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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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可卿是秦業抱養來的。

    這個元春當然知道,她甚至知道秦可卿身世很不簡單:秦氏是罪臣之女,同時她生母跟前朝末代後族穆家似乎還有點關係。

    蓉哥兒與秦氏這門親事就是伯祖父定下的:秦可卿無論相貌還是才識手段都很出挑,她身上還有利可圖。

    元春覺著聖上也是默許的:伯祖父和祖父二人在世時始終深得義忠王與聖上兄弟二人信任。

    這回北狄人來犯,背後就有穆家的手筆,這事兒宮裏都快傳遍了,元春焉能一無所覺?她隻是覺得聖上剛剛那番話也不像是要秋後算賬,而是提醒她……多管管娘家?

    元春便拉著聖上的胳膊問,“那過幾天我把我寧府那邊的嫂子也召來說說話?”

    聖上頷首道:“正該如此。”他捏捏元春的小肉手——自打有孕在身,元春豐潤了不少,瞧著越發惹人愛,“你那個侄兒讓林海幫襯著進了兵部?”

    這個侄兒自然說得是賈蓉,一點誤會的餘地都沒有。

    這要是換個人讓聖上這麽問,隻怕都能嚇出一身白毛汗。元春卻依舊笑眯眯的,“就是他。我這侄兒也到了領差使的年紀,給他尋個差事也省得在家裏閑來無事招貓逗狗。這孩子讀書不成,騎射卻還過得去,到兵部當差也是恰當。”她忽然麵色微紅,“橫豎瞞不過您,我也就直說了。自打伯祖父和祖父去世,如今肯幫襯我那娘家的,可不多了。”

    聖上一聽就樂了,“你倒是實誠。”

    元春捂了捂自己微微發熱的臉蛋:果然賭對了,向聖上示弱沒壞處。

    賣官鬻爵聖上不能容忍,也是因為權貴們交易的通常是頂頂要緊的位置。但為了子女或是親朋子女謀個六部職缺,尤其是底層職缺,聖上並不介意。

    故人之後不好高騖遠,努力上進,聖上自是樂見其成。於是聖上又讚了一句,“這麽踏實的孩子不多見。”

    其實不管是賈璉還是賈蓉,進入六部衙門後似乎都有點脫胎換骨之意:不僅行事收斂謹慎,更曉得小心做人。考慮到年紀,能壓製年輕氣盛本性的賈蓉比賈璉表現得還更好一點。

    話說賈璉沉穩下來,那是因為他在有心人的引導下看了不少卷宗:狀告他媳婦和嬸娘的案卷就有半尺高,旁邊還有若幹告他老子仗勢強買古玩珍器……雖然這些案子似乎都是不了了之,但賈蓉翻看卷宗的時候手都是抖著的。

    之後他更聽說了不少聞所未聞的“小道消息”,再加上舅舅的反複提點,別看賈璉才就任月餘,言行卻已經很像樣了,至少他勇於任事……所以短短時間內口碑就比他二叔賈政強。

    至於賈蓉,則是憋足了一口氣要給他媳婦找個說法!他媳婦沒了之後,他才知道他媳婦身世很不尋常。

    他能感覺得到,媳婦就是因為偏向婆家而導致殞命。

    別說賈蓉這般覺著,連元春都篤定秦氏恐怕為了懷中兒女的前程,在決意向婆家這邊和盤托出甚至是直接向她告密,才會被忽然滅口的。

    不然就說不通了呀。

    秦氏管家這些年裏,往家中安排的管事仆從都已經讓聖上暗中指派人手牢牢盯住。

    元春想著若是讓蓉哥兒主動“往前湊一湊”,到時候順藤摸瓜抓出大魚,也能記蓉哥兒一功不是。

    等過些日子,再看看能不能給璉二哥尋個機會……元春想到這裏便道:“我那侄兒聽說也想去西北見見世麵……也不求別的,能踏上戰場就好。”

    聖上又笑了,“這個簡單。”

    若是想著在西北軍中搶個將軍之位,聖上必定惱火,但元春想娘家侄子過去做個校尉隊正之類的,聖上一點都不為難。

    想想元春有孕之後央求的東西,對他而言都是舉手之勞。

    元春更不曾為她大伯父親以及娘舅這三人謀官求情,讓原本對她尚有一二不滿的聖上也逐漸欣賞起她來。

    聖上想著翌日得閑,就召賈蓉以及那些尚算上進的勳貴子弟到他跟前考校一二,提拔幾個像樣的,塞到二哥那兒,一起離京奔赴西北,倒也便宜。

    卻說元春輕飄飄地一句話就把寶釵的婚事捏在手上,王夫人心情複雜,回府後她要先去向婆婆賈母回報,一時顧不上臉色難看的妹妹與外甥女。

    然而薛姨媽從在鳳藻宮聽得“噩耗”就手軟腳軟,腦子暈乎乎地回到家裏……眼前隻剩女兒和若幹心腹之際,她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就跟天塌了似的!

    宣平王兩位側妃全都屬意寶釵,縱然隻能許個側室之位,薛姨媽仍舊難抑自豪之心,甚至在蟠兒與兩位小王爺應酬過之後,生起了“待價而沽”的心思。

    當然,薛姨媽從不曾把女兒當貨物,可希望女兒攀德更高些卻是毋庸置疑——雖然薛姨媽不提,但她心裏也有準備,自家將來是要靠寶釵……其實就是女婿支撐的。

    一朝夢碎,還惹得貴妃不喜,薛姨媽那淚水真是止不住:老爺你為什麽走得這樣早?若是你在,也不會這樣憋屈,還讓女兒險些毀掉半生!

    她又悲哀又委屈又後悔,還有那麽一點點惱怒:嫂子你怎麽回事?牽線搭橋的時候怎麽也不問個清楚?!

    因為多年支持哥哥,薛姨媽比她姐姐更有底氣跟兄嫂發火。

    寶釵本來還好,婚事不成她失望難免,卻也……暗自慶幸沒有稀裏糊塗地跳下火坑:宣平王府那二位側妃與其說是取中她,還不如說是看中她家的家底。

    套~用~現代的說法,寶釵的心思就是:不介意你看重我家的錢,但你不能隻看重我家的錢。

    因此寶釵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隻是為了這八字都沒一撇的婚事遠了黛玉,讓她頗為遺憾。這一路上寶釵就在思量如何挽回跟黛玉的情意,哪裏想得到剛著家,母親就崩潰大哭。

    母親一哭,寶釵也悲從中來,淚水唰地淌了下來。母女兩個幾乎抱作一團,抹淚不止。

    薛蟠回到家裏,見到的就是母親和妹妹雙目紅腫,哽咽難言的模樣。

    他立時急了,“是舅母還是姨媽欺負妹妹了?!”說完就要往外衝。

    他不覺得宮中的貴妃娘娘會為難自己的母親和妹妹。

    你還別說,薛蟠呆是呆了點,對旁人的善意還是惡念並非一無所覺。

    尤其是因為修築省親別墅而讓府中捉襟見肘,王夫人情急之下露出了幾分貪婪的本性。結果連薛蟠都知道姨媽王夫人對自家的家產動心了。

    “萬幸”元春有孕在身,自是不能在省親。因為銀錢不濟而院子不曾竣工,倒也不是什麽麻煩……反正院子一時半會兒根本用不上。

    於是曾經急切地想要從妹妹給她搭把手的王夫人又安生了下來,直到聽說宣平王側妃那邊打算動真格的,才再次出手試著攪黃寶釵的這門婚事。

    薛蟠哪裏想到他姨母歪打正著了?他就記得姨母不懷好意來著!

    薛姨媽見兒子往外走,連忙喝道,“站住!”這一聲喊出來喉嚨都有些痛,“你這是要逼我和你妹妹!”

    她怎麽覺察不出姐姐那逐漸變化的微妙態度?隻是姐姐有個做貴妃的女兒,薛姨媽別說翻臉,就連拌嘴她都不敢!

    寶釵的婚事在娘娘手中比讓她自己去打聽相看自是強得多……好在貴妃通情理,不會一味護短。

    薛姨媽心緒漸平,寶釵也極有眼色地把哥哥拉了回來。一家三口對坐無言,薛姨媽吃過一盞茶後才跟兒子訴起苦來:寶釵的婚事黃了。

    按說涉及自己的終身大事,寶釵不好在場。然而薛姨媽素知女兒不僅是個有心的,更是個有主意的,她自己的婚事總歸該她情願才好。

    薛姨媽固然覺得兒子才是她的依靠,卻也很疼女兒,女兒的意見他也頗能聽得進去。

    母親的心意寶釵如何不懂?

    她跟著黛玉才有緣遇到宣平王家的幾位貴人,但真正牽線搭橋的卻是舅母高夫人……寶釵便拉著母親的手輕聲道:“舅母那邊未必知情,母親是不是該跟舅舅舅母說一聲。”

    薛蟠不等他娘說話,便急匆匆道,“妹妹說得對!這事兒要尋舅舅去。”

    他還不至於蠢到家,哪能去找宣平王的兒子討說法?不找舅舅忙著出頭,又能怎麽樣。

    卻說王夫人跟賈母說完話,回房便打發人到大哥府上,問問嫂子何時有空,她有話要說。

    高夫人得到消息時覺得天色尚早,就幹脆上門來了——兩個小姑子可是剛從宮中出來。

    王夫人見到嫂子,也不賣關子,“娘娘說,宣平王投了肅端王。”

    高夫人震驚了,不僅雙目瞪大,嘴巴也合不攏,片刻後方問,“消息可靠?”旋即意識到自己心神不寧說錯了話,她連忙解釋道,“這陣子跟宣平王府走動了好幾回,沒看出哪裏不尋常?老爺臨走前還囑咐多跟宣平王府親近些。”

    王夫人一聽心裏也有點拿不定主意:大哥和娘娘的判斷正相反啊……於是她把這皮球往外一推,順便做回好人,“嫂子不如跟妹妹也說說?”

    高夫人哪有不應之理?縱然丈夫官居一品,對昔日有恩的“金主”小姑子一家,還是得以禮相待。

    話說王子騰願意把外甥女送入宣平王府也是存了交好,甚至結盟的意思,還很有誠意:想想那不菲的嫁妝,就知道寶釵並非全無分量的姑娘,就算他自己的庶女都未必能比這個外甥女更“實惠”。

    不一會兒,薛姨媽和寶釵一起到來。

    寶釵也沒有什麽“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該瞎摻和”的忐忑,見禮後大大方方地坐在母親下手,眼觀鼻鼻觀心,卻不會錯過長輩們說出的任何一句話。

    寶釵沉穩的樣子,高夫人見了暗中點頭:寶釵若想將來“得用”,不唯唯諾諾有主見才好,娘娘再一提攜,前程……未可知。

    這麽一想,榮府二房的三丫頭其實也不錯,將來一樣用得上,隻可惜這姑娘不是大姑子所出,高嫁不得。

    於是高夫人十分耐心,對著小姑子和外甥女再次解釋了一回,“這就回去打發人找老爺尋個章程。”

    寶釵垂眼不語:舅舅與娘娘看法不一致啊……她又該偏向哪一邊?

    分說完畢,高夫人便立即告辭。王夫人、薛姨媽、鳳姐兒和寶釵起身相送。

    鳳姐兒是聽說舅母要走,特地趕過來的。

    寶釵定定地瞧了鳳姐兒幾眼,發覺這位表姐臉色十分難看,到了脂粉也遮掩不住的地步,再想起近日裏二爺與二奶奶不睦的傳言,寶釵那份壓在心底的不安越發分明:舅舅與姨夫這邊也要……逐漸生分了嗎?

    璉二哥的官不是舅舅給的,靠的是璉二哥的舅舅和姑父。

    姨夫被禦史參奏的時候,舅舅似乎也沒幫忙。那麽娘娘對舅舅態度有所變化也在情理之中……隻苦了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的姨母和表姐。

    想想自己將來出嫁,也有婆家娘家生齟齬,她左右為難的時候。寶釵琢磨得多,對自己的婚事忽然不那麽期待了。

    卻說高夫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先見過賈母,之後便是與王夫人、薛姨媽和寶釵說話,甚至沒讓鳳姐兒作陪,寶玉也不得召見……

    聽說高夫人到來的時候,襲人這邊就招呼麝月,給寶玉預備起會客的衣裳:高夫人作為一品誥命,絕對是稀客!

    寶玉手裏端著本書,壓根沒搭理這倆丫頭:太太和姨母剛從宮裏回來,舅母就來了……不好說一定是什麽大事,但需要舅母親來的事項……他不去攙和最好。

    看看寶玉哄女孩子的勁頭,就知道他若是把這份才智用在正道上,可絕對當得起“伶俐”二字。

    寶玉如今對黛玉依舊一往情深,尤其是勢在必得之心,比原著裏都未必差上什麽,哪怕這對表兄妹相處的時候並不太多。

    拋開二人情趣相投,黛玉也的確是寶玉遇見的最好的女孩子,沒有之一。

    不過寶玉也明白自己想抱得美人歸,一定要過姑父這一關。仕途經濟他擅不擅長倒還另說,但是學問卻是一定要過得去的。

    俗話說有壓力就有動力,寶玉又拜了嚴師,這些日子一門心思苦讀,自然頗有些長進——到了他師傅都誇他“有靈氣”的地步。

    這陣子寶玉逐漸開竅“步入正途”,變得懂事又上進,賈母、賈政和王夫人在欣慰之餘就不再像以前那樣不錯眼珠地盯著他。

    誰讓這一半年裏榮府,包括隔壁寧府,大事小事接連不斷,就沒消停過。

    隻是隨著賈母和王夫人一時顧不到寶玉這裏,寶玉又要每日讀書,襲人……便以半個主子自居。

    這次高夫人來,襲人就想著讓寶二爺去高夫人跟前晃一晃,萬沒想到高夫人拜見過賈母,就去王夫人房裏說話,然後就……直接告辭了……

    秋紋打簾子進門就說舅太太已然走了,襲人聽了也呆了呆,“這是怎麽說的?”

    晴雯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殷勤給哪個看?”

    襲人的臉瞬間紅了。

    寶玉依舊叛逆不羈,但比起原著,他的離經叛道有所收斂。

    襲人對這樣正經又溫柔的寶玉自然更為傾心。

    寶玉也待襲人不壞,但這份“不壞”顯然不足以讓其他丫頭服氣。她此時年紀又小,手段稍顯幼稚不說,更是有賊心卻沒賊膽。

    畢竟老太太住得太近了,動靜稍大一點,老太太都能聽得見,別說那些本就耳聰目明的大丫頭們。

    偏偏襲人正臊得有些坐立難安的時候,湘雲與探春相攜而至。

    兩個姑娘進門一瞧:這不對勁兒啊。襲人那一臉尷尬還沒散去呢。

    於是二人對視一眼,正想找借口再來,寶玉直接開口留客,“妹妹們有什麽事兒咱們坐下說。我看書也看得厭煩了。”

    湘雲素來爽直,又跟寶釵交情很好,聞言便不走了,“寶姐姐好似十分傷心。”

    探春一聽,就覺得這話不好:從宮裏出來就傷心了,傳到娘娘耳朵裏算是怎麽回事兒?!她忙找補道:“寶姐姐那是……觸景生情也說不準呢。”

    當初宣平王府寶玉也是跟著去過的,“寶姐姐要謀求個好婚事”哪裏瞞得過他?正是因為這八字沒一撇的婚事,寶姐姐跟他們這些姐妹兄弟都稍微有些生分。

    一心攀高枝……寶玉心中不喜,但終究不能背後論人是非,“咱們挑個時候過去陪她說說話。把林妹妹也叫上,相熟的姐妹都去……幫她排解排解。”

    他心裏真正想的是:若是能出門就好了,他想去找林妹妹……隻可惜姑父家裏規矩大,沒帖子不讓進門。

    自從林海回京升官,榮府上下就再沒人能把黛玉寶釵再放在一起比較,連王夫人都一樣。

    寶二哥的心思,湘雲和探春也看得出幾分。

    安撫寶姐姐,寶二哥有點心不在焉,話裏話外倒是聽出寶二哥想念林姐姐。湘雲和探春對此……也不意外就是。

    探春此時隻能把真正的想法說出來,“不如二哥做東,請薛姐姐林姐姐都來坐坐散散心?”

    家裏院子都沒修好,要麽銀錢不那麽趁手,要麽……幹脆幾房之間生了齟齬。

    探春覺得八成是後者,因此這種時候除非寶二哥出麵做東,不然太太和璉二嫂子都會駁了去。

    明知庶出妹妹在打自己主意,寶玉真想說一句:三妹妹簡直說到我心坎兒裏去了!

    “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就寫帖子。”

    榮府再不富裕,請外孫女過來坐坐的銀子總還有。賈母樂得孫子孫女與外孫女親厚,寶玉說要做東她哪有不應下的?

    第二日寶玉與姐妹們一起寫帖子商議如何做東的時候,諸位皇子、義忠王、肅端王、忠順王等等在京中很“說得上話”的宗室勳貴濟濟一堂,看聖上考校年輕一輩的功夫和本事。

    寶玉那幾位經常走動的好友,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都在考校之列。

    至於賈蓉則是讓義忠王一紙調令弄到了麾下,做了個七品隊正,還是騎兵的隊正。此時倒是不在校場之中,而是在大營中讓魚寧府有舊的教習死命~操~練。

    林海自然更沒閑著——回到家裏也沒得閑的那種。

    他已經給左都禦史送了不少料兒,今天收到南邊的來信,自然順手又在那“料兒”裏添了幾筆——不得不說做官還是要講究利益均沾,你吃肉不能不給人家留碗湯。而賈雨村為了銀子太一意孤行,把副手得罪到不惜向林海告密也要把賈雨村“請走”的地步。

    那副手背後的靠山跟義忠王關係很是一般。

    可惜賈雨村注定要替王子騰受過,他隻能希望將來王子騰繼續得勢,他還有再翻身的一天。

    原因很簡單,因為義忠王悄悄送來了個口信兒:現在暫且和肅端王休戰,最起碼要把關外就要自成~一~國的穆家收拾一下再說。

    雙方各退一步的結果就是義忠王安心捏著帥印,不用擔心西北大軍之中肅端王和忠順王這一係撂挑子或者拖後腿,作為回報,肅端王一係給王子騰這邊點顏色,義忠王也不要多管。

    至於王子騰不惜開罪他,也要默許賈雨村用那個一戳就破的名頭,拿鹽政的缺來狂斂二十萬兩銀子……的原因,義忠王的心腹在這次送口信兒的時候也給出了答案:王子騰和他背後那幾位王爺要用這筆銀子買馬。

    買馬做什麽呢?林海也當著他媳婦的麵兒都忍不住“嗬嗬”一下:照這個趨勢來看,王子騰將來的某一天暴斃而亡,可真不冤枉。

    王禪從老爺看信一直到回信,看了個滿眼,她也很無語:不怪義忠王和肅端王,乃至於聖上都要防著你們這一係,這眼見著就要調撥糧草和大軍到西北應敵,你們還要暗搓搓地買馬……其心必異!

    林海放下筆,隨後就笑了,“孩子不聽話,揍一頓就是。”不過他也沒什麽心思對王子騰幸災樂禍,這件事……再次提醒他,他的耳目太少了!

    光靠那些還在江南的昔日同僚完全不成……早知道就不收起江南的那些鋪麵和產業了。他暗中抱怨了一句,轉念一想:不對,除了進京來的老人,剩下的全到廣東去忙活購買船隊的事項去了……就這樣,他的老管事還來信訴苦嫌人手不夠。

    林海一巴掌糊在自己的額頭,“最近忒愛忘事!”

    王禪倒是一針見血,“老爺太忙了,什麽事兒都不得不親力親為,時間長了必出紕漏。”頓了頓又誠懇道,“咱們家得用的管事太少了。”

    “豈止是管事,幕僚也缺得厲害。”

    林海曾經拜托座師給他推薦幾個師爺,然而跑來“麵試”的,林海都沒看上。如今隻讓這些人跟著老包做個文書,真正關鍵的消息他們一樣也碰不到,“你可有好人選?”

    王禪麵皮微紅道:“我這也是受人所托……這一家子與我舅舅昔日頗有些交情。”

    哦,那就是老宗令怡安王那邊的推薦。

    林海點了點頭,“姓甚名誰,出身如何。”

    王禪道:“老爺若是答應見一見,我就讓他遞帖子。”

    第二日黛玉到榮府與兄弟姐妹們小聚,順便安撫一下婚事不成的寶釵,林海從衙門出來算算時間正好順路去榮府把黛玉接回來,半路上正巧遇見也要回府的賈璉。

    林海就招呼賈璉坐到他身邊暖和暖和——今日天寒,林海是坐馬車“上下班”的。賈璉下馬,正要往他姑父的車廂裏鑽,沒想到隨便一瞥,也瞥見了熟人:柳湘蓮。

    不過今日柳湘蓮可不是“孤獨一枝”,他跟著他叔叔出門的。

    而這位氣宇軒啊的中年男子認得賈璉,再打量了一下賈璉身後的馬車,他便下馬上前,拱手問道,“敢問車中坐著的可是戶部侍郎林大人?”

    林海一聽就命人撩了簾子,他腦子一轉就知道這是誰了:他媳婦推薦的新幕僚就是柳湘蓮他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