “這些夠我們吃四五天了！”
    “隻有兩天。”墨塵把雷克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沈玄聽完，眉頭緊鎖：“太冒險了。那個雷克不可信。”
    “我知道。”墨塵說，“但他有武器，有內應，有逃離計劃。我們什麽都沒有。”
    “他可以隨時出賣我們。”
    “所以我們要做好準備。”墨塵把兩把能量手槍分給沈玄一把，“學會用。兩天後，可能會用上。”
    沈玄接過槍，手有些抖。他接受過家族的戰鬥訓練，但那是用幻獸作戰，用槍是下等人才做的事。
    “我們墨家……”
    “墨家已經沒了。”墨塵打斷他，“現在隻有六個想活下去的逃亡者。用什麽手段不重要，活著才重要。”
    沈玄看著弟弟平靜的眼睛，最終點頭：“我學。”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墨塵教沈玄和沈月使用能量手槍的基本操作。阿石依然癡傻，但墨塵發現，當他把槍放到阿石手裏時，少年會無意識地做出標準的握持姿勢——肌肉記憶。
    阿石受過訓練。
    墨塵沒深究，隻是把一把匕首塞進阿石腰帶：“跟著我，有人攻擊，就捅。”
    阿石呆呆地點頭。
    兩小時後，墨塵準備去赴約。
    “我和你一起。”沈玄說。
    “不。”墨塵拒絕，“你留在這裏保護他們。我一個人去，就算出事，損失也最小。”
    “可是——”
    “沒有可是。”墨塵檢查了一遍武器和裝備，手腕上的蛋微微發熱，像是在備戰，“如果我三小時內沒回來，你們就放棄這裏，轉移到圖紙上標記的‘廢棄反應堆隔離區’。那裏輻射高，士兵通常不會仔細搜查。”
    “墨塵……”沈月聲音發顫。
    墨塵看了她一眼，難得放軟了語氣：“我會回來。”
    他推門離開。
    中層C區通風管道交匯處位於艦體中部，是一個三層樓高的巨大空間，布滿縱橫交錯的管道和換氣扇。墨塵按照雷克給的路線，從底層一個檢修口爬上來，藏在最粗的一條冷卻管道後麵。
    約定的時間到了。
    雷克準時出現，隻有他一個人。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安全。
    墨塵從藏身處出來。
    “你的內應呢？”
    “馬上到。”雷克說，“輪機艙值班，他得等換班時間溜出來。”
    正說著，通風管道另一側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灰色工裝、滿臉油汙的年輕男人鑽出來，看到墨塵時明顯愣了一下。
    “他是誰？”輪機員警惕地問。
    “合作夥伴。”雷克說，“墨家的小子，信得過。”
    輪機員盯著墨塵看了幾秒，突然說：“我見過你。在刑場的實時監控裏——你殺了凱恩。”
    “所以？”
    “所以我相信你恨王國。”輪機員從工裝口袋裏掏出一塊數據板，“這是引擎室的布局圖和值班表。兩天後晚上八點，我的班。那時候輪機長會去參加軍官會議，隻有我和兩個新兵在。我可以製造一次可控的過載故障，讓船在碎星帶邊緣緊急停靠。”
    墨塵接過數據板，快速瀏覽。圖紙詳細，計劃可行。
    “停靠能維持多久？”
    “標準程序，緊急停靠後全艦進入二級戒備，所有人員待命，引擎檢修至少需要兩小時。”輪機員說，“那是我們的窗口期。”
    墨塵點頭，把數據板還給輪機員：“我需要救生艇的啟動權限。”
    “我可以給你。”輪機員說，“但有個條件——帶我一起走。我哥哥死在前線，我不能再為這幫雜種修船了。”
    “可以。”墨塵說，“但你得保證計劃順利進行。”
    “我保證。”輪機員看了眼時間，“我得回去了。明晚同一時間，這裏見，我給你啟動密鑰。”
    他匆匆離開。
    雷克等輪機員走遠，才低聲說：“怎麽樣？”
    “計劃可行。”墨塵說，“但太順利了。”
    “你覺得有詐？”
    “不知道。”墨塵轉身準備離開，“明晚見了密鑰再說。”
    他剛要走，雷克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
    “等等。”
    墨塵回頭。
    雷克的機械義眼閃爍著紅光，他壓低聲音：“你來的路上，有沒有注意到什麽異常？比如……被人跟蹤？”
    墨塵想起那第四串腳印：“有。女性的靴子印。”
    “不是女性。”雷克臉色凝重，“是‘清道夫’。”
    墨塵沒聽過這個詞。
    “王國內務部直屬的秘密部隊，專門處理見不得光的事——清除叛徒、銷毀證據、抹除不該存在的人。”雷克說，“他們擅長偽裝、潛行、暗殺。靴子是特製的，鞋底紋路可以模仿任何腳印，包括女性。”
    “為什麽盯上我們？”
    “不是我們。”雷克說，“是你。墨家被抄，但王國高層肯定擔心墨家藏了什麽秘密。你是唯一的嫡係幸存者，他們不會讓你輕易消失。要麽活捉回去審問，要麽……就地清除。”
    墨塵握緊了槍柄：“他們在船上？”
    “至少一個。”雷克說，“我昨天在引擎室附近發現過異常能量波動，很微弱，但我的義眼捕捉到了——是清道夫的標配幻獸‘影蛛’，擅長潛行和布網。”
    “你能對付嗎？”
    “一對一，也許。”雷克說，“但如果不止一個……”
    他沒說完，但意思明確。
    墨塵沉默了幾秒，問：“清道夫什麽時候動手？”
    “通常會在目標最鬆懈的時候。”雷克說，“比如……逃亡計劃進行到一半，你以為安全了，他們突然出現，收割所有人。”
    “那我們提前。”
    “提前？”
    “明天晚上。”墨塵說，“不是拿密鑰，是直接行動。讓你的人準備好，明晚八點，我們搶船。”
    雷克瞪大眼睛：“你瘋了？沒有密鑰，救生艇啟動不了！”
    “我有辦法。”墨塵抬起手腕，讓蛋完全顯現，“它能吞掉權限鎖。”
    雷克看著那顆暗紅色的蛋，機械義眼的數據流瘋狂閃爍。最後，他咧嘴笑了：“你真是個瘋子。”
    “所以，幹不幹？”
    “幹。”雷克說，“反正都是死，不如瘋一把。”
    兩人約定好細節，墨塵匆匆返回底層。
    貨艙裏，沈月正在用真正的蔬菜煮湯——她從垃圾堆裏找到一個還沒完全鏽穿的小鍋，用能量手槍的加熱功能燒水。簡陋的蔬菜湯香氣彌漫，這是幾天來第一次有食物的香味。
    阿石盯著鍋，喉嚨動了動。
    沈玄在教小晨和小羽握槍——兩人已經醒了，雖然還很虛弱，但至少能坐起來。
    看到墨塵回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怎麽樣？”沈玄問。
    “計劃有變。”墨塵說，“明晚行動。”
    他快速說明了情況，省略了清道夫的部分——沒必要增加恐慌。
    “明晚……太急了。”沈月擔憂，“小晨和小羽還不能正常行走。”
    “我背他們。”墨塵說，“阿石能自己走。沈玄，你負責開路。沈月，你跟在我身邊，保護傷員。”
    “武器不夠。”
    “雷克會提供。”墨塵坐下來，接過沈月遞來的一碗湯。溫熱的液體流進胃裏，帶來久違的舒適感。
    他慢慢喝著湯，看著圍坐在簡易火堆邊的五個人。
    重傷的、癡傻的、虛弱的。
    前世他一直是獨行，從未背負過別人的性命。但現在，他得帶這五個人活下去。
    “墨塵。”沈玄突然開口，“如果……如果明晚失敗，你答應我一件事。”
    “說。”
    “你自己逃。”沈玄盯著火堆，“你有那顆蛋，有機會活下來。別管我們。”
    墨塵沒回答。
    他喝完最後一口湯，把碗放下：“所有人都要活。”
    說完，他走到貨艙角落，靠著牆坐下，閉上眼睛。
    手腕上的蛋緊貼皮膚，暗紅色的光在裂縫裏流轉。
    它傳來意識：“危險……靠近……”
    墨塵在心裏問：“多遠？”
    “三百米……靜止……觀察……”
    清道夫已經摸到底層了。
    他們在觀察，在等待。
    墨塵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那就等吧。
    等明晚。
    看誰收割誰。
    深夜，運輸艦在亞空間平穩航行。
    底層D區某個黑暗的角落，一個完全融入陰影的人形緩緩睜開眼睛。他的幻獸影蛛趴在肩頭，八隻複眼閃爍著幽光。
    “目標與傭兵接觸……計劃提前……”他通過加密頻道低語，“明晚八點，碎星帶邊緣……請求指令。”
    頻道裏傳來冰冷的回應：“允許清除。留目標活口，帶回研究。”
    “明白。”
    陰影再次融入黑暗。
    而在貨艙裏，墨塵突然睜開眼睛。
    他手腕上的蛋，第一次主動傳來清晰的、完整的意識：
    “獵物……”
    “吃嗎？”
    墨塵笑了。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