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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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看著沈曼卿的表情變化,生怕她受不了刺激,而做出過激的反應。
他說:“你知道,父親的工廠出事,就是因為新廠的收購文件出了問題,工廠的員工待遇和老廠差距太大,人心不穩,又有傳言說父親收購新廠根本不是為了讓新廠盈利,而是為了榨幹新廠的最後一點油水,把所有有用的資源都轉移給老廠,而新廠就可以棄之如履,卸磨殺驢。諷刺的是對新廠的收購並不是當年的重點項目,所以談判結束之後就交給下麵人進行管理,季度報告年度報告一點問題都沒有。這群人欺上瞞下,等到事態嚴重時工人已經群情激憤到失手把工廠經理用磚頭砸死的地步。”
“然而,曼卿,你知道嗎,蟻穴潰堤,步步為營,事情發展到這裏一步,不是禍從天降,而是這個局,已經有人布置很久了。”
“他必須對父親的工作規律、項目重點,了如指掌。他特意選了一個不輕不重的項目下手,一點一點的掌控人心,最後利用工人的憤怒和愚昧,一步一步,把涉事要員逼入絕境。”
“卿卿,你就一點都沒有懷疑過,為什麽徐南渡能從這一切風波中抽身而退?他一個許家的半子,要學習要曆練,去哪裏不好,為什麽要去父親的身邊?”
“你就一點點,都沒有往這方麵去想嗎?”沈煜雙眸如惹人沉醉的藍寶石,把沈曼卿拽向更深的漩渦。
沈曼卿在哥哥的聲聲質問之下,腦子幾乎猶如遭受巨槌猛擊,哥哥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拳捶在她的心窩,她鮮活跳動的心髒就這樣輕易的被撕裂,哥哥冷靜帶著仇恨的聲音,拷問她的內心。
沈煜對著呆滯的曼卿一字一句地說:“曼卿,我心疼你,如果可以,我希望這一切痛苦由我一力承擔,而不必讓你牽扯其中,但是不行,這個家,必須靠你我支撐。”
“哥,有證據嗎?”沈曼卿問。
沈煜把幾份重要文件的簽署人放在沈曼卿麵前,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最後的一份股份轉讓書,他們沈家的產業,現在在徐南渡手上,也不過是眾多資產的一小部分。
她堂堂沈家千金,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
沈曼卿的眼裏含著盈盈水光,她臉部的肌肉微弱的抽搐,泄露她內心的掙紮,沉默很久之後她緩緩抬起埋在雙手中的臉,呼出一口氣,仿佛是心靈最深處的一聲哀歎,“嗬……”她的眼睛充滿哀傷,嘴角含笑,“這真的是,血海深仇。”
“為什麽,哥,他為什麽這麽做。”
沈煜做到曼卿的身邊,摟住她的肩膀,“卿卿,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你這樣我看著心疼。”
沈曼卿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肩上,搖頭,她說:“哥,你跑到哪裏去了,我看到你的屍體的時候快瘋了知道嗎,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個世界上。”
沈曼卿曾看過這樣一句話,戰場上,不要怕死,生活裏,不要怕活。
可是她好怕,她活了這樣長,才發現世界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模樣。
沈煜在她額頭上印上輕輕一吻,“對不起,害你受苦。”
沈煜當年送走沈曼卿,留在國內替她一力遮擋風雨,但是奈何沈鈞案牽扯太廣,還留在申城的沈煜成為眾矢之的,所有的惡意都想他撲來,多方勢力盤根錯節,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想要了他的命,最後在忠心護主的助理保護之下,才使了一招金蟬脫殼。
可是他的助理,再也活不過來了。
上層的每一次波譎雲詭,犧牲的,都是無數的人命,每一次王座的更迭,都是巨大的權利誘惑之下,無數信徒的前赴後繼,最終由鮮血鋪就。
古人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無聲的硝煙之下,又何嚐不是。
沈曼卿伸出手,緊緊握住哥哥的手,他的體溫還溫熱,音容還鮮活,能夠活著再見,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慰不是嗎。
沈煜的雙眼緊緊盯著她的眼睛,“曼卿,不要逃避,不要軟弱,這是你我作為沈家人應付的責任。我逃去英國的那段世界,收回了父親曾在英國留下的資產。”
“他不放心你,在你結婚的時候,除了你們的婚前協議,還拆分了國內一部分資產在英國托人管理,我回來,就是要徐南渡血債,血償。”
曼卿抓住他,“你不走了嗎?”
“現在還不行,我回來的事不要透露給任何人。”
沈煜給她留下一張卡,臨走前對她說:“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回來看你的。”
他又補充道:“如果徐南渡來找你,你……”
沈曼卿抬眼看哥哥,心頭漏跳一拍。
沈煜看她這如臨大敵的申請,想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她的手,“算了,沒什麽,保重自己,保重孩子。”
“哥!”沈曼卿衝向門口,“你別丟下我。”
沈鈞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就像是小時候接她放學,每一次在校門口摸摸她的腦袋一樣,笑地這樣的陽光又溫柔,“我們會再見的。”
蘇秘書來敲曼卿家門的時候,曼卿一個人在家裏的客廳枯坐了很久。
茶幾山還放著哥哥用過的被子,她沒有開燈,頭發披散在肩上,渾身散發出頹唐的美,這個女人太絕望了,絕望到她輕輕一瞥,就能讓人揪心不已。
蘇秘書被她的眼神震地說不出話。
蘇秘書結結巴巴地說:“沈……沈小姐,我們老板就在隔壁,他想見你。”
“想見我,他怎麽不自己來,隔壁的新住戶,是他?”沈曼卿緩緩又把眸子挪開,秘書無端感到少了一絲壓迫感。
來到徐南渡的房間,沈曼卿打量他的新居,還是一樣的冷,從單調的裝修色調,一層不染的地板,再到徒勞無功在玻璃缸裏攀爬的烏龜。
徐南渡屋子的冷,是從他的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寒冷。
她在他的床前站定。
徐南渡看到她一把抱住她,把她摔在床上,他熾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他身上濃重的荷/爾/蒙幾乎要把曼卿淹沒。
沈曼卿捧著徐南渡的臉問他:“徐南渡,你睜開眼,你看著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徐南渡雙目赤紅,眼神裏透出一股狠勁,吮/吸曼卿的蜜唇,把她握在雙手間如握至寶,“曼卿,沈曼卿。”
徐南渡很少把自己脆弱的一麵示人,換做往常,這樣丟臉的時刻,他寧願自己找個地方,等待難熬的一夜過去,但是他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很想見沈曼卿,想要告訴她,他的卑微,他的誠惶誠恐,他的自私懦弱,還有他狂烈的思念。
徐南渡一點一點褪掉曼卿的外衣,脫掉她的涼鞋,渾身隻掛著裸色的胸/罩。
然後他發現沈曼卿哭了,哭得他心碎,哭得他恨不得跪倒在沈曼卿的腳下,讓一切的罪孽和懲罰加諸於他的身上,隻要沈曼卿別哭。
曼卿的手被他桎梏,按在柔軟的枕頭上,她不能動彈,也不想掙紮。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哥哥在的時候她沒有哭,麵對徐南渡的時候,卻止不住眼淚。她忽然就想不起來,當年為什麽愛上徐南渡。曼卿從小沒有媽媽,她跟著爸爸和哥哥,雖然把她放在手心裏寵她,但是兩個大男人,總歸不能照顧到她的內心。
沈曼卿對於愛情是絕望的,也是悲觀的。
所以她隻會傾其所有,飛蛾撲火愛一次,一次,就耗盡一生的力氣。她的母親就是這樣絕望地離開沈家,上一輩的愛恨難以評說,但是母親當初那一襲大紅的舞衣,依在父親臂彎滿足的笑容,是她一生難以磨滅的記憶。
所以她告訴自己,隻賭一回。如果輸了,她不糾纏,也不要猶豫。
她已經輸光了手上所有的籌碼,現在有人又把籌碼塞到她的手上,她又被無形的手推到了賭桌前的位置,容不得她退縮。
曼卿應該感謝徐南渡的,因為她這平淡的一生,從沒有任何一刻,想現在這一刻一樣,渴望勝利。
她的目光穿過徐南渡赤/裸的後背,仿佛看見遠處傳來的微光,觸手可及。
她不知道徐南渡有幾分清醒,但她腦中一片清明,她問:“徐南渡,有人說,人活著就是一團*,*不能滿足,就是痛苦,得到滿足,就是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反複搖擺。你是什麽樣的人,你有什麽樣的*,我很好奇。”
徐南渡在昏暗中摸索她柔嫩如水的臉頰,他們彼此看不清神情,即使以如此親密的姿勢肌膚相親,他說:“你錯了,人就是*本身,而且永遠不會得到滿足。”所以,他的人生沒有無聊,隻有痛苦。
沈曼卿的眼睛湧出熱淚,她發起狠勁下了死手,她狠狠一口咬在徐南渡的脖子上,徐南渡的脖子頓時鮮血淋淋,沈曼卿嘴裏都是徐南渡的血腥。
徐南渡仿佛感覺不到疼,他兩手大力揉搓曼卿胸前柔軟,把臉埋在她豐/滿的軟綿之中,然後沈曼卿就聽見低聲的嗚咽聲穿入她的耳中。
徐南渡哭得像個孩子。
沈曼卿仰頭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不存在的虛空,兩人在一片血淋淋之中交纏、扭打,每一次的撞擊,沈曼卿大聲叫喊,她所有的憤怒都回蕩在這空曠的房間。
徐南渡是安靜的,隱忍的,他踏實地就像一頭埋頭肯幹的老牛,隻知道埋首耕耘,他的肌膚滾燙,他的眼淚滾燙,他的一顆心也像是燒灼一般滾燙。
他還不知道,或許他是有一些預感的。
他們再見,就是敵人。(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