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歡迎光臨,門票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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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龍抬頭。
    按照大乾的習俗,這一天是萬物複蘇的日子,老百姓要剃龍頭、吃春餅,祈求一年風調雨順。
    但今年的虎頭城,沒有春餅,隻有漫天的殺氣。
    城外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黑色的凍土變成了泥濘的沼澤。這對於步兵來說是噩夢,對於重騎兵來說,那就是墳墓。
    【虎頭城 · 東門】
    平日裏緊閉的城門,此刻竟然大開著。
    那兩扇厚重的鐵樺木門板被卸了下來,扔在路邊。吊橋放下,甚至連護城河上的冰都被鑿碎了,鋪上了幾塊看著就不太結實的木板。
    城頭上,空空蕩蕩。
    隻有兩個人,還有一張桌子,一壺酒。
    江鼎穿著那件已經有些發灰的白狐裘,盤腿坐在城垛上,手裏拿著個千裏鏡,嘴裏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李牧之站在他身後,手扶刀柄,身姿如鬆,目光冷冷地注視著地平線盡頭那條正在逼近的黑線。
    “來了。”
    李牧之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金石之音。
    地平線上,黑線迅速變粗,變成了潮水。
    那是大晉的五十萬大軍。
    旌旗蔽日,刀槍如林。走在最前麵的,是整整五千鐵浮屠。
    五千重騎兵!
    這可是大晉的家底!上次被滅了三百,這次宇文成都是下了血本,把神機營壓箱底的重甲都拿出來了。
    那種大地顫抖的頻率,甚至讓城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掉進了江鼎的酒杯裏。
    “呸,真髒。”
    江鼎把酒潑了,重新倒了一杯。
    “將軍,你看這宇文成都,還挺客氣。咱們給他開了門,他反倒不敢進了。”
    果然,大軍在距離城門三裏處停了下來。
    【大晉軍陣】
    一輛巨大的青銅戰車上,宇文成都身披金甲,手持一杆鳳翅鎦金镋,威風凜凜如同天神下凡。
    但他此刻的眉頭卻皺成了川字。
    “空城計?”
    宇文成都看著那洞開的城門,還有城頭上那兩個孤零零的身影,心裏犯起了嘀咕。
    按照必勒格的血書和孫之獬的情報,虎頭城現在應該是一片混亂,兩派火並才對。怎麽會這麽安靜?
    “大帥,會不會有詐?”旁邊的副將低聲問道。
    “詐?”
    宇文成都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千裏鏡。
    他看到了江鼎。那個年輕人正衝著他舉杯,臉上掛著那種讓人想一拳打爛的欠揍笑容。
    “這就是那個江鼎?”
    宇文成都眼中殺機一閃,“裝神弄鬼!諸葛亮敢唱空城計,是因為司馬懿多疑。但我宇文成都……”
    他看了一眼身後那如山如海的大軍。
    “我有五十萬人!就算是陷阱,我也能把它填平了!”
    “傳令!前鋒營鐵浮屠,分出三千騎,給我衝進去!”
    “不管裏麵有什麽,直接碾碎!若是遇到阻攔,就把這一片民房全給我拆了!”
    “是!”
    令旗揮動。
    “吼——!!”
    三千名全副武裝的鐵浮屠發出一聲咆哮。馬蹄雷動,黑色的鋼鐵洪流開始加速,向著那個看似毫無防備的東門衝去。
    ……
    【城頭】
    “喲,客人來了。”
    江鼎放下千裏鏡,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
    “三千鐵浮屠。這手筆,比那個死鬼赫連鐵樹闊氣多了。將軍,這回咱們賺大了。”
    李牧之看著那迅速逼近的鋼鐵洪流,手心微微出汗。
    這可是三千重騎!一旦讓他們衝起來,就算是有陷阱,能不能擋得住也是個問題。
    “長風,真的不用關門?”
    “關什麽門?”
    江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咱們是做生意的,講究的就是個‘開門迎客’。隻不過……”
    江鼎看著那些已經衝上吊橋的騎兵,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咱們這兒的門票,有點貴。得拿命來買。”
    ……
    【東門內 · 甕城】
    此時的東門內,早就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方圓二裏的民房全部被拆除,隻剩下斷壁殘垣。道路被挖得坑坑窪窪,到處都是亂石堆和廢墟。
    這裏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轟隆隆——!
    三千鐵浮屠衝進了城門。
    為首的千夫長獰笑著揮舞著大刀,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屠殺。在他看來,這城裏肯定藏著伏兵,但在重騎兵麵前,步兵就是菜。
    然而。
    當他們衝進這片廢墟時,卻愣住了。
    沒有人。
    一個人都沒有。
    隻有空蕩蕩的街道,和兩旁黑洞洞的窗口。
    “人呢?!”千夫長吼道。
    就在這時,一陣詭異的哨聲響起。
    咻——!
    那不是箭,那是一塊石頭。
    一塊隻有拳頭大小的石頭,從旁邊的廢墟裏飛出來,精準地砸在了千夫長的頭盔上。
    鐺!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千夫長勃然大怒:“在那邊!給我殺!”
    騎兵們調轉馬頭,想要衝進那片廢墟。
    但他們很快發現,這裏的地形太惡心了。
    地上到處都是那種隻有碗口粗、卻深不見底的“老鼠洞”。馬蹄一踩進去,立馬折斷。
    哢嚓!哢嚓!
    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匹戰馬瞬間跪倒,馬上的騎士被甩飛出去,重重地摔在亂石堆裏。
    “下馬!步戰!”
    千夫長反應很快,“他們藏在地道裏!把他們熏出來!”
    就在大晉士兵準備下馬的時候。
    “動手。”
    廢墟深處,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是狼九。
    嘩啦!
    原本看似堅實的地麵突然翻開。
    無數個身穿黑衣、臉上戴著鬼臉麵具的身影,像地鼠一樣從地底下鑽了出來。
    他們手裏拿的不是刀,而是一根根細長的竹管。
    “噴!”
    呼——!!
    幾十道暗紅色的火舌從竹管裏噴湧而出。
    那是老黃特製的“猛火油噴射器”。雖然射程隻有幾丈遠,但在這種狹窄的巷戰裏,那就是神器。
    “啊——!!”
    慘叫聲瞬間撕裂了空氣。
    重騎兵最怕什麽?火。
    鐵甲導熱極快。一旦被猛火油沾上,那層厚厚的鐵甲瞬間就會變成烙鐵。裏麵的士兵就像是被扔進了烤箱裏的螃蟹,想脫甲都來不及。
    “火!有火!快撤!”
    千夫長驚恐地大叫,但後麵的人還在往裏湧,前麵的人想退也退不出去。
    這還沒完。
    兩旁的殘垣斷壁上,突然冒出了無數個人頭。
    那是黑龍營的弩手。
    他們手裏端的,是加了絞盤的改良神臂弩。
    “射!”
    崩!崩!崩!
    這可不是普通的弩箭。
    每一支弩箭的箭頭上,都綁著一個小小的瓷瓶。
    啪!
    瓷瓶撞擊在鐵甲上碎裂。裏麵的液體流了出來。
    那不是毒藥。
    那是“強酸”。
    雖然純度不高,但腐蝕性極強。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強酸順著甲縫流進衣服裏,流進皮肉裏。
    那種痛苦,比直接砍一刀要可怕一萬倍。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妖法!!”
    大晉的士兵崩潰了。
    他們不怕刀劍,甚至不怕死。但這種看著自己的皮膚冒煙、聞著自己肉被烤熟的味道,讓他們徹底瘋了。
    三千鐵浮屠,在這個精心設計的“屠宰場”裏,變成了一群沒頭蒼蠅。
    “殺!”
    狼九一聲怒吼,手持三棱軍刺,從地道裏衝了出來。
    黑龍營的士兵們不再躲藏。他們像是一群看見了肉的餓狼,撲向了那些已經喪失了戰鬥力的重騎兵。
    專捅甲縫,專割喉嚨,專紮眼睛。
    他們的招式沒有任何美感,隻有最極致的效率和狠辣。
    ……
    城樓上。
    江鼎看著下麵那一團亂麻的戰場,搖了搖頭。
    “太慘了。”
    他歎了口氣,雖然臉上一點同情的表情都沒有。
    “這公輸老頭的噴火器還是有點問題,射程太近,容易燒著自己人。回頭得讓他改改。”
    李牧之站在旁邊,手一直緊緊握著刀柄。
    直到此刻,看著那三千鐵浮屠在火海和強酸中哀嚎倒地,他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這就是你想給宇文成都看的?”李牧之問。
    “不。”
    江鼎放下酒杯,目光投向城外那依然黑壓壓的幾十萬大軍。
    “這才哪到哪。”
    “這隻是開胃菜。也就是那張‘門票’。”
    江鼎指了指城下的宇文成都。
    “將軍,你看他的臉。是不是綠了?”
    果然。
    遠處的戰車上,宇文成都看著那個吞噬了他三千精銳的城門洞,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那簡直就是暴怒。
    “混賬!混賬!!”
    宇文成都一掌拍碎了麵前的欄杆,“這是什麽戰法?放火?潑酸?這就是大乾的軍隊?這分明是一群無賴!”
    “大帥!還要攻嗎?”副將戰戰兢兢地問道,“前鋒營……好像全軍覆沒了。”
    “攻!”
    宇文成都的雙眼變得赤紅。
    “我就不信,他這火油能燒光我五十萬人!”
    “傳令神機營!把攻城車推上來!把投石機架起來!”
    “我要把這座破城,給轟平了!”
    “轟平?”
    城樓上,江鼎似乎聽到了宇文成都的心聲。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玩大的?行啊。”
    江鼎轉頭看向公輸冶。
    “大師,你的‘暴雨梨花炮’埋好了嗎?”
    公輸冶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早就埋好了。就在那片開闊地下。隻要他們敢把重裝備推上來……”
    “那就好。”
    江鼎伸了個懶腰。
    “歡迎光臨北涼。既然買了門票,那咱們就得讓人家把這出戲看全了。”
    “下一場——土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