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八點。
    墨塵把這個時間刻在腦子裏。他靠在貨艙角落，閉著眼睛，看似在休息，實際上在腦海裏一遍遍複盤雷克給的引擎室布局圖。三層結構，十二個主要能源節點，四個緊急出口。輪機長會在七點四十分離開前往軍官會議，換班間隙有七分鍾空檔。兩個新兵——菜鳥，沒實戰經驗。
    計劃理論上可行。
    但墨塵前世十年的生存經驗告訴他：理論是用來打破的。
    手腕上的蛋傳來持續的低頻脈動，像第二顆心髒在跳動。從昨晚開始，它就一直處於這種半活躍狀態。墨塵能感覺到，它在持續吸收著什麽——不是明顯的能量源，而是更細微的東西：空氣中遊離的輻射粒子，金屬牆壁的分子振動，甚至……生命體的生物電場。
    “你在長大。”墨塵在心裏說。
    蛋的意識回應：“餓……還不夠……”
    還不夠。
    墨塵睜開眼睛。貨艙裏，沈月正在給阿石換繃帶——少年手臂上有一道不知何時劃傷的傷口，不深，但一直在滲血。沈玄在擦拭能量手槍，動作僵硬，顯然不習慣這種“低級”武器。小晨和小羽靠在一起昏睡，呼吸依然微弱。
    他站起來，走到沈玄身邊：“跟我來。”
    “去哪？”
    “練習射擊。”
    底層B區最深處有一個廢棄的靶場——墨塵昨天在圖紙上發現的。幾十年前這艘船還是訓練艦時用的，後來改造封存，但結構還在。
    靶場裏堆滿了廢棄零件，但靶道還能用。墨塵從垃圾堆裏翻出幾個還算完整的金屬罐，擺在二十米外的架子上。
    “打那個紅色的。”他指著其中一個噴了紅漆的罐子。
    沈玄舉槍，瞄準，手在抖。他深吸一口氣，扣扳機。
    能量束擦著罐子飛過，在後麵的牆壁上燒出一個黑點。
    “再來。”
    第二槍，第三槍，都偏了。
    沈玄額頭冒汗：“我用幻獸時……”
    “你現在沒有幻獸。”墨塵打斷他，“瀾鯨至少還要三天才能恢複。如果明晚遇到敵人，你要麽用槍打死他們，要麽看著沈月他們死。”
    話說得殘忍，但有效。
    沈玄咬牙，繼續射擊。第五槍終於打中了罐子邊緣，金屬罐晃了晃，沒倒。
    “太慢了。”墨塵搖頭，“瞄準時間超過兩秒，戰場上夠你死三次。”
    他接過槍，甚至沒有正經瞄準，抬手就是一槍。
    罐子中心被洞穿，邊緣融化成液態金屬滴落。
    沈玄愣住了：“你怎麽……”
    “練出來的。”墨塵把槍拋還給他，“前世被人追著打，跑得慢就得挨揍。時間長了，抬手就得打中，不然沒第二次機會。”
    他沒細說，但沈玄聽懂了。他看著弟弟手腕上那顆暗紅色的蛋，突然意識到，這個從小被保護在實驗室裏的“廢人”，其實經曆過比他們任何人都殘酷的生存競爭。
    “繼續練。”墨塵說，“打到十發八中為止。”
    他轉身走到靶場另一側，那裏有扇鏽死的鐵門。門上有個標識：“舊彈藥庫——已廢棄”。
    墨塵讓蛋貼在門鎖位置。暗紅色的光流淌，鎖芯內部傳來細微的碎裂聲。門開了。
    裏麵空間不大，堆滿了老式的實體彈藥——能量武器普及前的遺物。子彈箱已經鏽蝕，大部分彈藥都失效了。但在最裏麵的架子上，墨塵找到了幾個密封完好的金屬盒。
    他撬開一個。
    裏麵整齊排列著十二顆拳頭大小的球體，表麵有複雜的紋路。不是子彈，是……
    “震蕩手雷。”雷克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墨塵瞬間轉身，槍口抬起。
    “放鬆，是我。”雷克舉著雙手走進來，“我說怎麽感應到能量波動，原來你在翻老古董。”
    “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這艘船我摸得比你熟。”雷克走到架子邊，拿起一顆手雷，“老型號，M7震蕩彈。沒有破片，純衝擊波，適合密閉空間——不會打穿船體。”
    “還能用嗎？”
    “試試就知道了。”雷克把手雷拋給墨塵，“保險栓拉開，扔出去，三秒延遲。有效半徑十五米，範圍內所有生物會被震暈，但不會死——除非心髒特別脆弱。”
    墨塵收起手雷：“你來幹什麽？”
    “送東西。”雷克從背後卸下一個背包，打開，裏麵是四件疊好的黑色衣服，“輕型護甲，能擋低能量射擊。還有這個——”
    他拿出一個小型設備，像腕表，但屏幕更複雜。
    “能量探測器。”雷克說，“我改裝的，能捕捉生命體征和幻獸波動。如果附近有清道夫，它會報警。”
    墨塵接過探測器，戴在左手腕。表盤立刻亮起，顯示周圍有三個生命信號——他，雷克，外麵的沈玄。數據平穩。
    “有效範圍？”
    “五十米。”雷克說，“再遠信號會被船體屏蔽。但夠用了——如果有人潛入五十米內，你該跑了。”
    墨塵點頭：“謝了。”
    “別謝太早。”雷克表情嚴肅起來，“我剛收到消息——輪機員那邊出問題了。”
    墨塵眼神一凜：“說清楚。”
    “他今天中午輪值時，被叫去輪機長辦公室談話。”雷克壓低聲音，“談話內容不知道，但他回來後，用暗號通知我：計劃可能泄露。”
    “清道夫？”
    “不確定。也可能是普通的安全排查。”雷克說，“但無論如何，原計劃風險太大。我建議……”
    “提前到今晚。”墨塵說。
    雷克瞪大眼睛：“今晚？！你瘋了？我們什麽都沒準備好！”
    “正因為沒準備好，敵人才想不到。”墨塵快速計算，“現在幾點？”
    “下午兩點。”
    “通知輪機員，今晚零點行動。”墨塵說，“那時候全艦進入深夜值班模式，人員最少，警惕性最低。”
    “可是引擎室值班表——”
    “讓他製造點小故障，引開值班人員。”墨塵說，“不需要完全控製引擎室，隻要製造五分鍾混亂，夠我們搶到救生艇就行。”
    雷克盯著墨塵看了幾秒，突然笑了：“小子，你比我更像傭兵。”
    “為了活命而已。”墨塵開始往背包裏裝震蕩手雷，“你那邊能出幾個人？”
    “我，輪機員，還有……一個幫手。”
    “幫手？”
    “醫生。”雷克說，“船上醫療室的，欠我人情。他能提供醫療包，還能在我們有人受傷時緊急處理。”
    墨塵想了想：“可以。但他必須跟我們一起行動，不能留在後方。”
    “明白。”
    兩人快速敲定細節：零點整，雷克和醫生在救生艇艙外接應；輪機員在引擎室製造故障；墨塵帶人從底層潛行至中層，與雷克匯合。
    “記住，零點零五分，救生艇艙門會打開三十秒。”雷克說，“過時不候。”
    “明白。”
    雷克離開後，墨塵回到貨艙。沈月已經煮好了第二鍋湯——這次加了點真正的肉幹，香氣更濃。阿石抱著碗小口喝著，眼神依然空洞，但至少有了進食的本能。
    “沈玄呢？”墨塵問。
    “還在練習。”沈月說，“他說要打到……十發八中。”
    墨塵走到貨艙門口。靶場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頻率比剛才穩定了些。
    進步挺快。
    他回到角落，坐下來，檢查武器。兩把能量手槍，能量滿格；五個震蕩手雷；一把從垃圾堆撿來的合金匕首，刃口被他用蛋吸收金屬時的副產品——一種高硬度金屬屑——重新打磨過，現在鋒利得能切開裝甲板。
    然後他看向手腕上的蛋。
    “今晚可能需要你全力出手。”他在心裏說，“能行嗎？”
    蛋的意識傳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饑餓……需要……更多……”
    “今晚會有很多能量給你吃。”墨塵承諾，“幻獸，武器，敵人身上的一切。”
    蛋的裂縫深處，暗紅色的光流轉加速，像是在期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
    傍晚六點，墨塵分發了最後一批食物——高熱量能量棒，能提供持續體力。小晨和小羽已經能自己進食，雖然手還在抖。
    “聽好。”墨塵看著圍坐的五個人，“今晚零點，我們離開這艘船。過程會很危險，可能會死。如果有人不想去，現在說。”
    沒人說話。
    “好。”墨塵開始分配任務，“沈玄，你負責開路。探測器顯示安全，你就往前走；報警，就停下。沈月，你帶著小晨和小羽，跟在我後麵。阿石——”
    他看向癡傻的少年。
    阿石抬起頭，眼神依然渙散。
    “你跟著沈月。”墨塵說，“如果有人攻擊她，你就用這個。”
    他把合金匕首塞進阿石手裏，然後做了個刺擊的動作。
    阿石盯著匕首看了一會兒，突然握緊，刀尖朝前，姿勢標準得像個老兵。
    墨塵和沈玄對視一眼。
    “他受過訓練。”沈玄低聲說。
    “我知道。”墨塵說，“但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戰鬥。”
    晚上八點，墨塵讓所有人休息。他自己靠在門邊，盯著探測器屏幕。
    生命信號平穩，沒有異常。
    但手腕上的蛋一直在微微發熱——不是饑餓，是預警。
    有東西在靠近。
    不是生命體，是某種……能量構造體。
    墨塵輕輕推開門縫。走廊空無一人，應急燈的光線昏暗。他讓蛋釋放出幹擾場，然後閃身出去，貼著牆移動。
    探測器屏幕突然閃爍。
    一個淡紅色的光點出現在邊緣，距離四十八米，正在緩慢靠近。
    不是生命信號，是幻獸波動。
    影蛛。
    清道夫的幻獸。
    墨塵停下，屏住呼吸。他讓蛋收斂所有能量散發，自己則完全融入陰影——前世在宗門躲避巡查時練出的本事，能控製心跳、呼吸、甚至體溫。
    紅點停在了三十米外。
    然後，分成了兩個。
    兩個影蛛？還是一個影蛛製造了分身？
    墨塵不知道。但他知道，對方在偵察。
    他緩緩後退，退回了貨艙。
    “怎麽了？”沈玄立刻察覺不對。
    “清道夫在附近。”墨塵壓低聲音，“兩個單位，三十米外。”
    沈月臉色一白：“他們發現我們了？”
    “還在偵察。”墨塵說，“但離這麽近，發現是遲早的事。”
    “怎麽辦？”
    墨塵看向手腕上的蛋：“主動出擊。”
    “什麽？！”
    “如果讓他們確定我們的位置和人數，今晚的計劃就完了。”墨塵說，“必須在他們傳回情報前，解決掉。”
    沈玄握緊槍：“我跟你去。”
    “不。”墨塵搖頭，“你留在這裏，保護他們。我一個人去。”
    “可是——”
    “沒有可是。”墨塵檢查了一遍裝備，“如果我半小時內沒回來，你們就按備用計劃，去廢棄反應堆隔離區。雷克知道那裏，他會去找你們。”
    “墨塵……”沈月聲音發顫。
    墨塵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推門出去。
    走廊裏依然安靜。
    探測器顯示，兩個紅點停在了二十五米外，不再移動。他們在等待什麽？
    墨塵讓蛋釋放出極淡的能量波動——模擬人類生命的信號，很弱，像是受傷的人在喘息。然後他朝反方向移動，製造出“有人在悄悄移動”的假象。
    紅點立刻有了反應。
    一個原地不動，另一個開始朝墨塵製造的假信號方向移動。
    分開了。
    好。
    墨塵繞了個大圈，從後方接近那個靜止的紅點。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精確控製，不發出任何聲音。手腕上的蛋全力運轉幹擾場，掩蓋他的所有痕跡。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他看到了。
    在一條橫向走廊的拐角處，牆壁陰影裏，蹲著一個完全融入黑暗的人形。如果不是探測器，肉眼根本看不出來。那人肩頭趴著一隻巴掌大的蜘蛛形幻獸，八隻複眼閃爍著幽光，正在掃描周圍。
    影蛛。
    墨塵停下來，計算距離和角度。
    他的武器裏，震蕩手雷最適合——密閉空間，衝擊波不會誤傷船體。但手雷有三秒延遲，對方是專業人士，三秒足夠反應。
    他需要更快的。
    蛋的意識傳來：“讓我……吃……”
    墨塵低頭看手腕。暗紅色的裂紋裏，光在流轉，像是在積蓄力量。
    “你能做什麽？”
    “短程……能量衝擊……”蛋的意識斷斷續續，“但需要……近距離……”
    多近？
    “三米內……”
    墨塵深吸一口氣。
    三米，在這個距離，對方發現他的概率超過70%。
    但沒得選。
    他從背包裏摸出一顆震蕩手雷，拉開保險栓，握在手裏——不扔，就握著。然後，他解除幹擾場，主動釋放出一絲生命波動。
    影蛛的複眼瞬間轉向他的方向。
    黑暗中的清道夫動了，不是攻擊，是後撤——標準的偵察兵反應，發現異常先拉開距離。
    但墨塵更快。
    他衝出藏身處，不是直線衝鋒，是弧線——前世學的“蛇形突進”，外門弟子打架時用來躲石頭的步法。三步跨過七米距離，在對方舉起武器前，已經進入三米範圍。
    清道夫看清了墨塵的臉，瞳孔收縮：“目——”
    蛋爆發了。
    不是從墨塵手腕射出，是從蛋殼裂縫裏噴湧出一股暗紅色的能量流，無形無質，但所過之處，空氣扭曲，光線黯淡。那能量流瞬間包裹住清道夫和肩頭的影蛛。
    沒有聲音。
    影蛛的八隻複眼同時熄滅，身體開始崩潰，像沙雕被風吹散，化作黑色的粉塵。清道夫則僵在原地，眼睛瞪大，嘴巴張開，但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聲帶、肌肉、神經，所有生物電信號在同一刻被吞噬。
    兩秒後，清道夫軟倒在地，呼吸微弱，但還活著。
    蛋的意識傳來滿足感：“好吃……還要……”
    墨塵蹲下檢查。清道夫昏迷，影蛛完全消失，連能量殘留都沒有。蛋的吞噬比昨天更幹淨、更徹底。
    他拿起清道夫的武器——一把造型怪異的短刃，刃身有能量紋路。蛋立刻傳來渴望：“這個……也……”
    墨塵把短刃貼到蛋殼上。暗紅色的光流淌，短刃的能量紋路迅速黯淡，幾秒後變成了一截普通的金屬。蛋反饋給墨塵的暖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強，他的傷口愈合速度明顯加快。
    “另一個呢？”墨塵在心裏問。
    蛋的意識指向走廊另一側：“那邊……”
    墨塵起身，朝第二個紅點的方向移動。但探測器顯示，那個紅點正在快速遠離——顯然，同伴的突然失聯讓對方警覺了。
    追，可能會落入陷阱。
    不追，對方會傳回情報。
    墨塵選擇了第三條路。
    他回到貨艙，快速說：“計劃提前，現在就走。”
    “現在？”沈玄愣住了，“才九點！”
    “清道夫跑了一個，他很快會帶人回來。”墨塵背起小晨，“沈玄，背小羽。沈月，帶著阿石。快！”
    五人迅速收拾必需品——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就一點食物和醫療包。墨塵在前，沈玄殿後，一行人離開貨艙，鑽進錯綜複雜的底層走廊。
    墨塵打開探測器，屏幕上隻有一個紅點在遠處移動——那個逃跑的清道夫。暫時沒有增援。
    “走這邊。”他帶頭拐進一條維修通道，那裏通向中層貨艙區，是到達救生艇艙的捷徑。
    通道狹窄，隻能一人通行。墨塵讓蛋持續釋放幹擾場，掩蓋他們的生命信號。但帶這麽多人，幹擾場的消耗很大，蛋傳來疲憊感：“能量……不足……”
    “堅持一下。”墨塵說，“到了救生艇艙，讓你吃個夠。”
    他們花了二十分鍾穿過維修通道，到達中層C區。這裏比底層幹淨些，但依然偏僻，是堆放備用零件的地方。
    距離救生艇艙還有三百米。
    但探測器在這時突然報警。
    三個紅點出現在前方，距離五十米，正在快速靠近。
    不是清道夫——生命信號更強，是普通士兵。
    巡邏隊。
    墨塵抬手，所有人停下，躲進一堆貨箱後麵。
    “怎麽辦？”沈玄低聲問。
    “等他們過去。”墨塵說，“巡邏路線固定，最多一分鍾。”
    但這一分鍾格外漫長。
    腳步聲靠近，還伴隨著對話：
    “……剛才底層報告說能量波動異常，讓各區域加強巡邏。”
    “又是底層，那鬼地方天天出事。”
    “聽說今天暈了兩個兵，醒來什麽都不記得，醫療部說是缺氧。”
    “我總覺得不對勁……”
    腳步聲停在貨堆前。
    墨塵握緊了震蕩手雷。
    如果對方發現，他隻能扔出去——雖然會驚動全艦，但總比被當場抓住好。
    “喂，你們看這個。”一個士兵說。
    墨塵屏住呼吸。
    “貨箱編號，D7冷藏庫的。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可能是上次補給時搬錯了。”
    “打開看看？”
    墨塵手指扣住了手雷的保險栓。
    就在這時——
    “全體注意！”巡邏隊長的通訊器響起，“引擎室報告局部過熱，所有非當值人員立即前往B層應急點集合！重複，立即前往B層應急點集合！”
    士兵們咒罵著跑開了。
    墨塵鬆了口氣，看向沈玄：“輪機員動手了。”
    “不是說零點嗎？”
    “他提前了。”墨塵說，“可能是察覺到危險。”
    也好，混亂提前開始，對他們有利。
    一行人繼續前進。接下來的兩百米很順利，巡邏隊都去集合了，走廊空無一人。
    救生艇艙在前方。
    那是一扇厚重的氣密門，門上有紅色標識：“緊急逃生艦——授權人員專用”。
    門前站著兩個人：雷克，還有一個穿白色醫療服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醫生。
    “你們遲到了。”雷克說，但看到墨塵背後的一串傷員，他沒再多說，“輪機員已經製造了故障，全艦注意力都在引擎室。我們有大約十分鍾窗口。”
    “開門。”墨塵說。
    雷克走到門邊的控製麵板前，輸入一串密碼。麵板亮起綠燈，但門沒開。
    “需要雙重認證。”雷克皺眉，“密碼加艦長權限卡，或者……”
    “或者什麽？”
    “暴力破解。”雷克看向墨塵手腕上的蛋，“你那玩意兒能吞掉門鎖嗎？”
    墨塵讓蛋貼上門鎖位置。暗紅色的光流淌，但這次，門鎖沒有立刻失效——它在抵抗。鎖芯內部有複雜的能量回路，蛋的吞噬速度很慢。
    “需要時間。”墨塵說，“至少三分鍾。”
    “太長了。”雷克說，“引擎室的混亂最多維持五分鍾，之後就會有人檢查逃生係統。”
    “那就加快。”墨塵對蛋說，“全力。”
    蛋的裂縫猛地張開，更多的暗紅能量湧出，門鎖內部傳來劈啪的爆裂聲。但與此同時，墨塵感覺到蛋傳來的疲憊感——它快到極限了。
    突然，探測器再次報警。
    不是前方，是後方。
    六個紅點，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距離八十米，速度極快。
    清道夫的增援到了。
    “該死！”雷克拔出能量步槍，“醫生，準備戰鬥！”
    墨塵看向門鎖——進度一半，還要至少兩分鍾。
    “沈玄，帶他們找掩體。”墨塵說，“雷克，守住左側走廊。醫生，右側。我來正麵。”
    “你一個人？”雷克瞪眼。
    “我有這個。”墨塵舉起手腕，讓蛋完全顯現。暗紅色的光芒在裂縫裏瘋狂流轉，像是在積蓄最後一擊。
    腳步聲從走廊兩側傳來。
    六個身穿黑色緊身作戰服的人影出現，動作迅捷，戰術隊形完美。他們肩頭都趴著影蛛，複眼閃爍著幽光。
    為首的是個女人，短發，臉上戴著戰術目鏡。她看了眼墨塵手腕上的蛋，冷聲說：“目標確認。捕捉，帶回。”
    六個清道夫同時行動。
    影蛛從他們肩頭躍起，在空中編織出一張黑色的能量網，朝墨塵罩下。同時，清道夫們拔出了那種能量短刃，刃身亮起藍光。
    雷克和醫生開火了。
    能量束擊中能量網，但隻打出幾個漣漪，網繼續下落。
    墨塵沒躲。
    他抬起手，讓蛋正對著那張網。
    “吃。”
    蛋的裂縫徹底張開。
    這一次，噴湧出的不是暗紅色的能量流，而是一個漩渦——一個微型的、扭曲空間的漩渦。能量網接觸到漩渦的瞬間，就被撕碎、吞噬，連帶著六隻影蛛也被強行拉扯過來。
    影蛛們瘋狂掙紮，但沒用。它們被一寸寸拉進漩渦，身體崩潰，化作純粹的能量，被蛋吸收。
    清道夫們臉色大變，想撤退，但已經晚了。
    蛋的吞噬引發了連鎖反應——它吸收了太多能量，開始失控。
    墨塵感覺到手腕傳來劇痛，像有無數根針在紮。蛋的裂縫在擴大，暗紅色的光從裂縫裏溢出，流到他的手臂上，所過之處，皮膚龜裂，血管暴突。
    “停下……”他咬牙對蛋說。
    但蛋的意識已經模糊：“餓……還要……更多……”
    它盯上了六個清道夫本身。
    漩渦擴大。
    清道夫們被無形的力量拉扯，雙腳離地，朝墨塵飛來。他們掙紮，射擊，但所有能量攻擊都被漩渦吞噬。
    第一個清道夫碰到漩渦的瞬間，他的作戰服開始分解，皮膚開始碳化。他慘叫，但聲音戛然而止——喉嚨被吞噬了。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墨塵想製止，但他控製不了蛋。蛋在狂歡，在吞噬，在進化。
    第四個清道夫被吞噬到一半時，蛋的形態開始改變。
    裂縫擴大、連接，蛋殼開始剝落。從裏麵伸出的不是四肢，而是……觸手。
    暗紅色的、半透明的能量觸手，從蛋殼裏鑽出，纏繞住剩下的清道夫，將他們拖進蛋內。每吞噬一個，觸手就多一條，蛋就膨脹一圈。
    最後兩個清道夫轉身想逃。
    但觸手延伸，如毒蛇般追上他們，刺穿後背，從胸前穿出。兩人僵住，身體迅速幹癟，所有生命能量被抽幹。
    六具幹屍落地。
    蛋的膨脹停止了。
    它現在有足球大小，懸浮在墨塵手掌上方，蛋殼完全碎裂，露出裏麵的核心——一團不斷蠕動的暗紅色能量體，表麵有無數細小的觸手在舞動。
    它進化了。
    從一顆蛋，變成了某種……活體能量生物。
    墨塵盯著它，手在顫抖。
    蛋的意識傳來，前所未有的清晰：“主人……”
    它會說話了。
    不是破碎的詞，是完整的意識交流。
    “我進化了。”蛋——現在該叫它什麽？——說，“吞噬生命能量，讓我覺醒了一部分能力。”
    “什麽能力？”
    “更高效的吞噬，更快的進化，還有……”它的一條觸手突然伸長，刺入旁邊的金屬牆壁。牆壁像黃油一樣融化，被觸手吸收，“物質轉化。我能把吞噬的物質，轉換成你需要的形態——武器，護甲，甚至……”
    觸手縮回，尖端凝聚出一小塊暗紅色的金屬，落到墨塵掌心。
    那金屬輕得不可思議，但硬度驚人。墨塵用合金匕首劃過，匕首刃口崩了，金屬塊毫發無傷。
    “星隕合金。”蛋說，“神代文明的材料科技。比現在已知的任何合金都強。”
    墨塵握緊金屬塊，看向雷克和醫生。
    兩人都呆在原地，臉色慘白。
    “那到底是什麽……”醫生喃喃。
    “我的幻獸。”墨塵說，“現在，開門。”
    蛋伸出一條觸手，輕輕點在門鎖上。鎖芯瞬間融化，氣密門滑開。
    救生艇艙裏停著四艘小型逃生艦，每艘能坐八人。
    “上中間那艘。”雷克最先反應過來，“那艘保養最好。”
    眾人迅速登艦。雷克啟動引擎，醫生檢查傷員，墨塵坐在副駕駛座，看著手腕上重新縮回拳頭大小、但形態已經徹底改變的“蛋”。
    它現在像一團暗紅色的液態金屬，能隨意變形，平時纏繞在他手腕上，像一道紋身。
    “你還有多少能力？”墨塵在心裏問。
    “很多，但需要能量解鎖。”它回答，“每吞噬一種新的能量或物質，我就能解鎖一種對應能力。剛才吞噬了影蛛和清道夫，我獲得了‘潛行幹擾’和‘生命感知’。”
    “副作用呢？”
    “你的身體需要適應。”它說，“我的能量現在與你共生，你越強，我能發揮的力量越大。反之，如果我吞噬超過你承受極限的東西，你會被反噬。”
    墨塵看著自己的手臂——剛才被能量侵蝕的皮膚正在緩慢愈合，但留下了一些暗紅色的紋路，像血管，又像電路。
    代價。
    但值得。
    逃生艦脫離母艦，駛入星空。
    後方，運輸艦的引擎室冒出火光——輪機員製造的故障升級成了真正的火災。整艘船陷入混亂，沒人注意到一艘逃生艦的離開。
    雷克設定好航線：“目標，碎星帶邊緣。到了那裏，我們換乘一艘路過的商船，徹底消失。”
    墨塵靠在座椅上，看著舷窗外越來越遠的運輸艦。
    他活下來了。
    帶著五個傷殘的兄弟姐妹，一顆來曆不明的蛋，一個傭兵，一個醫生。
    前路依然未知，但至少，他們有了一個開始。
    手腕上的“蛋”傳來意識：“前方有能量反應……兩艘船……在交戰。”
    雷克看向雷達，臉色一變：“是星盜襲擊商船！媽的，怎麽偏偏這個時候！”
    墨塵盯著雷達上閃爍的光點，突然笑了。
    “轉向。”他說。
    “轉向？去哪？”
    “戰場。”墨塵說，“我的幻獸餓了。而那裏，有很多食物。”
    逃生艦調轉方向，衝向那片閃耀著爆炸火光的星空。
    蛋的意識傳來興奮的顫抖：
    “饑餓……”
    “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