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步步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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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芸娘拉著春曉的手。
    “我知道你委屈。可我這也是為你好啊。你想,許初夏剛進鬆嵐苑就出事,你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不查你查誰?外頭人要是亂嚼舌根,還以為是我容不下人,指使你動手!”
    “這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將軍府的名聲要緊,我的處境也不容易。你要明白,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必須做給人看。”
    她歎著氣,一臉無奈。
    “若是我不處置你一下,別人隻會說我偏心,說我對新人格外寬容。可真要狠狠罰了你,我又於心不忍。所以這一頓板子,不過是走個過場,讓底下人知道規矩還在。”
    春曉愣住了,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夫人打她,是為了撇清關係,護著她!
    是她錯怪夫人了!
    她眼眶發熱,心裏翻湧著悔意。
    原以為夫人刻薄寡恩,卻不知背後竟藏著這般算計。
    “這雪蓮膏可是宮裏來的寶貝,消腫護膚特別靈。來,我親自給你塗上。”
    江芸娘從嬤嬤手裏接過那盒雪蓮膏,親自挖了一勺,輕輕抹在春曉手背上。
    她的動作細致,一點都沒嫌髒。
    “聽說是你替許姨娘端藥時摔了碗,才被牽連進來。這事本不該落在你頭上,但總得有人擔著。涼絲絲的,是不是挺舒服?”
    春曉愣住了,眼眶一下子紅了。
    她本以為夫人是來興師問罪的。
    哪想到竟是來給她上藥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發青的手背,被那膏體一敷,確實舒緩了許多。
    “您……您這是折殺奴婢了!這藥太金貴,我真不敢要!”
    她連連往後縮手,那雪蓮膏可是宮裏賞下來的。
    整個將軍府就這麽一罐,平日裏夫人都舍不得用半點。
    江芸娘直接把盒子塞進她手裏。
    “別推了!早晚擦一次,別等傷重了才後悔。再說,你用了,我心裏也踏實些。記好了,咱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掉下去!”
    “你現在是我信得過的人,出了事,別人第一個拿你開刀,我也護不住你第二次。隻有你自己站穩了,才能保全自己,也保全我。”
    她緊緊攥住春曉的手,聲音壓得低低的。
    “將軍子嗣不多,初夏這一胎來得不易。你得給我盯死了!她和孩子要是出半點岔子,外頭的人還不說我容不下人?說我心狠手辣?”
    春曉低下頭,鼻子發酸。
    她一直覺得夫人善妒、難纏。
    可如今才明白,人家是真正撐家主事的主母。
    心裏裝的不是兒女情長,而是將軍府的根基!
    她突然為自己從前那些小心思臊得慌。
    嫉妒許姨娘得寵,嫌棄她裝模作樣,甚至暗地裏盼著她出點錯。
    可現在想來,若真是那樣,最後倒黴的還不是自己?
    還不是夫人?
    要是真妒著呢?
    能讓許初夏近將軍的身?
    江芸娘既然能讓許初夏進門,又能讓她懷上身孕。
    那就說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夫人隻管放心!”
    春曉抬起頭,語氣堅決。
    “等將軍一走,我一步也不離許姨娘身邊!”
    她已經想清楚了,與其被動受罰,不如主動做事。
    隻要守住了這一胎,她就是有功之人,不會再任人拿捏。
    江芸娘抿了抿唇,眼底掠過一抹冷光,語氣淡淡地問:“將軍還在鬆嵐苑?”
    她的神情看不出喜怒,隻是靜靜地聽著。
    “嗯,在呢。守在屋裏,連我們都不得靠近,說是怕吵著許姨娘休息。”
    春曉低聲回答,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滿。
    “已經快一個時辰了,連口茶都沒人敢送進去。”
    春曉撇了撇嘴,小聲嘟囔。
    “以前一塊當差時,發燒都照常挑水掃院子,怎麽現在才剛有身子,就嬌氣成這樣了?”
    她說完便閉了嘴,生怕這句話惹來禍端。
    可心裏那股不服氣還是冒了出來。
    話音落下,沒人接腔。
    江芸娘卻把這話悄悄記到了心裏。
    可不是嘛?
    這才幾天功夫,還沒顯懷呢,就開始擺架子了?
    這副姿態,在江芸娘眼裏,已是明晃晃的挑釁。
    借著個肚皮,就想踩著別人往上爬?
    這個宅院裏的位置,從來都不是靠一個孩子就能坐穩的。
    多少人懷著身孕風光一時,最後卻落得人走茶涼的下場。
    眼下這點恩寵,還不足以讓她有資格高高在上。
    屋內燭火搖曳。
    江芸娘坐在主位上。
    “聽清楚了,她三個月內你寸步不能離!吃喝拉撒,樣樣得盯著!出了問題,唯你是問!”
    春曉臨出門前,江芸娘又追著交代了一遍。
    “記住我說的話,一步都不能錯。”
    “夫人放心,奴婢拚了命也會護好她的!”
    看著春曉跑遠的背影,江芸娘站在廊下冷笑了一聲。
    這一回,算許初夏運氣夠硬。
    可結果卻出人意料,胎相穩固,脈象平穩。
    大夫都道是難得的吉兆。
    可往後的事兒?
    那就難說了。
    風不會一直朝著一個方向吹。
    人心更是瞬息萬變。
    今日親近,明日可能就是刀刃相見。
    誰也不知道哪一步會踏錯。
    尤其是這種深宅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等待時機的人。
    春曉趕回鬆嵐院時,西廂房門口竟熱鬧得很。
    她剛拐過回廊,便聽見人聲喧嘩。
    幾個丫鬟聚在門外低聲議論,臉上皆有驚訝之色。
    不光王姨娘來了,連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虞姨娘也坐著小轎到了。
    轎子停在院外,四個粗使婆子抬著進來。
    虞姨娘扶著丫鬟的手下來,腳步虛浮。
    她穿著素色褙子,頭上隻簪一根銀釵,顯得極為樸素。
    “聽說妹妹不舒服,我急得一夜沒合眼!今早天不亮就煨了老母雞湯送來,最補身子的!往後你想吃什麽,隻管跟姐姐說,灶上隨時給你做!”
    王姨娘站在床前,手裏端著一個青瓷碗。
    許初夏坐在床沿,有些手足無措。
    “這……這怎麽使得,叫您破費……”
    她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尖微微發緊。
    屋子裏人太多,每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記得上個月蔣姨娘也是這樣,被人捧著喝下一碗參湯,當晚就開始腹痛不止。
    第二天醒來,孩子已經沒了。
    從那以後,蔣姨娘再沒能翻身。
    和王姨娘雖無仇怨,但後院裏的彎彎繞繞她聽得多了。
    哪一次爭鬥不是始於一杯茶?
    表麵是關懷備至,背後卻是步步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