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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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的時候方欣悅來換班,方欣悅在換衣間對沈曼卿說道:“曼卿,你有沒有想法自己出去做?”
“嗯?”沈曼卿等她的下文。
“我和我老公商量,我們這兩年攢了一些積蓄,想自己開一家小店。”
沈曼卿為他們高興,“這是好事呀,能自己做點生意,以後就有了自己的營生。”
“我不是說別的,我是擔心你。”方欣悅抓住她的手。
沈曼卿笑著回她,“我都這麽大人了,有什麽好擔心,還能被別人吃了不成?”
方欣悅不忍評價,“你這樣的老實人,隨便來個人就能把你吃死。”
沈曼卿笑言:“可惜世上還沒出現這個隨便的人。”
下班的時候太陽還沒下山,外麵是個難得的好天。
沈曼卿打了兩份工,另一份是高級會所裏的服務生。
裏麵的媽咪勸過她幾次,讓她下海跟著她混,沈曼卿納悶,年輕的女孩那麽多,個個都是高個長腿,甚至不少嫩模也在裏麵混,哪裏還需要她這樣木訥不知趣的女人。
媽咪卻露出微妙的笑容,“你不知道,有人吃水果喜歡吃清脆多汁的油桃,有人吃水果卻喜歡吃熟透的蜜桃,夠甜,也夠勁。”甚至有人專門就好這一口——有夫之婦最是刺激,雖然沈曼卿單身離異,但是可以包裝呀,風月場上誰知道誰。
沈曼卿聽完一個寒戰,隻覺得惡心,嚴詞拒絕,她隻想老老實實做一份事領一份工資,可是她沒想到會所裏麵可沒有“個人意願”這樣充滿人情味的說法。
她聽了領班的話把酒水送到三樓包廂,推門進去之後發現肥頭大耳的男人摟著兩個女人調笑,見到她進來,男人放開左手的女人,拍了拍大腿對沈曼卿說:“小沈來啦,過來坐。”
沈曼卿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這個趙老板是個暴發戶,來了會所幾次,都想要對她動手動腳,通過問了媽媽桑幾次都被沈曼卿拒絕,她看清趙老板的臉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轉身離開。
可沒想到她身後被另外一個陪酒的小姐攔住去路,她隨手把門反鎖,柔弱無骨的手搭在沈曼卿肩上,好心勸她:“小沈,你不知道剛剛趙老板一直在和我們說你,能得到趙老板的青睞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就衝這個,你也應該留下來陪趙老板喝兩杯。”
沈曼卿站在原地死活不肯挪步,她渾身的肌肉緊繃如驚弓之鳥,“我不喝酒,你讓開。”
“小沈,你怎麽這麽不識趣呢?”身旁濃妝豔抹的小姐狠狠掐了她一把,包間裏閃爍的燈光晃得沈曼卿頭暈。
趙老板急色撲上來就要摟住沈曼卿,被她回身躲開,趙老板怒道:“不就是個端茶送水的還拿喬,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趙老板看著沈曼卿柔軟靈活的身段,兩眼放光。
他們都不信世界上有貞潔烈女,之前沈曼卿說不要,不過就是愛著麵子,兩杯酒下肚,裏麵加點料,還不包管她服服帖帖,飄飄欲仙?
兩個小姐和趙老板一唱一和,手裏舉著酒杯往沈曼卿手裏塞,“姐姐也太不給麵子了吧,來都來了,喝杯酒有什麽不行?”
沈曼卿一把把酒杯揮開,一杯酒全部灑在地毯上,她掏出手機威脅道:“你們再這樣我報警了。”
旁邊小姐伸手就去搶,沈曼卿驚恐萬分冷不防被奪去手機,小姐轉手就把手機狠狠扔到牆上手機應聲四分五裂。沈曼卿失去最後的防備,被逼到角落。
她雙手打顫,情急之下從桌上撈到一隻玻璃杯,在桌上敲碎,她舉著尖銳的玻璃對準油膩的土老板尖聲喊道:“你別過來。”
她如小醜一般的舉動不僅沒有嚇住對方,反而讓對方哈哈大笑,“你膽子倒是肥。”他戳了戳自己肥厚的胸膛,“來呀,來呀,就往爺胸口戳,戳死了算我倒黴。”
沈曼卿捏緊了手裏的尖銳玻璃,她紅著眼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抬手就狠狠紮進自己的手臂,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白色製服,然後拿玻璃對準了自己的頸子,“別以為我不敢。”。抓著她的小姐被她的狠勁嚇到,尖叫著後退一步。
趁這個間隙沈曼卿狠狠推開他們打開門衝出去,後麵還有人想追,她隻能拚命向前跑,一顆心要從喉嚨管裏蹦出來,樓梯的路被堵死,她慌不擇路隻好一頭紮進另一個包廂。
她猛得推開門,喘著粗氣的時候,包廂裏有人注意到她,愣住,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有的人完全沒有在意多出來的人,繼續與身邊的女人嬉鬧。燈光打在沈曼卿蒼白臉上,越發有種淒冷的美感,最驚豔的,就是倉惶的眼神,就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動物,有靈性,還有懵懂。
她絕望地張望,猛然對上徐南渡的眼睛。包廂的氣氛曖昧又灼熱,隻有徐南渡一如既往的冰冷,他一個人在角落,冷眼瞧著一幕幕荒誕,懷裏的女人賣力的討好,他自顧自地喝酒愛搭不理,直到他看見狼狽的沈曼卿。
徐南渡的心髒狠狠抽搐。
“你什麽人。”有人不耐煩地問沈曼卿,要趕她出去。
她能聽見外麵還有人在找她的聲音,雙腿發軟,不肯出去,她無助地四處打量,目光落在徐南渡身上,聲音顫抖道:“是……是徐總叫我來的。”
那人不可思議地看向徐南渡,難以置信。
徐南渡看著她笑了一下,隔著燈光迷霧,模糊不清,她怔怔望著徐南渡隨性的姿態,越發恨自己不爭氣。她對徐南渡的感覺並非那樣的猛烈,相反,某種滋味緩慢堆積,沉悶、無聲,是一種無形的悲傷。
那人見徐南渡沒反應,衝沈曼卿揮手,“走走走,什麽阿貓阿狗也來攀關係。”
沈曼卿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躲開那人的手,兩步並一步走到徐南渡跟前,她端著酒杯,雙手顫抖。 沈曼卿這一生,時常向生活妥協,向命運妥協,可她唯一不想的,是向徐南渡妥協,但她今天不僅要向徐南渡低頭,還要求他,求他別趕走她,她真的被嚇壞了。她不知道如果她出去等著她的是什麽,她見過那些打手教訓小姐,她見過那些委屈和血腥,她以為自己老老實實、平庸無奇就能平安無事,但她錯了,錢權麵前她什麽都不是,命運麵前,她渺小如螻蟻。
“徐總,我敬你一杯。”她的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包廂裏的香煙熏紅了眼。她剛剛還在趙老板麵前如貞潔烈女,現在就求著徐南渡喝酒,沈曼卿,你真是不要臉。
徐南渡讓身邊的女人走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沈曼卿把手中酒水一飲而盡,似乎給自己壯膽,一杯威士忌下肚,仿佛是那道不盡的苦水,穿腸而過。
旁人見徐南渡真的讓她坐下,不免大跌眼鏡,要知道,徐南渡雖然也出入這些場合,可也沒見過他真的碰過誰,大家都覺得他眼光太高,口味挑剔,但這個連妝都不懂得化的小服務生,未免也太拉低檔次,難不成徐南渡好這一口?
徐南渡的神情頗為玩味,他的手指輕輕敲著膝蓋,目光停在沈曼卿臉上。沈曼卿兩頰發燙,全身的血液都衝到頭上。
他終於開口,“你是要跟我喝酒嗎?”
沈曼卿哆嗦,“……是,是。”
徐南渡看著瑟縮的沈曼卿,甚至比當年青蔥明媚時候更誘人,他的心中滾燙,像是被一雙柔嫩的小手扼住心髒。他的語氣越發冷硬,他揚著下巴讓沈曼卿看旁邊人玩得正high,“你看到那裏了嗎?”
沈曼卿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往後縮,沙發上的女人身前濕了一大片,啤酒順著胸前的曲線流下,順著她的肌膚,進了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的嘴裏。沈曼卿側頭不想再看,徐南渡溫熱的手掌捂住她的眼瞼,在她的耳邊說道:“那叫高山流水,喝酒,那樣喝才有誠意你知道嗎?”
沈曼卿渾身發抖,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徐南渡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她的頭發,“別怕,我不會對你做那樣的事。”他探究地看著沈曼卿,“你為什麽在這裏?你的丈夫就是靠你在這裏賺錢過日子?很缺錢?”
旁邊還在站著的小姐聽了嘟嘴撒嬌,“缺錢,當然缺錢,不缺錢誰來這裏作踐自己呢。”
徐南渡淩厲的目光掃過她,不耐煩地說:“這兒沒你的事,唱你的歌去。”
沈曼卿縮成一團,顯得更是瘦弱不堪,徐南渡用力把她拽出來,把一疊錢扔到桌麵上。“缺錢?”
沈曼卿連連搖頭。
“不如我們來玩點新鮮的。”包房忽然安靜一下,聽徐南渡說話。
“我們各出一個人,就比喝酒,誰喝得最多,最快。喝一杯,我給一百。”
“這多沒意思,至少要添個彩頭吧。”有人提議。
徐南渡卸下自己的手表,“我若輸了,手表你們拿走。”
徐南渡的限量百達翡麗被這群紈絝子弟眼饞已久,一聽有這好事,忙不迭要加入,亂七八糟的東西七七八八堆在一處,隨便一件出手,都價值不菲。
徐南渡隨手一指,跟唱歌的姑娘說:“你能不能喝?”
有這等掙錢的好事,不能喝也要上啊,唱歌的姑娘忙不迭跑過來,頭點的跟搗蒜似的,“能能能。”
沈曼卿內心掙紮,她聽見自己喘息的聲音,如擱淺的魚無力拍打魚尾,她一把抓住徐南渡的手,一字一句說道:“我也能喝。”
旁邊唱歌的姑娘心中焦急,兩眼盯著她的後背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個洞。
徐南渡笑了,輕輕拍了沈曼卿屁股一巴掌,“別給我丟人。”
沈曼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桌前的,她的眼睛都盯著那疊錢了,她是真的缺錢,她恨不得一天十二個小時都在工作,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塊錢花。沈曼卿看著眼前排列著的酒杯,金燦燦的液體,可不就是黃金?
不知道喝到第幾杯的時候,她忽然嗆到,她抬眼瞧見桌上的酒杯一杯杯見少,忙不迭連喝兩杯,最後實在紅了眼,拿起瓶子就幹。一瓶見底,周圍人都忍不住鼓掌大笑,“這是哪裏來的女中豪傑。”
沈曼卿腳步虛浮把瓶子塞到徐南渡懷裏,愣怔看著他,“是不是我贏了?”
旁邊人發出噓聲,“真沒勁,不帶這樣抱瓶吹,難得坑徐南渡一次又泡湯。”
徐南渡點頭,“你贏了。”
沈曼卿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錢。”
她的製服襯衫不知道什麽時候繃開兩個口子,徐南渡把紅豔豔的人民幣塞進她的胸/口,“沈曼卿,你真是讓我大吃一驚,為了錢,你還有什麽不能幹?”
沈曼卿恍恍惚惚,一彎眉似蹙非蹙,一雙眼似悲無悲,她把錢緊緊握在手裏,似乎喝傻了,望著徐南渡,一言不發,然後露出整齊的白牙。
徐南渡這才看到她的手上血淋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