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診所已是深夜。碎骨星的兩個月亮懸在垃圾山上空，投下慘白的光，把堆積如山的金屬殘骸照得像巨獸的骨骸。診所裏還亮著燈，秦槐正在給一個腹部被撕裂的拾荒者做手術，血腥味混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彌漫在空氣裏。
    墨塵讓雷克先去休息，自己上二樓查看沈玄他們的情況。
    沈月守在床邊，小晨和小羽還在昏睡，但呼吸平穩了許多。秦槐用了某種再生凝膠包裹他們的下肢，凝膠在昏暗的光線下發出微弱的綠光，能看到內部的肌肉組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重建。
    “秦醫生說，再治療三次，骨骼就能初步愈合。”沈月的聲音很輕，帶著疲憊，“但神經恢複需要星髓草做藥引。墨塵，你……”
    “采到了。”墨塵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密封的樣本管，裏麵是幾株發著淡藍色微光的草本植物，葉片細長如針，莖幹半透明，能看到內部流動的瑩光。
    沈月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去：“可是秦醫生說要完整的植株，至少三株以上才能提煉出足夠的精華。”
    “我有辦法讓它們快速繁殖。”墨塵沒說細節——蛋在吞噬源種結晶後，解鎖的能力之一是“催化生命體”，雖然會消耗大量能量，但足以讓這幾株星髓草在幾天內增殖到所需數量。
    沈月看著他，欲言又止。這個弟弟從刑場逃亡開始就變得陌生，冷靜、果決、甚至冷酷，但每次在最絕望的時候，他又總能拿出辦法。
    “去休息吧。”墨塵說，“明天開始，我會教你們一些新的東西。”
    “新的東西？”
    “能讓你變強的東西。”墨塵沒有多解釋，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他從背包裏取出在石室得到的玉簡和丹藥，還有那顆米粒大小的源種結晶。結晶在掌心散發著溫潤的藍光，內部能量純淨而溫和，比礦井裏飄散的光點濃度高了至少百倍。
    他盤腿坐在床上，運轉《源氣訣》。空氣中稀薄的源種能量被牽引而來，順著呼吸進入體內，在經脈中循環。但效率很低——這裏的能量濃度遠不如礦井深處，修煉一夜的效果可能還不如在石室待一分鍾。
    “需要布置聚靈陣。”墨塵睜開眼睛。前世在宗門雖然隻是外門弟子，但基礎的陣法知識還是學過的。聚靈陣是最簡單的陣法之一，用特定的材料擺出陣型，就能匯聚周圍的靈氣。
    但在這個世界，去哪裏找布陣材料？
    他看向手腕。暗紅色的鎧甲紋身已經隱去，隻在皮膚下留下淡淡的紋路，像胎記。
    “你能提純源種結晶，那能製造布陣材料嗎？”他在心裏問。
    蛋的意識很快回應：“需要知道材料的能量結構……如果有樣本……可以分析並仿製……”
    樣本……
    墨塵想起李魁工具鋪裏那些發光的石頭。那些石頭雖然能量駁雜，但核心結構與源種能量相似，可以作為基礎材料。
    明天去找李魁，買下所有發光石頭。在那之前，先試試手頭這顆結晶的效果。
    他將源種結晶貼在眉心，運轉功法。結晶中的能量如涓涓細流般湧入識海，再分散到四肢百骸。修煉速度頓時提升了數十倍，丹田中的氣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實、壯大。
    三小時後，結晶耗盡能量，化作一撮灰白色的粉末。
    墨塵內視丹田，氣旋比之前大了一圈，修為穩固在煉氣四層中期。
    “按這個速度，如果有足夠的源種結晶，一個月內就能突破到煉氣後期。”他自語道，“但結晶的製造需要時間和能量……”
    得想個辦法，加快進度。
    第二天一早，墨塵先去見了秦槐，交上星髓草樣本。
    秦槐接過樣本管，仔細端詳，眼睛越來越亮：“完整的植株，能量保存完好……你小子運氣不錯。這些足夠提煉出治療你兩個弟弟所需的精華了。”
    “治療需要多久？”
    “三天準備藥劑，然後連續治療七天。”秦槐把樣本管放進冷藏櫃，“這期間，你的其他同伴可以繼續接受基礎治療，但夥食和住宿費得另算。”
    “需要多少？”
    “按垃圾星的行情，一個人一天二十信用點，六個人一天一百二。”秦槐翻看著賬本，“你之前預付的星髓草抵了治療費，但住宿夥食還得付現金。你手頭有多少？”
    墨塵看向雷克。傭兵聳肩：“我從星盜船上搜刮的物資，換了兩百信用點，這幾天花得差不多了。”
    錢。
    這個最現實的問題，墨塵之前沒認真考慮過。在修仙界，外門弟子靠宗門發放的靈石和任務報酬過活，雖然拮據，但至少餓不死。在這個世界，沒錢寸步難行。
    “我需要賺信用點。”墨塵說。
    秦槐笑了笑：“垃圾星賺錢的方法很多，但都危險。最簡單的就是下礦井，采集稀有礦石或捕獵低階星獸，賣給回收站。運氣好一天能賺幾十信用點，運氣不好就死在下麵。”
    “有更快的嗎？”
    “有。”秦槐合上賬本，“拾荒者工會經常發布懸賞任務，獵殺高威脅星獸、清理失控機械體、護送商隊等等。報酬高，但死亡率也高。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接那些任務——你的幻獸雖然強，但你的身體還沒完全適應。”
    墨塵沉思片刻：“我先去礦井采集礦石。雷克，你留下照看他們。”
    “我跟你去。”沈玄從樓梯上走下來。他的臉色好了很多，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已經能正常行走。
    “你的幻獸呢？”
    沈玄抬手，淡藍色的光暈浮現，瀾鯨的虛影在光中緩緩遊動，比之前凝實了不少，但體型還很小，隻有半米長。
    “恢複了三成左右。”沈玄說，“雖然不能長時間戰鬥，但輔助足夠了。”
    墨塵看著他。大哥眼裏有某種堅定，那是急於證明自己價值的迫切。
    “好。”墨塵點頭，“但一切聽我指揮。”
    兩人再次來到礦井入口。白天的隊伍更長，擠滿了等待下井的拾荒者。墨塵注意到，人群中有幾個特別紮眼的身影——穿著相對幹淨的防護服，裝備精良，腰間掛著能量武器，圍在一起低聲交談。
    是傭兵，或者某個勢力的狩獵隊。
    墨塵移開視線，排隊交費。這次他付了最後兩塊壓縮能量塊，換來兩張下井許可。
    升降機緩緩下降。沈玄看著周圍肮髒的坑壁和滿臉疲憊的拾荒者，低聲說：“父親以前說過，底層人民的生活……我那時不懂，現在明白了。”
    墨塵沒接話。他前世就是底層，太明白這種感覺了。
    第四層營地，今天格外熱鬧。告示板前圍了至少五十人，正在爭搶什麽。墨塵擠進去，看到一張新貼的懸賞：
    “緊急任務：清理第五層東區變異鼠群。鼠群數量預估三百隻以上，已造成六名拾荒者死亡。報酬：每隻變異鼠完整屍體可兌換五信用點，鼠王屍體額外獎勵兩百信用點。要求：十人以上團隊，自備武器。集合時間：一小時後，營地東側入口。”
    每隻五信用點，如果真能殺掉三百隻，就是一千五百信用點，足夠支付診所一個月的費用了。
    但風險也大。變異鼠雖然個體弱，但成群活動，速度快，牙齒能咬穿普通防護服。而且鼠王通常是二級星獸，有一定智慧，會指揮鼠群協同作戰。
    “接嗎？”沈玄問。
    墨塵看向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在組隊了，大多是臨時湊起來的烏合之眾，裝備參差不齊。有幾個看起來經驗豐富的老手，在挑隊員。
    “我們先去找李魁。”墨塵說，“買完石頭再決定。”
    李魁的工具鋪今天生意不錯，幾個人正在挑選挖掘工具。看到墨塵，他揮了揮金屬義肢：“又來了？這次要什麽？”
    “你店裏所有發光石頭，我全要了。”
    李魁愣了下：“全要？那些石頭有輻射，不能直接用的。”
    “我付錢。”
    李魁盯著他看了幾秒，轉身從角落裏拖出一個大麻袋，裏麵至少有三十多塊大小不一的發光石頭：“這些，一共一百二十信用點。你要的話，一百拿走。”
    墨塵看向雷克。傭兵數了數錢包：“我們隻剩八十了。”
    “八十就八十。”李魁倒也爽快，“反正這堆破石頭放這兒占地方。”
    交易完成，墨塵讓沈玄幫忙扛起麻袋。正要離開時，李魁叫住他：“你們是不是看到那個懸賞了？清理鼠群的。”
    “看到了。”
    “聽我一句勸，別去。”李魁壓低聲音，“那鼠群不正常。通常變異鼠最多幾十隻一群，這次三百隻以上，而且鼠王的屍體有人見過——比牛還大，眼睛是紅的，能噴毒霧。之前去的兩撥人，一撥全滅，一撥逃回來三個，現在還在診所躺著，渾身潰爛。”
    “毒霧？”
    “對，腐蝕性極強，連能量護盾都能侵蝕。”李魁指了指自己的義肢，“我就是被類似的毒霧廢了這條胳膊，要不是秦醫生，命都沒了。”
    墨塵沉默片刻：“謝了。”
    離開工具鋪，沈玄問：“還去嗎？”
    “去。”墨塵說，“但得做好準備。”
    他帶著沈玄來到營地角落，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打開麻袋。發光的石頭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幽藍光。
    “幫我守著。”墨塵盤腿坐下，拿起一塊石頭，運轉功法。
    這次他不僅吸收能量，還用神識仔細感應石頭的內部結構。石頭的主要成分是矽酸鹽和金屬氧化物，但內部有細微的晶格空腔，裏麵儲存著微量的源種能量。能量被晶格束縛，所以逸散緩慢，輻射就是能量逸散時的副產物。
    “能仿製嗎？”他問蛋。
    蛋的意識傳來：“可以……但需要大量能量激活晶格結構……以現在的能量儲備，最多製造十塊……”
    “夠了。”
    墨塵讓蛋伸出觸須，纏繞住一塊石頭。暗紅色的觸須滲入石頭內部，分析結構，然後開始改造。石頭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銀色紋路，內部晶格被重新排列，空腔擴大，束縛能量的效率提升了三倍。
    十分鍾後，一塊改造完成的“聚靈石”出現在掌心。雖然能量儲量依然有限，但至少可以作為布陣的基礎材料了。
    “繼續，再改造九塊。”
    一小時後，十塊聚靈石製作完成。墨塵將它們按照特定的方位擺放在地麵，形成一個直徑兩米的圓形陣圖。然後他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陣眼位置——最基礎的“血引”，能暫時激活陣法。
    血液滲入陣圖，十塊聚靈石同時亮起銀光。空氣中稀薄的源種能量被牽引而來，匯聚在陣圖範圍內。雖然效果遠不如石室的陣法，但至少比自然修煉快了五倍。
    “這是什麽？”沈玄驚訝地看著陣圖內的光暈。
    “聚能陣。”墨塵簡單解釋，“能加速修煉。你坐進來試試。”
    沈玄踏入陣圖，立刻感覺到周圍的能量變得活躍。他嚐試運轉秦槐教的恢複法——其實就是最基礎的冥想，效率很低。但在陣圖內，能量主動湧入體內，恢複速度快了三倍不止。
    “這……太神奇了！”沈玄睜開眼睛，“如果在這裏治療，我的幻獸恢複速度能加快很多！”
    “治療的事交給秦槐。”墨塵說，“你現在要學的是這個。”
    他取出一枚玉簡，遞給沈玄：“貼在額頭，集中精神。”
    沈玄照做。幾秒後，他身體一震，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直接吸收能量的方法？和幻獸反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是《源氣訣》，一種古老的修煉法。”墨塵說，“但有個限製，根據個人資質，最多隻能完成十次能量循環，之後就會遇到瓶頸。”
    “十次循環能讓我變強多少？”
    “不知道。”墨塵實話實說，“但肯定比你現在強。而且，如果能配合幻獸一起修煉，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沈玄握緊玉簡，眼神熾熱：“我學！”
    “現在就開始。”墨塵指導他盤腿坐好，運轉功法。
    沈玄的資質比預想的好。也許是家族遺傳，也許是他本身就有一定的元素親和力，第一次嚐試就成功引氣入體，完成了三次小周天循環。循環結束時，他渾身被汗水浸透，但精神振奮，眼睛亮得驚人。
    “我感覺……身體輕盈了很多，感官也敏銳了！”沈玄站起來，活動手腳，“瀾鯨也很興奮！”
    墨塵看向他肩頭的瀾鯨虛影。那隻水屬性幻獸在沈玄修煉時，也在吸收陣圖中的能量，體型似乎增大了一絲，鱗片的光澤更亮了。
    幻獸能與主人同步修煉？
    這個發現很重要。如果幻獸也能通過吸收源種能量進化，那修煉的價值就更大了。
    “先到這裏。”墨塵收起聚靈石，“該去賺錢了。”
    營地東側入口已經聚集了二十多人，分成三隊。一隊是五個裝備精良的傭兵，領隊是個滿臉傷疤的光頭壯漢，肩頭趴著一隻火焰蜥蜴，幻獸等級不低。另一隊是八個拾荒者組成的臨時團隊，武器簡陋，但眼神凶狠。最後一隊就是墨塵和沈玄，兩人看起來最單薄。
    光頭壯漢掃了他們一眼，嗤笑：“兩個毛頭小子也來湊熱鬧？喂，你們知道變異鼠長什麽樣嗎？”
    “知道。”墨塵平靜回答。
    “知道還來送死？”壯漢揮揮手，“滾遠點，別拖我們後腿。”
    墨塵沒理他，走到懸賞發布人——一個戴著眼鏡的瘦高男人麵前：“任務還缺人嗎？”
    瘦高男人推了推眼鏡：“缺，但你們……”他打量兩人，“有戰鬥經驗嗎？幻獸是什麽等級？”
    “夠用。”
    瘦高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遞過來兩份簡易合同：“簽了。任務期間獲得的變異鼠屍體統一回收，按數量結算。如果戰死，工會不負責任何賠償。”
    墨塵簽了字。沈玄也跟著簽了。
    “好，現在一共二十五人。”瘦高男人提高聲音，“任務目標：清理第五層東區B7至B12坑道的變異鼠群。鼠王優先擊殺，擊殺者額外獎勵兩百信用點。行動開始後，一切聽我指揮。有異議嗎？”
    “有。”光頭壯漢舉手，“指揮權應該交給實力最強的人。你一個文員，懂什麽戰鬥？”
    瘦高男人皺眉：“這是工會的規定——”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壯漢咧嘴，“要不這樣，我們投票，誰支持我當隊長的舉手？”
    他的四個隊員立刻舉手。拾荒者隊伍裏也有幾個人猶豫著舉了手——壯漢的幻獸看起來很強，跟著他生存幾率更高。
    “十票。”壯漢看向墨塵，“小子，你們呢？”
    墨塵搖頭：“我無所謂。”
    “那就這麽定了。”壯漢滿意地拍拍手，“現在分配任務。我們隊打頭陣，負責主攻。你們八個……”他指著拾荒者隊伍，“分成兩組，左右翼掩護。至於你們兩個……”他看向墨塵和沈玄，“殿後，負責清理漏網之鼠。”
    典型的炮灰安排。殿後聽起來安全，實際上最危險——一旦前方崩潰，鼠群湧來，殿後的人首當其衝。
    拾荒者隊伍裏有人不滿：“憑什麽你們打頭陣拿最多功勞？”
    “憑實力。”壯漢肩頭的火焰蜥蜴噴出一小股火苗，“不服？單挑？”
    那人閉嘴了。
    “出發！”壯漢一揮手，帶頭走進通往第五層的坑道。
    墨塵和沈玄跟在隊伍最後。沈玄低聲說：“那人故意針對我們。”
    “正常。”墨塵說，“弱肉強食，哪裏都一樣。”
    下到第五層，環境更加惡劣。坑道狹窄，地麵濕滑，牆壁上滲著不明液體，發出刺鼻的酸臭味。照明燈的光線在濃重的霧氣中變得模糊，能見度不到二十米。
    走了一段，前方傳來吱吱的叫聲。
    “停！”壯漢抬手。
    所有人都停下。吱吱聲越來越密集，從四麵八方傳來。數量絕對不止三百。
    “媽的，情報有誤。”壯漢罵了一句，“至少五百隻。所有人準備戰鬥！”
    話音剛落，第一波攻擊就到了。
    數十隻變異鼠從坑道兩側的裂縫中湧出，每隻都有家貓大小，眼睛猩紅，牙齒外露，滴著粘稠的涎水。它們速度快得驚人，眨眼間就撲到近前。
    “開火！”壯漢吼道。
    能量槍的射擊聲響起，前排的變異鼠被擊穿，但更多的湧上來。壯漢的火焰蜥蜴噴出火柱，燒焦了一片，但鼠群悍不畏死，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
    拾荒者隊伍出現了慌亂。他們的武器大多是老式實彈槍，射速慢，裝彈時間長。很快就有兩個人被鼠群撲倒，慘叫聲在坑道裏回蕩。
    “穩住！別亂！”壯漢一邊射擊一邊吼，但局勢已經失控。
    鼠群太多了，而且它們有戰術——正麵佯攻，側麵包抄。很快就有人被從頭頂撲下的變異鼠咬穿脖子。
    “撤！撤退！”壯漢終於下令。
    但撤退路線已經被鼠群截斷。他們被包圍了。
    “該死的！”壯漢眼睛發紅，“所有人向我靠攏！用能量護盾撐住！”
    他的隊員迅速集結，四人的幻獸同時釋放能量，形成一個淡紅色的護盾，暫時擋住了鼠群的衝擊。但護盾在持續攻擊下迅速黯淡。
    拾荒者隊伍也想靠過來，但壯漢吼道：“別過來！護盾撐不住那麽多人！”
    那八個人被擋在外麵，瞬間被鼠群淹沒。慘叫聲、撕咬聲、骨頭碎裂聲混成一片。
    沈玄臉色發白：“哥，我們……”
    “別動。”墨塵按住他。
    他一直在觀察。鼠群的攻擊雖然瘋狂，但有規律——它們似乎在保護什麽。每當有鼠群傷亡過多時，坑道深處就會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然後攻擊節奏就會變化。
    鼠王在指揮。
    而且鼠王的位置……在左前方，大約一百五十米處，那裏有個較大的洞穴入口，周圍聚集的變異鼠明顯比其他地方多。
    “沈玄，你能用水霧製造混亂嗎？”墨塵問。
    “可以，但範圍不大。”
    “不用大，隻要幹擾鼠王和鼠群的聯係就行。”墨塵說，“等我信號。”
    他悄悄後退幾步，從背包裏掏出三塊改造過的聚靈石。這些石頭現在不發光了，但內部儲存了少量源種能量。他將石頭擺成三角形，滴血激活，形成一個簡易的“爆裂陣”——修仙界最低級的攻擊陣法，威力不大，但引爆時會產生劇烈的能量衝擊。
    “三秒後，往左前方那個洞穴方向，最大範圍的水霧。”墨塵低聲道。
    沈玄點頭，開始召喚瀾鯨。
    三、二、一——
    瀾鯨虛影張口，噴出大片水霧，瞬間籠罩了左前方區域。鼠群在水霧中變得混亂，失去了方向。
    就是現在！
    墨塵引爆爆裂陣。
    轟！
    三塊聚靈石同時炸開，釋放出的能量衝擊波在水霧中傳導，形成了一次小範圍的震蕩爆炸。雖然沒炸死多少變異鼠，但成功製造了混亂。
    鼠王顯然被激怒了。洞穴深處傳來憤怒的嘶鳴，一個龐大的黑影衝了出來。
    那是一隻牛犢大小的變異鼠王，渾身皮毛油亮發黑，眼睛像兩團燃燒的炭火，嘴裏噴出的毒霧把周圍的岩石都腐蝕得滋滋作響。
    它直接撲向墨塵。
    “來了。”墨塵不退反進，手腕上的暗紅色紋身瞬間活化成鎧甲，覆蓋右臂。他沒有召喚完整的鎧甲——能量消耗太大，隻覆蓋右臂就夠了。
    鼠王撲到麵前的瞬間，墨塵側身，右手成爪，直接抓向鼠王的眼睛。
    鼠王靈活地偏頭躲開，毒霧噴吐。墨塵手臂上的鎧甲觸須自動延伸，形成一個微型護盾，擋住毒霧。毒霧腐蝕著護盾，發出刺耳的聲響，但暫時擋住了。
    “沈玄，水攻它眼睛！”
    沈玄咬牙，操控瀾鯨噴出一股高壓水柱，精準命中鼠王的左眼。鼠王痛得嘶鳴，動作一滯。
    墨塵抓住機會，右臂鎧甲觸須暴漲，刺入鼠王另一隻眼睛，然後狠狠一絞。
    噗嗤！
    鼠王的兩隻眼睛同時爆開。它瘋狂掙紮，毒霧胡亂噴射，撞塌了一大片坑壁。但眼睛是它的弱點，失明後，它的攻擊變得毫無章法。
    墨塵拔出觸須，後退幾步：“結束了。”
    瞎眼的鼠王在原地打轉，最後撞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腦漿迸裂，癱軟在地。
    鼠王一死，剩下的變異鼠群龍無首，開始四散逃竄。幾分鍾後，坑道裏隻剩下滿地的屍體和濃重的血腥味。
    安靜得可怕。
    壯漢撤掉護盾，看著墨塵，眼神複雜。他肩頭的火焰蜥蜴萎靡不振——剛才維持護盾消耗太大。
    “你……”壯漢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隻是點點頭，“幹得不錯。”
    墨塵沒理他，走到鼠王屍體邊，用匕首挖出心髒——這是任務憑證。然後他開始收集其他變異鼠的屍體，一隻隻堆在一起。
    “喂，小子。”壯漢走過來，“按規矩，戰利品應該按貢獻分配。鼠王是你殺的，歸你。但這些普通變異鼠，我們也有份。”
    墨塵抬頭看他：“剛才你們把拾荒者隊伍擋在護盾外時，怎麽不提分配？”
    壯漢臉色一變：“那是迫不得已！護盾撐不住那麽多人！”
    “所以弱者就該死。”墨塵語氣平靜，“這是你說的，弱肉強食。”
    他繼續收集屍體。沈玄過來幫忙。
    壯漢握緊拳頭，但看到墨塵手臂上還沒完全消退的暗紅色鎧甲，又鬆開了。剛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楚，這個小子不簡單。
    最終，墨塵收集了八十七隻完整屍體，加上鼠王，一共價值六百三十五信用點。壯漢那邊收集了六十多隻，拾荒者隊伍……全滅，一個沒活下來。
    回營地的路上，氣氛沉悶。壯漢的隊員死了兩個，剩下的也都帶傷。墨塵和沈玄走在最後，沉默地背著戰利品。
    路過一處狹窄坑道時，墨塵突然停下。
    坑道角落裏，蜷縮著一個身影——是之前拾荒者隊伍裏的一個老人，大概六十多歲，瘦得皮包骨頭，一條腿被咬斷了，正用破布死死紮住傷口止血。他還活著，但氣息微弱。
    壯漢也看到了，皺了皺眉：“救不了了。給他個痛快吧。”
    他的一個隊員舉起槍。
    “等等。”墨塵開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墨塵走到老人麵前，蹲下。老人眼神渙散，嘴裏喃喃：“水……水……”
    墨塵從腰間取下水壺，遞過去。老人貪婪地喝著，然後咳嗽起來，血沫從嘴角溢出。
    “謝……謝……”老人虛弱地說。
    “你的隊友都死了。”墨塵說。
    老人閉上眼睛，眼淚流下來：“我知道……我早該死了……老了，不中用了……”
    墨塵沉默了幾秒，從背包裏掏出一小瓶秦槐給的止血粉——本來是給自己準備的。他灑在老人的斷腿傷口上，又撕下一截繃帶重新包紮。
    “我能暫時止血，但你需要治療。”墨塵說，“能走嗎？”
    老人搖頭：“走不動了……”
    墨塵看向壯漢：“你們幫忙抬一下。”
    壯漢瞪大眼睛：“你瘋了嗎？帶個拖累，我們自己的傷員都顧不過來！”
    “他剛才在隊伍裏，算隊友。”墨塵說，“隊友沒死，就不能扔下。”
    “隊友？”壯漢嗤笑，“臨時湊起來的隊伍，算什麽隊友？小子，你不是聖母吧？在這種地方，善良會害死你的。”
    墨塵沒理他，看向沈玄：“幫我扶他起來。”
    沈玄猶豫了一下，還是過來幫忙。兩人一左一右架起老人。
    壯漢搖搖頭：“隨你便。但我警告你，如果因為他拖慢了速度，遇到危險我可不會等你們。”
    隊伍繼續前進。老人的重量讓行進速度確實慢了下來，而且血腥味可能引來其他掠食者。壯漢的隊伍走在前麵，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沈玄低聲說：“哥，那個人說得對，這樣很危險……”
    “我知道。”墨塵說。
    “那你為什麽還救他？”
    墨塵看了眼老人渾濁的眼睛，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那時他十歲，剛進宗門不久，被一個師兄搶了當月的靈石配額，餓得頭暈眼花。一個掃地的老雜役——也是宗門最底層的，偷偷塞給他半個饅頭。
    他問老雜役為什麽幫他。老雜役說：“我年輕時也被人幫過。那人說，這世道已經夠壞了，能幫一個是一個。”
    後來老雜役病死了，屍體被草草埋在後山。墨塵去墳前磕了三個頭。
    “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墨塵對沈玄說，“是應不應該的問題。”
    沈玄似懂非懂。
    回到第四層營地，墨塵把老人送到秦槐的診所。秦槐檢查後，搖頭：“失血過多，感染嚴重，就算救活也廢了。治療費至少兩百信用點，你確定要救？”
    墨塵把鼠王心髒和一部分變異鼠屍體交給回收站，換了四百信用點。他拿出兩百：“治。”
    秦槐接過錢，看了他一眼：“有意思。你殺人的時候可沒這麽心軟。”
    “殺該殺的人，救能救的人。”墨塵說，“不矛盾。”
    秦槐笑了：“行，我盡量。”
    處理完這些，墨塵去工會結算剩餘的戰利品，又拿到兩百三十五信用點。加上之前剩的，手頭一共有三百多信用點，夠支付診所幾天的費用了。
    回到二樓房間，雷克和醫生都在。沈月已經做好簡單的飯菜——合成營養膏加熱水煮成的糊狀物，味道寡淡，但能填飽肚子。
    吃飯時，雷克問起今天的任務。沈玄簡單說了經過，省略了墨塵救人的部分。
    但雷克還是從細節中聽出來了：“你們救了個老人？”
    “嗯。”墨塵扒拉著碗裏的糊狀物。
    “為什麽？”雷克不理解，“在這種地方，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生存負責。救一個沒價值的人，浪費資源。”
    墨塵放下碗：“雷克，你當傭兵是為了什麽？”
    “錢，還有自由。”
    “如果有一天，你重傷倒地，你的隊友覺得你沒價值了，把你扔下等死，你怎麽想？”
    雷克沉默了。
    “我不是聖人。”墨塵說，“該殺的人我會殺，該救的人我也會救。這就是我的規矩。”
    房間裏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醫生開口：“那個老人，我認識。他叫老陳，在垃圾星待了二十年，以前是個礦工，礦井塌方廢了一條腿後，隻能靠拾荒為生。他有個女兒，據說在很多年前被路過的商船帶走，去了內星係。他這些年攢錢，就是想買張船票去找女兒。”
    墨塵動作頓住。
    “可惜，他攢的錢永遠不夠。”醫生搖頭，“垃圾星就是這樣，希望是奢侈品。”
    墨塵沒說話。他吃完最後一口食物，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垃圾山在月光下連綿不絕。遠處，礦井入口的燈光像野獸的眼睛。
    這個世界殘酷、混亂、毫無道理。
    但他不想變成和這個世界一樣的人。
    “明天開始，我會教你們修煉。”墨塵轉身，看著房間裏的人，“沈玄、沈月、雷克、醫生，還有小晨小羽恢複後，阿石如果能聽懂的話，也一起。”
    “修煉？”醫生疑惑，“幻獸訓練嗎？”
    “不，是另一種力量。”墨塵說，“能讓你變強，也能讓你活得更像個人。”
    “代價呢？”
    “沒有代價。”墨塵說，“隻有一個要求——學會之後，別變成那些把弱者當垃圾的人。”
    他看向雷克：“傭兵有傭兵的規矩，我也有我的規矩。在我這裏，隊友就是隊友，隻要沒背叛，我就不會拋棄。”
    雷克與他對視，幾秒後，點頭：“我加入。”
    “好。”墨塵取出剩下的玉簡，“現在，開始第一課。”
    夜色漸深，診所二樓的房間裏，幾個人圍坐在一起，聽著墨塵講解《源氣訣》的基礎。
    窗外，碎骨星的兩個月亮升到中天，慘白的光照在堆積如山的垃圾上，也照在那些在廢土中掙紮求生的人們身上。
    這個世界依然殘酷。
    但至少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有了一絲不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