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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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曼卿冷漠地看著徐南渡,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
徐南渡看著她,忽然眨巴眼說:“我餓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委屈是怎麽回事。
“關我什麽事。”沈曼卿皺眉。
“我想吃你做菜。”徐南渡眼睛水汪汪的,跟明曦要玩具的時候眼神一個樣。
“你做夢。”
“夢裏有你,我願意長睡不醒。”這世界上怎麽能把如此不要臉的話,說得如此坦然。
“你兒子也沒吃晚飯,他也餓。”徐南渡補充道。
喲,總裁家裏不管晚飯,真乃天下奇聞。
“你家阿姨呢?”
“現在就我們沒別人,更何況,如何能和你的手藝比。”
他這招曲線救國,好風憑借力實在是用的妙,一下子就找到沈曼卿的命門,她無法隻好下廚煮了鍋麵,配兩個小菜。其實徐南渡家裏的廚具非常齊全,但是沈曼卿拿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幾乎是全新的。
“你平時都不吃飯嗎?”沈曼卿看著有的連包裝都沒有拆的鍋碗瓢盆,忍不住皺眉,這是要成仙。
“隨便對付對付就好,哪來那麽多講究。”
平時他大多數時間在外麵吃,很少回家,他受不了跟家裏的阿姨共處一室,他心中總有一個過不去的坎。
徐南渡奶奶就是從前沈家的老保姆,跟雇主處久了,感情比跟家裏人還深。他小時候寄居沈家,看見沈太太對自己的奶奶頤指氣使,她的行為,拿到今天來細細咀嚼,其實也算不上過分,隻是那種漫不經心和傲慢的態度,在徐南渡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徐奶奶拿沈家人都當瓷人一般捧著,生怕磕著碰著,她的心目中,沈鈞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就像是親生兒子一樣,不對,準確來說,是連親生兒子也比不過沈鈞。
老太太到死的時候,嘴裏念叨的都是沈鈞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九泉之下會不會後悔從鄉下回來找沈鈞,如果兩家人就此不相見,說不定徐南渡在哪裏做一個小白領,娶妻生子,沈曼卿也安安穩穩的過她的生活。
可世上沒有如果,別向往事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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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沈曼卿看著她的碗放在跟前,半天沒動兩口,她實在沒有胃口。
她看著坐在她和明曦對麵的徐南渡,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和徐南渡沒什麽話可說,但是徐南渡和明曦的氣氛還算不錯,明曦看到徐南渡一點一點把所有的蔥都挑出來,伸長了脖子。
徐南渡看了一眼他:“小子,你看什麽呢?”
明曦一雙黝黑靈動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他看著桌子上的蔥說:“看蔥。”
“蔥有什麽好看的。”
明曦偷瞄一眼媽媽,然後小聲說道:“不好吃。”
原來這個沈曼卿口中,隔壁老王家的孩子也不喜歡吃蔥?
徐南渡瞥了一眼規規矩矩坐著的小孩,麵無表情地把自己已經把蔥挑完的那一碗推到了明曦麵前,跟他交換一碗麵,繼續他的挑蔥大業。
明曦眨眼看他,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這下看得沈曼卿更加頭疼,沒徐南渡的時候,也沒人慣他這毛病,她用筷子敲了敲明曦的碗:“認真吃飯。”
徐南渡停下手上的動作,輕描淡寫地看了沈曼卿一眼,“別光盯著別人,你也吃。”
多年不見,徐南渡噎人的本事見長,沈曼卿怒吞一口麵條。
好不容易撐到飯後,她著急要走,徐南渡卻說山裏天晚要走也沒車,不如安心住一晚。
說來說去,其實就是不想放她走。
和徐南渡共處一室,明曦在他麵前相處越久,越讓她不安。
“外麵大雨,你不想你,也想想明曦,他累了,是不是明曦?”徐南渡攔住要走的沈曼卿,突如其來的暴雨也在幫他。
更氣人的是,明曦這個小叛徒究竟看上徐南渡哪一點,居然附和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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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秘書帶著滿身水汽進來的時候,看見徐南渡一臉正經地在陪孩子看動畫片,他簡直被眼前這一幅充滿煙火氣的畫麵驚到。
看到秘書過來跟他談事情,沈曼卿起身要回避,徐南渡喊她:“和你有關,你也聽聽。”
秘書眼觀鼻鼻觀心,麵不改色匯報工作,堅決不介入領導私生活,他就悄悄瞄兩眼。
沈曼卿聽著聽著才明白,原來這個趙老師是上層領導的情婦,是個職業小三,難怪有恃無恐,但是沒想到事情被這群家長鬧到了網上,這下不僅是她丟了飯碗,就連她的金主也烏紗帽難保,檢查組已經查到他們頭上,等他們的是牢獄之災,這才著急上火。
“我看他們是狗急跳牆,我是在碼頭抓住那個趙老師的,她想要偷渡出國。”
“這樣的人,也配稱老師。”徐南渡冷笑。
沈曼卿一瞬間失神。
她從未寄希望於任何人身上,來扮演她生命的拯救者,可是徐南渡以這樣強硬的姿態再次闖入她的生活。
他什麽都沒說,但是他就這樣頂天立地的要給她撐起天地。
徐南渡的笑無疑是好看的,驚人的好看,他的臉與過去重疊。
“老板,下麵怎麽辦?”
“她現在在哪兒?”
“在咱們倉庫,有人看著。”
“好,先晾她一天,明天我親自處理。”徐南渡雙手交疊置於膝上,姿勢真是斯文極了,就連嘴角的弧度都矜持又克製。
但天知道他內心有多憤怒。
“你怎麽處理她?”沈曼卿追問。
徐南渡的手背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臉頰,“你別管,交給我。”
被當成空氣的秘書忍不住咳嗽兩聲。
徐南渡目不斜視,“你可以走了。”
電燈泡都可以走了。
後來沈曼卿是從新聞上看到相關報道,包養她的官員因為作風和經濟問題被雙規,法院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但是離奇的是趙老師竟然人間蒸發。
徐南渡處理得實在太幹淨,趙老師要偷渡去國外,帶著錢出去享福還有什麽意義?他隻是幫了她一把,為她選了一個更合適她的地方。
把她吊在倉庫裏的時候,徐南渡問她:“柬埔寨、老撾、越南,你覺得哪一個好?”
她瘋狂地搖頭。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聽說過她,在沒有人知道的貧瘠土地上多了一個被毀容的女人。她沒有別的生存手段,隻好又幹起老本行,以色示人苟延殘喘,沒想到沒過多久染上髒病,走得時候表情痛苦,過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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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秘書走後,沈曼卿帶著明曦洗漱,徐南渡推門,依在門框上,專注地看著沈曼卿的動作,目不轉睛。
他看著沈曼卿帶著孩子洗臉、刷牙、給他蓋被子,最後親了親他的額頭跟他說晚安,他才知道,原來有個孩子的感覺是這樣的。
有個活生生的小人,在生命,要你疼,要你哄,要你牽掛。
沈曼卿被他看得受不了,要趕他走,被他一把捉住,帶到主臥。
曼卿輕聲驚呼,“你幹什麽。”
徐南渡輕輕舔了一下嘴唇,唇色越發紅潤,他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沈曼卿,“不幹什麽,就想多看你兩眼。”
沈曼卿手裏還拿著浴巾準備洗澡,在徐南渡的壓迫之下,她一步一步退到主臥的浴室裏,徐南渡替她打開花灑,嘩嘩的水聲在耳邊響起。
“對不起,曼卿。”
對不起,他來得這樣遲。
對不起,這是他最沒資格說的話。
對不起,從今天起,你的委屈我背負,你的不忿我伸張。
“你的對不起,於事無補。”沈曼卿不為所動。
“沈曼卿,你恨我。”他明白了。他看著沈曼卿,漆黑眸子裏洶湧的暗流拽著沈曼卿跟他一起下墜。
越是撕心裂肺的話,到了嘴邊越像是寡淡無味的白水。因為愛的過量,失去了生息。
“對,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承認恨一個人有這麽難嗎?沒有,對,心中燃燒的痛,流的血,潰爛的傷疤,和陰天的痛不欲生,都是恨。
一切苦悶的積壓到達了頂點,從沈曼卿的心裏噴湧出來徹底爆發。
很難想象,這是沈曼卿說出的話。
徐南渡的眼睛像是會說話,悲傷從眼裏嘩嘩往外流。
曼卿被他氣到不行,為什麽犯錯的人要露出這種眼神?
“因為我要償還。”簡單的陳述句,沉悶的語氣裏,還帶著點小委屈。
兩人說話的功夫,徐南渡不知不覺貼得更近,曼卿被他困在角落,水流打濕兩人身體,襯衣緊緊包裹在徐南渡的上身,勾勒出肌肉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