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真相與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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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堆瓦礫,一片廢墟中很難看見有趣的東西,就算是那塊陶片也算不上有趣。

    因為陶片隻會是陶片,再如何有趣也永遠無法同一塊美玉相提並論。

    我在已麵目全非的床榻旁拾到了一塊玉,確切而言是一塊圓形的玉佩。

    借著月光,我一眼便瞧見了玉佩正中刻著的那個“尋”字,這個字昭示了它的主人。

    “尋”字外圍是並不複雜的流雲紋路。

    字刻得不算好,紋路也雕得不夠精致,可字與紋路兩相結合卻十分和諧。

    十分和諧也十分眼熟。

    我抬起來頭看向了一旁的蕭玄,將手中的玉佩遞給了他,打趣道:“這玉佩紋路和你的那塊倒有幾分相似。”

    蕭玄身上一直都帶著一塊貼身的玉佩,他向來不是愛惜財物的人,但對那塊看上去並不名貴的玉佩卻格外珍重。

    因為那是他的福玉。

    福玉不是一種玉,而是很多種玉,它可以是最不起眼的東陵玉,也可以是價值千金的和玨玉。

    華國南部的幾個州曆來都有一個不成文的習俗,但凡家中有男孩出生,家中的人都會買一塊刻著流雲紋路的圓玉,然後請人在圓玉正中刻上孩子名中的一個字,及冠之前須日日佩戴以避災禍,而到了及冠之日須親自碎玉寓意男子成人可獨當一麵,無須憑借外物避趨禍福,這塊圓玉便被稱作福玉。

    蕭玄和我年歲相當,都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但他卻沒有在二十歲那年碎玉,而一直將他的福玉帶在身邊。

    因為於他而言那塊玉不僅僅隻是所謂的福玉,更是他早逝的親人留給他唯一的一件東西。

    蕭玄雙眉微皺一臉困惑地接過了玉,當他看完後,他的雙眉皺得更緊了。

    他抬頭看向我道:“殿下,這的確是華國的福玉。隻是……”

    “隻是你奇怪為什麽許尋會有華國的福玉。”

    “屬下愚鈍。”

    “你是華國鄞州人,鄞州是華國如今最南端的一個州。”

    言及此我不禁想到了天梁郡,想到了青岡縣,更想到了嚴聞舟以及下午時我與他的那番談話。

    青岡縣是天梁郡的縣,天梁郡是平州的郡,而平州。

    我歎了口氣道:“可三十多年前,華國最南端的那個州不是鄞州,而是平州。”

    言罷,蕭玄便了然了,然後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開始跟著我在殿中繼續繞圈。

    又繞了幾圈後,實在無所獲,我才停了下來道:“殿中的一切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卻不是這殿能回答我的。”

    蕭玄聽後知曉了我的意思,快步走出殿外喚了一位宮人進來。

    進來的是個年紀略長的宮人,見我問她話,倒也不甚緊張。

    我道:“你可知今日許秀男逃出這屋裏的模樣?”

    宮人回憶了片刻才恭敬道:“回大人,今日許秀男逃出來時用了棉被護住了全身,方才免去了燒傷之苦。”

    “夏日涼被那麽薄竟也護得住?”

    “許秀男用的是冬日的棉被。”

    我聽後一愣問道:“入夏這麽久了,為何許秀男的殿中還會有冬日的棉被?”

    宮人道:“這幾日許秀男染了風寒,受不住涼於是才向內務府要了冬日裏的厚棉被。“

    接著宮人又想到了什麽,補充道:“許秀男領的厚棉被也是符合秀男規製的。”

    聽罷我神色不變,片刻後才道:“原來如此,這許秀男也是禍不單行。”隨即揮退了宮人。

    一旁的蕭玄見宮人退下後道:“看來那人是算好了在許尋染了風寒,四肢無力的日子放火。”

    我點頭道:“但沒料到卻因此陰差陽錯救了他一命。”

    可當真是陰差陽錯嗎?

    當一切都看似合理時,往往卻是最不合理之時。

    思索之間被我遣去取東西的丫頭回來了,一路踩著碎步到了我的跟前,鬢發微亂,許是跑得太急的緣故,兩頰上的紅暈更甚了。

    丫頭向我施了一禮,然後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我。

    “大人,這是您讓我向內務府要的油罐。”

    我接過後溫言道:“幸苦了,下去休息吧。”

    那丫頭一直低著頭,聽罷愣了愣才回過神來連道:“是。”言罷退了下去。

    油可以拿來炒菜,拿來點燈。

    自然也可以拿來縱火。

    我右手拿著油罐,左手拿著起先拾到的陶片,兩相對比果不其然。

    同樣的陶器,同樣的質地,同樣的顏色。

    宮燈引火可能隻是意外,但若是有人取油罐灑油滿地,那便不是意外而是縱火了。

    蕭玄看著我手中的陶片和油罐道:“既然證據找到了,接下來隻要查清哪個宮裏近段日子向內務府要了油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查出真相,求得情理真的很好,一切本應像我在來儲秀宮的路上想的那樣,我本應在這荒唐的宮中尋個合情理。

    但這一次不行,這一次我又要打臉了。

    就像以往很多次那樣。

    習慣打臉的我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著漫天的繁星。

    繁星萬千,但顆顆分明。

    人心隻有一顆,卻總讓人分辨不清。

    蕭玄見我沒有反應,問道:“殿下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妥嗎?”

    我沒有回答蕭玄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想讓許尋入宮嗎?”

    不等蕭玄回答我便繼續道:“因為他屢犯宮規,因為陛下對他寵愛有愛,因為我十分不待見他,但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因為我覺得讓這樣的人入宮實在是有些可惜。”

    蕭玄不解道:“殿下可惜什麽?”

    我沉默良久才緩緩道:“可惜了一位將才。”

    蕭玄聽罷不答不問,隻是默默地獨自思考。

    片刻後他喃喃道:“原來一切是這樣。”

    然後他看向了我,認真地問道:“那此事殿下就打算到此為止了嗎?”

    我看著手中的那塊福玉,月光下這塊質地平平的玉都被襯得順眼了些。

    良久後我才道:“華國的玉的確是比慶國的好。”