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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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訂閱比例不足, 此為防盜章,24小時後恢複。  但也獲得了一點安全感。

    霓虹燈讓整個城市在黑夜中依然亮眼, 路旁的屋廈拔地參天,把行人和汽車都對比成了零星棋子,他一路盯著前方,迫使自己心無旁騖地抵達了溫湖公寓。

    停車場裏又冷又安靜,沈多意停車熄火, 然後解了安全帶。他彎下身去,額頭抵著方向盤上的喇叭按鍵, 左手慢慢摸上右臂的手肘處。

    戚時安力氣很大,氣性也不小,弄得他現在還隱隱作痛。

    “你知道嗎, 我最想搞的還是你。”

    心無旁騖的狀態徹底被擊碎, 沈多意變成了破殼而出的雛鳥。不,比雛鳥還不如,沒有任何保護層以外, 他也沒有堅硬的喙。

    他拿起手機, 在空曠無人的停車場, 在狹小密閉的車廂,輕聲開口。

    “我好久沒參加過聚會了,今天很高興。”

    大學同學來自五湖四海, 要聚一次其實很難, 初中同學分開太久, 大家的聯係也不那麽緊密。高中同學卻每年都聚, 但他從來不會參加。

    “因為我那時候名聲不好,課餘時間要賺錢,在學校裏就要抓緊時間學習,漸漸的我沒那麽合群了。在夜總會下班出來還被同學遇見過,傳來傳去就無從解釋了。”

    “他們議論我,議論的內容不算好聽。”

    “你今晚那句話,讓我感覺回到了那時候,很難受。”

    沈多意說得很慢,不好的情緒也慢慢消失,在還剩下一點的時候他停下,然後重重呼了口氣,把剩下那一點全部吐出。

    片刻後,情緒恢複了正常,他拔鑰匙下車,然後離開了停車場。而手機屏幕一直黑著,自始至終都沒有撥出任何號碼。

    從校園到社會,從過去到現在,沈多意習慣了這樣自我調節,話憋在心裏會很難受,他講出來就當翻篇兒了。但他不會真的把號碼撥出去,更不會和別人講,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的難受是不是合理。

    他怕自己過於敏感,而他不想做個敏感的人,不想自己累,別人也累。

    兩扇門隔著數個街區同時打開,都發出了“滴”的一聲。

    隨後摔門聲響徹整間公寓,戚時安換拖鞋的時候把鑰匙砸在了玻璃矮櫃上,用了十年之久的鑰匙扣又被蹭掉了一點彩漆。

    一路馳騁加上剛才的摔打,他的怒氣總算消退了三分之一。

    這份怒氣是對他自己的,於是剩下的三分之二他打算留在體內自我懲罰。

    在客廳脫了外套,扯了領帶,走過過道時又解開最上麵的兩顆紐扣,戚時安踱步到餐廳,開燈的瞬間歎了口氣。

    餐廳沒有緊挨著廚房,而是向陽的單獨一小間,淺咖啡色的地板中央,擺放著一張乳白色的圓形小桌,四張木質皮墊座椅圍成了圈。

    戚時安拉開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圓桌中心的繡球花上。

    花瓣有些蔫了,那股委屈無力的樣子,像沈多意凝在眉間的傷感。

    他把早上剩的半杯水灑在繡球花上,無奈地自言自語:“要不是你誤會我,我也不會口不擇言令你難堪。”

    理智喪失的情況下說“夜場長得漂亮的人,我都搞過”,緊接著那句仿佛在說沈多意和夜場裏的人無甚區別。

    而他其實隻是在憤怒地表達想要占有的欲/望。

    戚時安枯坐了小半宿,絕望地發現在自己的注視下,花瓣好像進一步惡化。他不知道沈多意的情緒緩和了沒有,希望兩天假期過完,周一再見麵時還能聽見那句悅耳的“戚先生”。

    跳槽後的第一個周末,沈多意除了睡覺就在寫工作總結,他長在了飄窗上,修長的手指幾乎沒離開過鍵盤。忙完這些仍覺不夠,又翻出以前設計的“白金計劃”,幫孟良的新產品做了修改和補充。

    “多意,你快看這個節目。”

    沈多意想裝作沒聽見,但他知道那樣的話老爺子還得多走幾步過來叫他,於是起身出了臥室,興趣缺缺地問:“又看什麽節目呢,《致富經》嗎?”

    沈老回答:“新聞報道天價墓地呢,看得我都想再多活二十年了,等降價了才敢兩腿一蹬。”

    沈多意切了個蘋果,然後用勺子把果肉刮到碗裏,刮完把勺子連同果泥一起遞給沈老,說:“爺爺,你不用擔心,墓地我已經給你買好了,但你千萬別著急,再多活五十年成嗎?”

    “你想讓我修仙啊。”沈老吃著蘋果,“不是天價的吧?”

    “不是,平價的。”沈多意笑著吃另外半個,“跟我爸媽的挨著,對了,下次掃墓要告訴他們我換新工作了。”

    沈老問:“新工作怎麽樣,不圖賺多少錢,你幹得高興就行。”

    沈多意啃完了蘋果:“挺高興的。”

    腦海中浮現出戚時安的臉,他掐著蘋果核的手指都加了力道,猜測著對方兩天過去有沒有消氣,畢竟他背後說人在先,沒占什麽道理。

    兩方都心思不寧,把假期過成了漫長的折磨,太陽幾番起落後,終於迎來了新的一周。

    戚時安不在家吃早餐,隻西裝革履地坐在圓桌旁喝水,伸手摸摸花瓣,心中隱含的期待又增添了半分。不是他吝嗇,而是期待這種東西就像股票,要謹慎對待,不然可能承受不了意想不到的失落。

    花店送來了新的繡球花,圓圓一株放在透明的廣口小花瓶裏,希望沈多意也已經變得神采奕奕。

    明安大廈旁邊的咖啡廳內人滿為患,似乎整條街的上班族都在這裏排隊買早餐。沈多意出門很早,還有兩個人就排到他了。

    “沈組長,早安。”

    沈多意回頭看見了安妮,笑著說:“早,你要吃什麽,我幫你一起買。”

    “謝謝沈組長,我路上堵車了。”安妮望了眼長長的隊伍,回想著餐單說,“幫我買兩個鹹肉三明治,一份奶油包,一份晨間小食,再加杯黑咖啡。”

    “好,我記住了。”沈多意笑答,內心卻咂舌。買完離開,和安妮一起進了明安大廈,安妮拎著兩包早餐,解釋道:“這是戚先生的,他都是在公司吃早餐。”

    沈多意吃驚道:“他習慣早餐吃這麽多?”

    安妮小聲說:“跟他的午餐比起來,算少的啦。”

    沈多意使勁扒拉久遠的回憶,想起那時候他在國賓的餐廳打工,戚時安貌似點了很多道菜,當時以為對方想讓他多忙活幾趟,沒想到是真的飯量驚人。

    戚時安到達三十層的時候安妮已經開始工作了,他進入辦公室後便聞見咖啡的味道,等喝進口中發覺加了不少量的牛奶。

    安妮敲門進來:“戚先生,這是章先生秘書送來的資料。”

    戚時安吃著奶油包:“放桌上就行,順便給我重新泡一杯黑咖啡。”

    安妮反應迅速,立刻伸手拿了桌上那杯,解釋道:“排隊的人太多,早餐是沈組長幫忙買的,估計是拿錯了,我馬上去給您泡一杯。”

    辦公室的門關上,戚時安把最後一口奶油包咽下去。

    他沒想到沈多意喝個咖啡要加那麽多奶,看來很怕苦。

    “戚先生,”安妮去而複返,手中多了杯咖啡,“抱歉,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我另外泡了杯多加奶的,立刻給沈組長送過去。”

    戚時安沒抬眼:“不用,再應酬你一遍反而讓他累。”

    沈多意在谘詢部的會客室見客戶,巧的是這位客戶在保險公司辦了巨額保單,他們之前打過照麵。從投資項目的選擇到風險預估,還有前景分析和損失模型的建立,沈多意做了詳盡的說明,水都沒顧上喝一口。

    聊到最後,客戶問:“我之前的保單就是你設計的,聽說最近推成明星產品了。感覺你在保險公司的前景不錯,怎麽跳槽了?”

    沈多意笑笑,避重就輕道:“您過獎了,以後如果您還有保險方麵想了解的,隨時找我都行。”

    把客戶送到門口,回辦公室時碰見齊組長出來,對方說:“到飯點了,直接去餐廳吧。”

    “好,沒想到跟客戶聊了一上午。”沈多意驚覺時間過得太快,前往餐廳的路上和對方講了講客戶的想法,他雖然覺得每個組之間應保持涇渭分明,但畢竟同屬一個部門,所以沒有藏著掖著。

    公司餐廳座位間距不大,此時人也不算太多,齊組長掃了一眼,說:“戚先生今天下來得這麽早,他一般都是過了高峰期。”

    沈多意心中“咯噔”一下,他以為在那晚鬧僵之後,自己已經恢複了雲淡風輕,誰知他並沒有做好碰麵寒暄的準備。

    他找了個借口:“我想起來早餐買了沒顧上吃。”

    早餐吃了很多的戚時安又端了滿桌的菜,筷子剛碰到碗裏的飯就感覺到眼皮突突直跳,皺眉抬眼望見沈多意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

    他出聲叫道:“齊組長,我菜要多了,一起吃吧。”

    齊組長落座,兩個人麵對麵開吃,戚時安默不作聲,吃到一半才問:“跟著我這邊開了次會,怎麽樣,你們部門感覺有幫助嗎?”

    齊組長認真回答,答完不失客觀地說:“可惜剛才沈組長回去了,不然可以多反饋點看法給您。”

    戚時安無所謂地問:“他上去幹嗎?不吃飯啊。”

    “說是早餐買了沒顧上吃。”齊組長表示理解,“上午有個大客戶,可能也因為比較忙吧。”

    來用餐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戚時安速戰速決,吃完又要了杯多加奶的咖啡。他一路上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猶豫要不要去谘詢部送趟外賣。

    可身體卻好像聽命於另一套係統,進入電梯後直接按下了谘詢部所在的樓層。

    前台小姐已經不想活了,戚時安端著咖啡經過,不大高興地說:“換點貴的化妝品吧,每天對著門口補妝很煞風景。”

    他直奔沈多意的辦公室,走到門口卻發現裏麵沒人。

    戚時安獨自尷尬,甚至為自己主動而來生起悶氣。當初圍追堵截都沒被這麽躲過,如今做正人君子反而這種待遇。他進去把沒動過的黑咖啡換掉,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老板,讓沈多意上三十層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何苦這麽費勁。

    然而就算要躲,也不會未卜先知,沈多意正坐在茶水間裏,準備吃剛洗好的大鴨梨。

    沈多意翻了翻本子,找出自己建立的數據模型:“多頭還能再起來嗎,我事先預估了概率,雖然不高但是——”

    “分析數據已經沒有意義了。”戚時安發現對方又穿著那件海藍色的針織衫,和米色的沙發配在一起,看上去特別柔和。他覺得自己也要柔和點,便細細解釋道:“暴跌本就始料未及,說明此次波動不在正常規律範圍內,那我們建立在原有基礎上的一切數據理論就都不成立了。”

    沈多意低頭看著本子:“科學就是科學,以定律為核心發生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投資市場卻大不一樣,一切規律跟著變化走,說推翻就推翻。”

    戚時安看著對方垂頭喪氣的模樣,忍著笑問:“怎麽了,後悔沒投身科學?”

    沈多意反而先笑起來,抬頭重新對上攝像頭,自我剖析道:“我小時候真的想當科學家來著,後來聽居委會的奶奶說他兒子學金融的,工資特別高,於是我的目標就變了。”

    當時小小的一個沈多意,夢想著當科學家,但是生活太沉重,以至於他更換目標時完全不假思索,戚時安想到這裏便覺得命運殘忍,目光中也生出些許憐惜。

    可沈多意卻不愛怨天尤人,他拐回原本的話題上:“為什麽這次走勢的反轉動靜這麽大呢?”

    “因為有力量幹預。”戚時安耐心答道,“股票市場有莊家坐莊,期貨市場有主力控場,之前的暴漲不過是主力的障眼法,先逆勢爆拉,吸引大量散戶進來,然後一記重錘砸下,踢散戶出局,這個回合結束他們已經用最低價獲得最大限度的倉足廩實,並且後市在短期之內都要看他們的動作。”

    倉廩實而知禮節,但是為了先達到前一步可不講究那麽多,資本向來殘忍。

    沈多意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可他這個弱勢散戶已經被砸變形了,抬手揉了揉眼睛,無奈地問:“那我隻能任人魚肉嗎?”

    戚時安隔著屏幕敲在了沈多意的腦門兒上:“既然打不過,那你就跑啊。”

    千百種選擇,再去其他地方把賠的錢賺回來唄。戚時安切了小窗口看最近的大體行情,說:“我這幾天沒顧上盯著,等我出差回去幫你看看,重新選一選。”

    沈多意揉完眼睛的手撐著地,身體有點偏斜,他再次道謝:“謝謝你啊,術業有專攻,我還是差些火候。”

    “不用謝,有什麽問題隨時打給我。”戚時安感知到這場視頻即將結束,但他卻不想將目光從屏幕上移開。

    “我還是發郵件吧,萬一你在工作呢。”沈多意既覺得自己挺善解人意,但也知道自己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以為戚時安會笑話他兩句,誰知對方卻沒回應,抬眼看去,彼此的視線也沒有交集。

    “你在聽嗎?”

    “戚先生,別發呆了。”

    “你到底在看什麽呢?”

    沈多意耐心耗盡,伸手衝著攝像頭打了個響指,動作幅度有點大,身體偏斜得更加厲害。而屏幕裏麵的戚時安終於有了反應,可表情帶著絲意猶未盡。

    就在沈多意納悶兒時,戚時安輕飄飄地說:“鎖骨很漂亮。”

    “……”

    沈多意“啪嗒”合上了電腦,然後用力扯了扯衣領。

    針織衫就這臭毛病,穿久了返鬆,他得再買件新的。

    麵對戛然而止的視頻,戚時安已經倍感心滿意足,他把電腦隨手擱在一旁,然後仰躺在沙灘椅上發散愧疚之情,還沒發散完的時候,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章以明在裏麵大聲指責:“還是不是兄弟了?!你瞄準甲醇的時候不叫我?!”

    戚時安說:“忙忘了吧,回去請你喝酒。”

    “你一筆撈幾千萬就請我喝酒?”章以明罵道,“這兩天要不是見了遊哲,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呢!這次的合夥人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